圣彼得堡，中国会馆。郑宇环视在场的众幕僚，放下茶杯，微笑问道：“各位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

“沙皇委托了拉姆斯多尔夫和我们谈判，为什么殿下却要单独会见维特？”问话的是赵明。

郑宇很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什么时候该配合领导，有潜质。

“为了表达诚意，行知。”郑宇把大河剧里武田信玄教育正太将领的劲头拿了出来，

“维特是沙皇的宠臣，也是英美派外交家，在沙俄的大臣里边，算是主和派了。我们一方面和拉姆斯多尔夫打官腔，表达我们的强硬态度；一方面私底下通过维特斡旋，来传达和平信号。这样，我们的整个行动，俄国理解起来就是这样的一些信息：我们碍于国内的民气，不得不强硬，实际上却害怕战争。换句话说，我们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众人眼睛一亮。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会按照我们的时间表，尽快开战，还有可能轻兵冒进。到那个时候，帝国的机会，就来了。”柯山有些忧虑地说道：“殿下，可现在的问题是，俄国和日本联合的力量，超过了我国。您再这样刺激他们……会不会……”郑宇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

“放心吧，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虽然对于军事部署的情况并不了解，但基于记忆里那个恐怖老爹一贯的表现，还是毅然决定赌上一铺。

更何况，很多信息，他已经通过电文发了过去，也得到了皇帝回电的支持。

既然皇帝老爹让干，那就干。出了事，也是他老人家兜着，终归轮不到这个花瓶皇子。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是俄国真的和我们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怎么办？”问话的，是声音阴柔的马朝阳。

郑宇瞥了他一眼，尖嘴猴腮，眼窝深陷，如果再配上一把山羊胡，活脱就是个中国版的捷尔任斯基。

契卡？要不要纯洁下革命队伍？

“东行，你放心好了。”郑宇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夺取长城以北的土地，建立黄俄罗斯，这是沙皇一直以来的计划，也得到了所有将军的支持。维特和他们的区别，只是在于他觉得胃口应该小一点，节奏慢一点罢了。他们不可能跟我们签署这样一个条约，尤其是实力占优的情况下。”

“可是，殿下……”赵明犹豫一下问道，

“战争，终归风险很大……现在，英国，法国，美国和德国也都表达了斡旋的意向，俄国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毕竟双方已经在进行和平谈判了。为什么不认真试一试？”

“行知，你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郑宇轻轻摇了摇头，

“你真的觉得，列强是真心调停？”他环视了一下众人，缓缓说道：“其实，所有这些国家，都希望我们打起来，而且是打的越惨烈越好。”众人神色一变，彼此面面相觑，郑宇有些满意的看到柯山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可眼角余光看到明月兰和邱海阳在片刻的惊异后居然也有些了然之色，心头更是一动。

片刻之后，郑宇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先说德国。这个，大家应该心里都清楚，俄国东进的背后就是德国的，一心让他们远离巴尔干，避免和奥匈及德国的冲突，转而在远东向英国发起挑战。而我们作为英国在远东的传统伙伴，自然就是首当其冲。”

“其次是美国。美国这个国家，看起来远在大洋彼岸，可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向了太平洋。早在1899年的美西战争，如果不是我国舰队发出战争威胁，美国人早就夺下西属菲律宾，逼到我国门口了。现在我们，日本，俄国都发展了庞大的舰队，换句话说，也就对美国在太平洋的利益和安全构成了威胁，让我们三家狠狠地打一场，无论谁胜谁负，都是大伤元气的事情，而且战后势必是互相对立和仇视。对美国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财政和经济上美国获的好处，那也当然就不必说了。”

“再说法国。我们在三十年前和他们在安南开战，消灭了他们北上的殖民部队，夺下了安南北部，上寮和下寮，打垮了法国人的两届内阁，这个仇，他们忘不了。但是，对于法国来说，本土的安全毕竟才是第一位的。目前他们面对德国的压力，迫切需要俄国回到欧洲来牵制德国。不过既然俄国决心已下，他们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支持我们把俄国打回去。这也是法国在战争上态度矛盾，但在英国明确表态后，还是对我们给与了财政和物资支持的原因。不过，不要忘记，俄法两国在1894年签署了同盟条约，理论上来说，如果俄国对我国开战，法国是可以援引条约参战的。如果我们真的不堪一击，不排除法国人趁火打劫。”

“最后是英国。别看这次和我们签署了中英同盟条约，扯了两年的皮有了个了局，可他们无非是为了震慑德国人。英国在远东利益的根基是印度，而我们平定西藏之后，居高临下，国力又是蒸蒸日上，要说英国人一点不害怕，那就太小看这些玩平衡的老手了。他们在欧洲玩的是势力均衡，在亚洲玩的也是大同小异。在甲午开战前，英国人就在我们和日本人之间玩平衡，甲午我国战胜，英国人帮助日本人造了四艘战列舰，帮助日本人恢复海军，怂恿日俄达成防御条约，牵制我国。后来是英国人在布尔战争中表现拙劣，导致俄德对英国产生了野心，越走越近，日本也向俄德靠拢，英国人不得不拉拢我们和法国人。现在，俄国和日本联合的力量强，英国人就必须支持我们打下去。对英国人来说，我们，俄国和日本三败俱伤，俄国回到欧洲牵制德国，我国损失巨大进一步，进一步加大对英国金融资本的依赖，甚至日本也可能被英国拉过去，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结果。”

“既然是这样……”赵明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我们要花那么多心血和英国人签署条约？”

“一方面是警告德国，一方面，也是留个后路。”郑宇神色凝重地说道，

“中英同盟，签的是俄法以外的两个以上国家进攻时，军事义务生效。一旦俄日对我开战，那除了法国，任何国家加入俄日一方，都会导致英国参战，这样德国就不得不慎重考虑参战的问题。而法国，在欧洲已经被德国压得喘不过来气了，也自然没有能力对我国开战，这样我国就可以专心对付俄日两国。此外……有了盟约，一旦我国战况不利，英国人在一定的时候，也必须要使出援手，不能允许我国崩溃，否则，他的国际信誉也就没了，他处心积虑拉拢的法国，也会离心。”郑宇环视了一下屋内，看到青年知识分子和女大学生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很多人还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满意。

“好了，各位，我们还要好好讨论一下明天的安排。各个方面，该见的人，得见，该送的礼，得送。咱们是求和来的嘛，外表强硬，内里底气不足，可不就是这么个事？外交部的人，不知道我们的内情，这些具体经手的事情，由他们来办，你们只要拟订名单和行动策略就好。”他很信任地扫视了一遍众人，

“这个事情，关系到帝国大计，你们一定要严格保密，切不可有丝毫外泄。”

“殿下有命，万死不辞！”众人此刻的表情，看在郑宇的眼里，让他感到格外满意。

自己的威信，下属的忠诚，正在一步步建立起来。这个团体，就将是他推敲决策，贯彻意志，巩固储位乃至未来统御国家的班底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