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丁已经注意到他和亚历山大在一起很久了，看到郑宇过来，呵呵一笑：“萨沙是不是又感慨了？”

郑宇苦笑一声：“是。”

瓦伦丁轻轻叹了口气：“好容易出来散散心，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郑宇打量了他几眼，无奈的说：“你倒是想得开……他是要上前线了，有些感慨也没什么奇怪的。”

瓦伦丁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我是呆在要塞，可谁又知道哪天会上前线去填该死的战壕……要塞，要塞……别人都觉得伊尔库茨克固若金汤，可看看我手下那些家伙，老兵都抽到前线去了，现在全是布里亚特蒙古人，鞑靼人，爱沙尼亚人，拉脱维亚人，还有那些一把胡子牢骚满腹的动员兵，听说有些部队前一段居然还有人宣传什么社会民主主义，鼓动士兵准备起义，回去分地主的土地……这些该死的预备役，不知道掺了多少奸细。也许中国人一打过来，这些牲口就会缴械投降了……”

郑宇心中一动，感觉到把握到了一些东西。

“看看那些该死的……上帝宽恕我这个罪人……对，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些远在欧洲的老爷们。”瓦伦丁灌了几口酒，液体顺着他唇上的八字须流了下来，“根据亚历山大一世沙皇陛下制定的法律，芬兰军队只负责驻扎本土，防御瑞典人。可五年前，我却被发配到了这个该死的要塞，每天负责训练该死的新兵和动员兵，把那些笨拙的农夫改造成大兵，再送到前线的部队，然后再来一批，再训练。我的手下永远是一群菜鸟，一群拿惯了锄头把子，更喜欢用枪托而不是子弹打仗的灰制服牲口。，我就要指挥这样一些家伙去和远东的魔鬼，黄祸，>

郑宇无言地和他干了一杯。

“可我的家乡……哦，上帝，我都说了些什么呀。”瓦伦丁脸色微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少不该说的东西，结巴了起来，“我是说……我只是想表达……我只是觉得我们更适合对付瑞典人，而不是跑到这里……来和中国人拼命。”

郑宇笑了笑：“瓦尼亚，你是个直爽的汉子，没人会因为这些责怪你的。我们什么都没听见……对了，我听说伊尔库茨克要塞是很坚固的，三面环水，而且有完备的筑垒体系，我想就算前边不利，你在这里总是安全的吧？”

瓦伦丁苦笑一声：“安全……要塞的主体毕竟是多年以前设计和修建的了，现代攻城重炮的威力……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黄猴子……哦对不起，安德鲁，我不是说你，是说那些中国士兵，他们要打到这里，确实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听说您的母亲身体不太好？您的妻子家里也不太顺利？”郑宇关心地问道。

瓦伦丁叹了口气：“娜佳家里的生意破产了，还欠了不少债，这几年多亏了金老哥帮衬着，做了些皮货生意，赚了些钱，勉强支撑……也不知道要打多久，铁路一军管，运货也不好弄了。到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是朋友，瓦尼亚，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也别客气。我在芬兰那边也有些生意上的伙伴，需要的话，我会打个招呼，到时候有什么急事，可以让你的妻子直接联系他们也可以。”

瓦伦丁感激地点点头。

“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郑宇无意间瞥了一眼一直在身边帮自己斟酒的阿菊，心中微微一动。

又和吉雅赛因，金向国等人插科打诨了一阵，回到自己的座位，郑宇开始专心致志和阿菊喝酒聊天。郑宇算是把前世混迹欢场，脂粉堆里打滚的本事整个拿了出来，他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越来越多的好感。掂量了一下火候，郑宇终于转入了正题。

“阿菊小姐，”他字斟句酌，情真意切地说道，“关于在下所说，愿意成为您赞助人的事情……”

阿菊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可片刻后，却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郑宇确实有些奇怪了。

“您是美国人，我是要回到曰本的。”阿菊有些苦涩地说道，“也许您现在有些喜欢阿菊，可等您回到美国，万水千山，又能记得阿菊是谁呢？”

郑宇一怔。

“可惜，您不在曰本，也不是曰本人。”阿菊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低头给他满上了一杯酒，“我也不想别人说，我是一个外国人的情妇。”

郑宇一仰头灌了下去，喉咙有些火辣辣的。

“那么……”郑宇有些黯然地说道，“阿菊，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我想记住你。”

郑宇轻轻拿起阿菊的手，放在自己左胸的位置上：“记在这里，一辈子。”

阿菊眨了眨眼睛，似乎眼眶中有些湿润的东西。她有些低哑地说：“小女……山本菊子。”

郑宇觉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紧紧地抓住阿菊的手，似乎害怕一放手，对方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安德鲁先生，”阿菊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眼神中似乎开始有了一些奇异的变化，“我……”

郑宇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只芊芊玉手抚上了他的假胡子。他触电般地一抖，近乎粗暴地抓住了阿菊的手，少女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菊小姐……实在是，突然听到这些，太激动了。”郑宇定了定神，努力抑制住狂跳的心脏，恳切地说道，“在下……实在毫无亵渎您的心思。在在下的心里，您是一个纯洁的女神。阿菊……我对你是认真的。我……”

阿菊神色黯然，两滴泪珠滴落了下来。她默不做声地给郑宇和自己斟满了酒，强笑了一声：“安德鲁先生，我是和您开玩笑的……”

郑宇的心头，却已经是一片冰凉。

在那只玉手摸到他的假胡子上的时候，他才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的含义。

山本菊子，另一个时空中曰本最杰出的女间谍之一，日俄战争英雄，西伯利亚间谍网骨干，九一八事变的幕后黑手，著名的……

“满洲阿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