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步棋走得妙。”

半晌后，马朝阳开口说道。

“哦？”郑宇转过身来，弯腰拈起酒杯喝了口红酒，很惬意地踱了几步，“妙在何处？”

“布局宏大，结构紧密，算无遗策。”

“仔细说说。”

“是。陛下这一串组合拳，把所有各方都纳入了算中。青年党，马江，李平，每一个都自以为是谋定而后动，结果却是争先恐后跳进了陛下的毂中。现在，青年党成了过街老鼠，不但民众看清楚了他们的真面目，连死伤学生的家属和国内被蛊惑的青年会把怒火从帝国政府转向这些骗子。尤其是这些人又都勾上了外敌，这一下，支持他们就成了卖国，而原本对帝国政府的不满也就此全数转移到了日俄方向。”马朝阳恭敬地说道，“对方本来还可以用揭露帝国内部的阴暗面来环招，所谓对泼污水，谁也不比谁干净些。但帝国这一次主动揭露了马江案，李平案，并且以最快速度开始全面的反腐肃贪，不但可以最大限度地震慑和清理贪官，也赢得了民众的拥戴和信心，让敌对力量在这个问题上无机可趁。尤其是您横空出世，而且一出手就打在了反腐的要害上，连带着也打击了外敌，这就让人民对国家的未来有了新的希望，多了信心。经此一役，全国的民气会再次激发，官场面貌也要大大改观。通过追赃，帝国的战费也多了些渠道。”

“如此说来，”郑宇笑了笑，“帝国从此高枕无忧了？”

“自然不是。”马朝阳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如果卑职所料不错，北京下一步还有重拳。比如李平，比如其他案件，还要一个接一个地揪出来，掀起持续的廉政运动，这样才能让批评者彻底闭嘴，让他们所说帝国政府只是‘杀鸡儆猴’和‘装点门面’等等的污蔑不攻自破。不过……”

郑宇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轻声说道：“说下去。”

“是。再下一步，把握这个度才是关键。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如果事情做过了头，地方上就会告密成风上访成风，官员人人自危，也就难免有人生出其他心思。毕竟这个时候外敌逼在门口，自己内部乱过了头反而是自取其祸了。一旦战败，那就不是吏治的问题，而是政权的问题了。”

郑宇点了点头。这些人本来就是精英，最近跟着自己从欧洲到国内的一番历练，越发地锋锐无匹，自己这个班底也算是有了些眉目。

“东行，你说的没错，我们虽然之前并不知晓陛下的整个计划，到了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展示出来的部分已经足够我们深思。”郑宇字斟句酌地说道，“陛下的格局气魄，缜密计算，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但要赞，更要学，还要用。我们参与到陛下这个计划，一方面是陛下要考验和磨练我们，一方面也是陛下要告诉我们一些东西，让我们能担起更重的责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郑宇发现自己拍皇帝的马屁已经再无任何别扭和做做，反倒颇有些大音希声信手拈来的自然，这让他偶尔也会惭愧一下。不过，回想起这一次黑龙江事件的前前后后，他倒真的越发钦佩这个便宜养父。

开国皇帝，终归是有两把刷子，戴好几块表的。

“月兰，鱼上钩了？”

郑宇这突然转换话题的功夫，很多时候都让手下有些措手不及，而这人也就随之获得了一种快感。不过，这里面显然不包括明月兰。作为和郑宇“亲密接触”最多的人，明月兰对这人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早已见惯不怪。

“已经上钩，李平配合得很好。”明月兰一双美目与郑宇对视，感觉这人的目光好像又多了些莫名的磁力，心脏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人员已经到位，随时准备行动。”

“收网吧。”郑宇果断说道，“夜长梦多。我们也该早早了了这边的事情返程回京。”

帝都。直觉告诉他，一切秘密的钥匙就在那里。此时的郑宇已经算是有了些资本，他渴望回到帝国的心脏，直接面对那个掌控一切的君王。

“我给你三天。”郑宇格外认真地说道，“三天之内，我要整个俄日间谍网。”

明月兰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声“是”，脸上流露出了坚毅和豪迈，身躯挺得笔直。

郑宇刚想做一下总结发言，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邱海阳拉开房门，赵明快步而入，脸色有些不善。

“什么事？”

“调研组密报，发现大批国防物资不知去向，问题出在军方。事涉……国防军和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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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京城市民刚刚被青年党事件的几起几落搞得目眩神迷，马上又迎来了马江案的疾风骤雨。不得不说，中国老百姓传统上就有着恨贪官，喜明君的情结，一贯本能地认为皇上圣明，只是为群小所误。而眼下发生的这事无疑完美地诠释了这种明君体制。

看吧，皇帝是圣明的，陛下敢于自曝其短；而臣子是无耻的，无君无父无家无国。这些年的黑暗与压迫，显然都是这些黑心官吏一手遮天。可现在陛下铁拳祭出，群丑束手，重重黑暗笼罩下的齐齐哈尔再次沐浴在圣明天子的雨露之下。更难得的是中枢政府布局周密，一举展开了全方位的肃清吏治，眼看着地方上的各色贪官污吏惶惶不可终日，民众们口耳相传，无不感念陛下恩德，憧憬起圣天子善牧万民的太平盛世。再加上那位太子爷横空出世，英明睿智，看来这帝国百年大业已经是牢不可破，重现汉唐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虽然有不少的民主派还在苦口婆心地教育说这腐败的根源其实就在于专制体制，不受制约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可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民众，民主学说毕竟太过高深，反倒是眼前陛下的恩德，当然还有铁拳，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本账，什么事情划算，什么事情不划算，其实各自算得清清楚楚。现在的局势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谁会为了洋鬼子那套歪理邪说找圣天子的麻烦？那些喊着神马民煮玩意的青年党，自己都成了过街老鼠，还想拉着爷们去垫背？民煮？想把爷爷放锅里煮煮？对不起爷不奉陪了。

这段时间，国会里面也是热闹非凡，立宪党等中立派也就罢了，自由主义倾向相对重一点的民生党，民意党，公民党等，一时间再无往日的慷慨激昂，连评点朝政臧否各部的豪气都少了几分。而一向以保皇自居的帝国党，其中不乏前朝遗老，一向被讽刺为“衣冠老朽”，连很多复兴党人对他们也不过是表面尊敬私下鄙薄。可这一次，帝国党的遗老遗少却是着着实实扬眉吐气了一把，一切责任都一股脑地推向了地方自治主张，用帝国党元老康有为的话说，“这地方自治，莫非就是要把国民往马江这样的老虎嘴里送？放着圣明天子不要，非倚重这些贪官污吏，你们这些搞自治的到底是些什么居心？”

复兴党方面却是淡定得多。他们的主要精力除了准备国战，就是用在内部整肃。皇帝这次是筹划良久，开展起来自然也是井井有条，各地以纪检委牵头成立了整党办，中央党部几所学校培训出来的大批青年干部组成调查组，由总情局和禁卫军保护着撒向各地，随身带着整箱整箱的秘密档案，到地方上马上按图索骥。很多官员被监控，而其他已经掌握的嫌犯也很快就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拿下。从南到北，帝国广袤的领土上，刚刚建立起来的政权机构，就在这一场疾风骤雨的洗礼下格外多了肃杀之气。

一时间官场上下人心惶惶，很多原本立场还拿得很稳，自恃后台深厚的巨贪也有些坐不住莲花座，急赤白脸地派人四出打探消息，忍不住三三两两地聚会商议，而其他手脚不干净后台却没那么牢固的官员，更是如同热锅蚂蚁，很多人都忍不住自首了事，乖乖住进了把守严密的暂住所。这些人白天奋笔疾书，晚上慷慨陈词，面对面无表情的专案组调查员，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有谱没谱的官场传闻全都添油加醋地招认出来，说到同僚无不是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直感与这等肆无忌惮毫无廉耻的巨贪共事实在是无地自容，说到自己却是号啕大哭痛心疾首，只恨自己愧对陛下愧对国家，禁不住诱惑做了民族事业的逃兵，恳求组织上再给自己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自己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贪了一点点清汤寡水而已。

就在这一幕幕闹剧悲剧和喜剧的交替之中，众人又迎来了新的重磅炸弹。黑龙江省省长李平，涉嫌贪污腐化，挪用公款，倒卖军需物资，在地方吃拿卡要卖官鬻爵，就地革职押解进京，而破案者……包括之前的马江案，居然是微服查探的帝国太子郑宇殿下！更为震撼的是，这还不算完，太子殿下还顺藤摸瓜，从马江案挖出了日本和俄国在黑龙江的整个间谍网，一举摧毁了这个对帝国国战和北方安全构成巨大威胁的庞大间谍组织！俄国中央特别部，日本兴亚会，玄洋社，日本陆军情报局等大大小小的官方非官方的情报组织在黑龙江的势力，全都遭受了重创，一时间举国沸腾，皇帝陛下，以及……从前显得格外低调神秘的太子殿下，全都成了国民心目中的民族英雄，智勇双全无所不能的圣人。帝国皇室和中央政府的威信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民众奔走相告，不少年高德劭的长者一脸的老怀大慰，彼此想见都是执手相望，但言“帝国后继有人”而已。很多埋首书斋的学究，见了自己的晚辈后学，也不由得捋须大笑：“这皇室传承得力，天朝可保百年太平盛世了。”

而对官场上许多嗅觉敏感之人来说，这无疑是个很不寻常的信号。在继承人的问题上，虽然这位殿下已经被指定为太子，但一来是陛下的养子，而陛下仍有……生育的可能；二是毕竟年幼，还未见人才如何；三是行事低调，很少听到做了些什么事情；四是皇帝手下很多大佬都是大权在握各不服气，而陛下似乎也颇为暧昧，所以众人大多还在观望风色。可而今这青年太子可谓是十年不鸣一鸣惊人，之前巡游欧美，时不时传来些外交成果也就算了，可这次如此雷厉风行的行事，又是如此高调的宣传，这让很多人都如梦方醒，发现自己似乎是低估了太子，也误判了皇帝。一时间，不少人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心想太子的门路……该是怎么个走法？这人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性情如何？顾不得懊悔当初的鼠目寸光，有些层次的官员们已经忙不迭地行动了起来。

而对于一些真正接近权力核心的实力派和有心人来说，这位很有点锦衣夜行的范，而今朝阳般蓬勃而出的殿下，又格外多了几分神秘莫测。这十年磨剑一试惊天的低调，后发制人一击制敌的隐忍，和当年的陛下又是何等神似！

正如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取回真经的唐御弟，今天修成正果的郑太子宇，真的很好，很强大。

（好了，太子哥现在终于被皇帝推向了风口浪尖。正所谓不要羡慕哥这只是个，咱不是木有机会穿越吗？速度用你们手中的票来砸死俺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