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南不说，不代表陆观南不伤心。

陆伯和丁兰跟着陆观南多年，都知道陆观南的性子。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保持沉默，尽可能的在陆观南面前不提起凌霄这两个字。吴太医仍旧每天来为陆观南医治，有的时候会和陆观南说说外头的事情，可大多时候，陆观南都只是听着，从不回答。

整整一个月，陆观南开口说话不超过五句，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陆伯和丁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吴太医为陆观南施针结束，将银针收好之后，吴太医也不急着走，坐在一旁开口:“皇上问起了你的病情，我也按照你的意思回禀皇上了，明儿个你就可以上朝了。”

“嗯。”陆观南轻轻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见状，吴太医继续开口说道:“今天我来的时候，陆伯和丁兰还在锲而不舍的问我，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你高兴起来。我是大夫，我能医得了这身上的病，却医不了这人心里头的病。这些日子来，陆伯和丁兰小心翼翼的，不敢在你面前多说一个字，深怕说错了什么，触及到了你的伤心事。可是我觉得，与其一味躲避，不如狠狠心，将这心里头的腐肉给挖出来，然后上药止血。只有这样，你才有痊愈的可能。

明天你就要上朝去了，有些事情有些人，你躲也躲不了，只能面对。凌霄已经投靠了徐阁老，如今已是正四品明威将军了。最近，凌霄奉旨剿匪，立下了不少功劳，再加上宫内安妃娘娘得宠。现在的凌霄，俨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是朝廷新贵。

你要回去上朝的事情，他们也都是知道的。现在，只怕他们是摩拳擦掌的等着你回去，然后和你好好的斗上一斗！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是很大的打击。你虽不说，可每日为你把脉，我也是能看出一二来的。

经过这一个月的调理，你的身子是恢复了不少，可离完全恢复还远远为达。如果，你觉得不能面对这些事，那我可以上奏皇上，你可以继续在府中养病。养上几个月，皇上愿意等你，其他人也等不住，到时候你就可以趁机辞官，离开京城了。”

说着，吴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了一片黄连，递给了陆观南:“说句实在的，我是希望你可以借机离开京城，不要再掺和这些事情。管他什么凌霄、徐阁老的，你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也知道，你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认输？这个决定，还是要你自己来做。”

陆观南的目光转动，落在了吴太医手中的黄连上，将黄连接过，塞在了嘴里。黄连的苦涩立刻蔓延开来，陆观南拢起眉头，轻声开口:“好苦。”

“那是黄连苦，还是你的心里苦？”

“呵呵。”陆观南勾起笑了一声，笑容虽浅，可这是陆观南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见着陆观南脸上有了笑，吴太医也放下心来，他知道陆观南已经做好了决定。将瓷瓶拿出来放在石桌上，背着药箱站起来:“从今天开始，你用不着天天喝药了，每日只需服上这药丸一颗即可。这里头是一个月的量，一个月之后，我会将新药给你送来。”

“多谢吴太医。”

“谢什么？你自己想好就是了，我走了。”

目送吴太医离开，陆观南躺在摇椅上，看着湛蓝的天空，缓缓的眨了眨眼睛。嘴里黄连的苦涩还没有褪去，可她的心却不再疼痛。吴太医说的是对的，这一个月来她看着很平静。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辗转难眠。自己亲手教出来的人，背叛了自己，她的心都在滴血。她是人，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没关系呢？

从怀中取出一支钗子，轻轻转动，精美的凤头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陆观南看了一眼之后，将凤头钗又放了起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凌霄有句话说对了，为达目的，她可以不折手段！所以，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想与她为敌，那就要看看凌霄有多少本事了！

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这天也亮的早起来了。

宫门前头，文武百官都已经等着了。瞧着不远处和徐延斋站起一起的凌霄，徐林愤愤的挪开了目光，很是不耻。

“啪嗒啪嗒。”宫道上，一辆马车缓步而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停了下来。看到马车，文寇撞了撞徐林，示意徐林看向马车。

马车上的车夫下了马车，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里头的人给扶了下来。

这姗姗来迟的是个年轻的男子，身穿一品仙鹤朝服，相貌俊雅出众，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的谪仙模样。

见着来人，文寇等人率先行礼:“拜见陆大人。”

“诸位多礼了，起来吧。”陆观南温声开口。

等着所有人都起身之后，陆观南这才向着宫门口走了过去。陆观南是当朝首辅，自然是要第一个进宫的。见着陆观南走来，所有人都给陆观南让路。在宫门口站定，陆观南静静候着，也没有和其他人搭话。

陆观南虽然一个多月没有来上朝了，可再见陆观南，众人仍旧心生畏惧，没有人敢造次，就连议论声都小了许多。别人怕陆观南，可徐林不怕，见着陆观南来了，忍不住凑了过去，主动搭话:“陆大人。”

“徐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就是个粗人，你还是别跟我咬文嚼字了。”徐林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这凌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你府上的人吗？怎么又投靠到徐阁老哪儿了？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和徐阁老好的和什么似的，不仅如此，他还从我军营中离开，自立门户去了。”

“是吗？”

“什么是吗？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陆观南转头看向徐林，坦诚回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觉得徐阁老能帮上他，所以过去投靠，不是正常的吗？”

“你和我开什么玩笑呢？论地位论本事，徐阁老哪能比得上你？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们两个吵架了？”徐林不相信陆观南的话，继续追问:“这要是吵架了，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何苦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徐将军，你觉得我今天的气色如何？”陆观南答非所问。

徐林一头雾水，可还是如实回答:“我瞧着你今天气色不错，面色红润有光泽。”

“我今天早上找了丁兰，特意借了她的胭脂水粉用了一下，看来效果还是不错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啊。”陆观南笑起来的时候，风光霁月，别提有多好看了。朝臣中有一些是最近才刚调入京城的，今儿是第一次瞧着陆观南。这会儿看见陆观南的笑容，所有人都看得有些痴了。都说陆观南相貌出众，犹如谪仙下凡，如今看来，传闻也是有真的。

见从陆观南这儿问不出什么答案，徐林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转身离开了，陆观南便转回了头继续静静站着。

凌霄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陆观南，默默的握紧了拳头。自他和陆观南决裂已经一个月了，看来陆观南过的很不错嘛。不过，这样的好日子，陆观南怕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