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

看到玉瑶临走时瞪着自己的那双几欲迸出血来的杏目，玉雪惊得目瞪口呆。勿说是玉瑶后悔了，她此时也后悔不迭，悔不该当初太过草率来到金钱帮。

不行，这地方一刻也不能待了。当她绕过金世雄向外走去时，仍免不了要劝告一句，“金世雄，想不到你会这样对待玉瑶，她可是你的妻子，是为你生了两个孩子的结发之妻呀!希望你把她找回来，好好地向她道歉……”

“玉雪，我知道就是因为钟玉瑶你才要走的。现在她走了，不是更好吗?我索性把她休了，我们可以……”

“金世雄，你疯了吗?!”

没想到此人的冷血真是令人瞠目结舌，玉雪只是摇头叹息。眼前这个人与从前认识的金世雄相去太远。从前他虽有些缺点，但远不至惹人憎恨，可如今这个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已然私欲膨胀得无可救药。

岂止无可救药，甚至丧心病狂。因为他居然要用自己的一双儿女来要挟玉雪。

“玉雪，玉瑶走了。现在这两个孩子没了母亲，今后你就是他们的母亲。他们还小，你忍心抛下不管吗?”

这一双儿女，大的是男孩还不到两岁，小女儿更是不满一岁。金世雄居然把手掌对准了他们的头顶，连金府负责带孩子的下人们也都吓懵了连连摆手道:“帮主，不要哇!”

“金世雄，你真的疯了吗，他们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究竟要干什么?!”

“是的，我疯了!但这都是为了你。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却无动于衷。如果你不愿意做她们的母亲……”此时玉雪的话金世雄已全然听不进去，他凶狠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并高高地举起了右掌，“那他们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虎毒不食子，金世雄真的会不惜自己亲生孩子的性命吗?料想这只不过是此人正在上演一出荒唐之戏罢了。所以玉雪并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

“金世雄，我不信。你会忍心杀了你的亲生骨肉。”

“呃，知道了。你就是希望我杀了他们才肯留下来。”

“你真是不可理喻!”

当玉雪转过头来时，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满眼阴冷之光的金世雄蓦地伸出右手，无情地掐住了女儿细小稚嫩的脖子并高高举起。这孩子只哼了一下，便没了声音。

幼小的生命经不起折腾，即便金世雄无意扼死女儿，只怕万一失手，或迟延片刻，便追悔莫及。何况，看这个人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样子，恐怕真的会不惜弄死自己的孩子。玉雪无奈，只得妥协。

“好吧，算你狠，我留下，快把孩子放下来!”

“太好了，就是说你并不讨厌这两个孩子，愿意做他们的母亲。”

放下女儿，金世雄显得很高兴。可怜那仍在惊遽中的孩子只怕早已是魂不附体，急剧哽咽着的她一时竟没能哭出声来。当玉雪将她紧紧地抱入怀中抚慰着那煞白的小脸时，不黯世事的幼女方才委屈地大声嚎啕起来。

“你别得寸进尺，我只是答应留下来一段时日。等玉瑶气消了回来后我再走。”

“好，只要你答应留下来。”

也许金世雄夫妇的反目，在玉雪看来还不至那么严重，焉知此时满口应下的金世雄心下已肯定，钟玉瑶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不情愿留下的玉雪，其实也可说是被迫困在了金钱帮。好在金世雄并不强求，只是换着法子讨好，希望她有朝一日可以倾心于自己。

这样的老金，只叹是情迷了心窍。

而钟玉瑶走了，真的再也没有回来。看来她的心是伤透了，是心灰意冷彻底绝望了，是满心愤恨不顾一切了。

否则，一个母亲怎会忍心抛下两个幼小的孩子。

金府虽然不缺奶妈，丫环，婆子什么的。但常忙于帮务的金世雄对家务事，特别是孩子们的事，自是难以顾及。管家下人无主意时，便纷纷请示玉雪。如此一来，她真的要成了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看着这两个尚不能行走的幼儿，玉雪只能常常心怀怜悯兀自叹息，“可怜的孩子，如果你们的母亲不回来，我会不会要等到你们长大了才能离开呀！”低头又看看自己怀中的孩子，更难免心中悲切，可怜的孩子，我们娘俩又要到什么时后才能见道你的亲生父亲呀！？

……

而一尘何尝没有想过玉雪，了却红尘，并不是那么容易。

圣山，纯净洁白的雪巅。那圣洁的仙域是凡人不可启及的。太圣寺只是在雪峰的边缘，但已经是路途高远而无比艰险了。正因如此，这里却成为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修行圣地。经过世代僧侣们艰苦的建设，如今已是庙宇重重，佛塔成林。这是一个远离世俗，可以与天对话的世外佛国。

在一尘的眼里，这里有一样的庙宇，不一样的星月。这不一样的星月是因为它们离自己是那么近，近得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摘到。但心中的玉雪，就似那颗最远的星，感觉是那么遥远，却永远泛着不可磨灭的光茫。

常常独自观修，看山、听瀑；看云、听风；看佛、听梵音；看星月、念伊人……

时光飞逝，每每一坐便是一整夜。而拂晓的景致是别样的，想那玉雪是否独坐庭前，相思彻夜……唯有一曲清音将昨夜幽思诉予晓月。

勾魂晓月，挑檐牙仰慕，七分明灭。

不少三分，且向云烟薄纱借。

花影由来更瘦，曾几度，长风孤夜。

怎能忘、夕日情笺，篆字已成铁。

如雪，眷意写。

请艳阳晚出，拟歌一阕。

早鸣鸟雀，啼啭何情忒无解。

霄梦幽幽已断，待何时、再言真切？

戒痴念、偏又是，望穿空榭。

(暗香)

“好妙的琴音啊！引人顿入空明之境也！”

不知何时了无出现。

“了无师傅，什么事？”

在太圣寺，高僧的修行常常是一个人，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在自己喜欢的地方独自进行。所以若是无事，不会相互打扰。

“一尘，志远住持要下山去都城讲法。老衲想你一定有兴趣同去。”

“哦，那可是难得的好事呀！我自是要去的。”

“那还等什么，志远和几个弟子在藏经崖等着呢。”

“我便去走一遭，回头再见！”

知道一尘的心念在于阐扬佛法，虽然都城于他而言是非颇多，但了无与志远议定，去不去由他自己决断。他们认为一尘身上佛缘二字终究难了，而此去又何偿不可视作是为了了却尘缘!

总之，一切随缘!

掸掸薄衫，一尘随志远飘然而去。

无谓长久，无谓别离，无谓随身琐物。只有佛念，就是如此轻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