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山崖处。看着崖下乱石成林、荆榛满目。金世雄的内心是崩溃的。辛辛苦苦还赔上三条人命，得来的狼皮就被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怪物抢了去，一番辛苦折腾岂不是白瞎了!

“我、我我，就、就就，撒、撒了，泡尿……就就，就他娘，娘的，见，见鬼了……我我我……”

感觉到闯了祸的呆瓜头口中那根大舌头更不得劲了。他之前撒尿时，被那狼女吓得连裤带都来不及系上，哪还顾得上狼皮!

见帮主气得够呛，老丘也是一脸窘迫，许是怕他一怒之下降罪于呆瓜头，索性将两只老拳一股脑儿狠狠地砸向呆瓜头的头，口中犹是不停地骂骂咧咧。

“撒泡尿，我让你撒泡尿，你撒泡尿就把狼皮撒没了吗!?你说你长那么大脑袋能干啥，你就不能也长点心吗?”

可怜呆瓜头的头又不是木头，被敲打得邦邦作响总还是会疼的。他受不了，便转着圈儿躲避。帮主不发话，老丘更不肯放过，仍旧死死地追着敲打着呆瓜头的头。

“叫你还说见鬼了，我让你见鬼了，我打得你见鬼去……”

“丘、丘老头，别、别打了，我去、去找回来，我、我就去，找找去，还、还不、不成吗?”

终于呆瓜头被打得没办法了，真的连滚带爬地下了崖。

“帮主，呆瓜头真的去了……”

这下老丘又有些担心了，崖下这么大地方，别说一个人，就是他们都下去那也不一定能找到那怪物。何况到处是野兽、何况呆瓜头的头还不怎么灵光。可背着双手转过身去的金世雄连看都没看一眼，语气也显得心灰意冷。

“真是造化弄人呀，让他去吧，我们耽误了太多时间，也该下山啦。”

帮主的话让老丘听得一脸的难受，却不敢多言，只是不舍地朝崖下看了最后一眼，随后一行人就这么垂头丧气地下了山。

……

其实，狼牙谷这一带本属圣山一脉，只是绵延得远了，人们一般习惯把两者区分开来，也可见圣山地界有多么大。而此时金钱帮的人不会知道，狼牙谷上其实还有两个人，乃是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两个从圣山太圣寺下来的和尚。

此刻，他们正行走在那片黑幽暗的森林里。

老和尚虽然身形消瘦，然而银须白发透着几分仙气，垂耳厚唇蕴含无限禅机。他手里拿着一把药锄，背上背着一只藤篓。藤篓下还藏着一把宝剑，虽然只能看见长长的手柄和一小截剑尖，但这手柄却也足够精致，剑尖也足够锋利。一个老和尚剑不离身，实属少见。当然，也许只是为了防野兽，但他若用剑杀生，又怎么做得了和尚?这岂不是和又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无异?看来肯定是个矫情的贱和尚。不过，话说回来也许他真是个世外高人，否则怎么敢带着一个小和尚，悠然自得地行走在这野兽成群的地方。

小和尚约莫十岁多一点，稚嫩的小脸庞圆润如玉，圆圆的眼珠子黑亮如漆。丹青妙笔点画出来的一张小嘴，璞玉精雕琢刻出的一点小鼻头。加上似乎散发着灵光的小光头，这个小家伙给人一种天生无穷智慧的感觉。

他手拿一把小药锄，背着一只小藤篓，采药的行头与那老和尚一模一样，只不过小一号罢了。小和尚、老和尚一前一后，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了无长老，圣山上什么药材没有，我们为何还要到狼牙谷来采药呀?”小和尚不停地四处张望，这里的幽暗没有带给他丝毫的恐惧，只有满眼的新鲜与好奇。

“许多药材在不同环境下生长，药性也会不同。此地和圣山上的高度相差很多，环境也大不一样，所以这里的药材，药性和用处也会大不一样。明白吗，皆空!”老和尚用平和的语气缓缓道来，小和尚点点头嗯了一声。脑子里却飞快转动起来。走了几步，想了片刻，又问:“那就是说，什么样的环境就会产生什么样的东西罗?”

“算是吧!”

“人也是不是如此?”

老和尚才点了点头道，小和尚的问题接踵而来。走了几步，想了片刻，被叫做了无的老和尚回道:“大至如此吧。”

“那要是一个没了娘的人从小睡在狼牙谷的狼窝里，吃着狼牙谷中母狼的奶水长大，然后又和狼牙谷的狼一起捕食。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会把母狼当成他娘，然后学着这匹狼娘只会用手脚像狼一样爬着走路，然后也不会说话，像狼一样呜呜……地叫唤?”

被称作皆空的小和尚用小手掌拢在嘴边，模仿着狼的声音直叫唤，觉得很好玩。

因为小和尚这段话又快又绕，老和尚只听得狼啊娘的，曾疑心自己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把娘听成了狼或把狼听成了娘。虽然这个小和尚时常爱把佛经当绕口令念着玩，因此练得字正腔圆口齿伶俐。不过此时试图理清头绪的老和尚脑子里像一团乱麻。他需要一个过程，看皆空没有立刻追问，只一味学狼叫，便郑重地告诫道:“你这样会招来狼的。”

“呵呵!长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知道长老是在吓唬小孩，皆空可不是一句狼或老虎来了就可以唬住的那种小屁孩。而了无已经理清头绪，但不知这小屁孩为什会突然冒出这种问题，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未有过这种离奇的想法。

不过很有趣!

两人又向前走了几步，显然皆空仍在等着长老的回答。可是，到了嘴边的小孩，狼为什么不吃呢?!了无从未见过这种事，别说见过，就连听也没听人说过。所以，还真不好回答。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答非所问，这样回答的老和尚明显有转移话题之嫌。小和尚皆空停住了脚步，他回头仰望着摇头晃脑的长老，满脸疑惑。

“长老，你怎么念起了三字经呀?”

“呵呵，皆空呀，你从三字经里悟到了什么呀?”

待小和尚转过身去，两人继续朝前走，小和尚的脑子里又在不停转动。走了一段路，忽然，他停住。

“嗯，我知道了。”

长长的哦了一声，长老了无表示愿闻其详。

“就是说人生下来是善的，但若是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是恶的话，那他就会变恶。就好比我刚才所说的，一个人若从小到大在狼窝里吃着狼奶长大，那他的习性，一定会变得和一匹狼毫无分别。”

点头捋须，了无长长的嗯了一声，道:“孺子可教也！”

“长老，我是吃人奶长大的吧?”

不知为何皆空有此一问。这思维跳跃得也太令了无捉摸不透了。

“那当然!”

“可庙里都是和尚，哪里来的奶水呀?”

“这……”

一时了无心下暗叹，原来搁这儿等着呢，可又不能跟小和尚说他三岁那年才被母亲送到了太圣寺。因为几乎太圣寺的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过，他就是菩萨送来的。难不成跟他说，是菩萨的奶水把他给养大的?!

“呃，我想起来了。你是吃羊奶长大的。”

“啊，嘿嘿，幸亏庙里面都是和尚，如果是群羊，那我岂不是只会像羊一样咩咩……的叫唤!”

双手放在嘴边皆空又模仿起羊叫，觉得很好玩。

“你这样会招来狼的!”

同样的话了无依然是那种缓慢平和的语调，但不无道理，所以依然显出郑重其事。而小和尚的思维又跳跃了。

“呵呵，长老，吃羊奶算不算是食荤破戒呀?”

“这……阿弥陀佛，佛祖不会计较这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