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什么狼脸，什么吃人不吐骨头，依我看就是吓唬吓唬你们这些胆儿小的!”如意一脸嫌弃地指着那几个手下，“依我看，干脆一个子都甭给他，然后召集本帮各路高手，杀了他们这些狼崽子，看他们还敢不敢猖狂！”义愤填膺地如意说话间已经从身后取下一对弯刀。

刀是好刀，好精致的圆月弯刀!

栖凤嵌珠，勾月映雪，此双刀名曰双凤翎，一看便是姑娘心爱的兵刃。

可现在这双刀，一把扛在主人肩上，另一把的刀尖却指向了皆空，刀的主人如意挤了挤额上一对细弯眉，呼闪着一对大眼睛，带着戏谑的讪笑问:“和尚，你怕不怕？”

“我们出家人自是不怕牛鬼蛇神！”皆空回以恬淡浅笑，然后又怔怔望向狼牙谷。

两年前和了无长老曾经在狼牙谷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的。那时并没遇到过什么狼人抢掠？不过与此同时记忆中忽闪过一个人影或者说是狼影，一个长得似人却又像狼一样，用四肢行走像狼一样豪叫的女孩。她抢走了呆瓜头的狼皮，拿走了了无长老的宝剑……

难道就是他们说的狼人？！

但她的脸其实并不像狼脸呀……

“那我们一块去杀了他们？!”如意这话自然是对皆空说的，但和尚似乎看都没有看她，只是抬着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

姑娘不得不提高了声调，“哎!我说和尚，你发什么愣呀，没听到我在和你说话呀!?”

皆空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了什么?”

“切，瞧你这傻样!我说我们一块去杀了狼牙谷里那些强人。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呀!”如意用的是一种不耐的语气，摆明有意刺激眼前这和尚，她知道这个和尚不简单。

皆空依然不惊不乍，双掌合十，用出家人一惯的口吻回道:“阿你陀佛，我佛慈悲不可杀戮!”

真是本性难移，如意又学着皆空的样子耍笑起来，“阿弥陀佛，贫僧胆小如鼠，害怕他们吃了我去，善哉，善哉！”

这让金武有些担心，妹妹的个性太像个顽皮的小子了，说话又尖酸刻薄，很容易得罪人。于是他绷着脸，毫无表情，“你个姑娘家满口打打杀杀，将来怎么嫁人！”

看着哥哥一脸严肃的样子，如意不免发笑，她举起双刀，摆出一幅大侠的架势，“哥，你看我像不像行侠仗意的女侠。”

“像，如意女侠，受小的一拜!”方天成朝她一拱手，一哈腰，也不忘跟着打趣。

立刻，金武脸上绷不住了。

真没办法，如意这种人，简直无法和她正经说话。

“方老大，天色已晚，今晚我们要宿在狼牙谷吗？”金武不再理如意，他四下一望有些担心，也不知方天成打的什么主意，偏要这个时候入谷。来的时候可是宿的馆驿。何况今天更需小心谨慎，所以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少主，前面有一山洞，我们马队有时候错过了投店，也偶尔在那里过夜。若是别人，万万不敢在狼牙谷夜宿，但我们却不怕!”方天成略显得意，又向金武靠近些，有意压低声音道:“今天运送的东西可不一般，如若夜宿馆驿自然更舒适，但我们夜宿狼牙谷，恐怕没人会料到。这样反而更安全。”

金武方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心里又不禁生出疑问，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谷内有山洞吗?

天已昏黑，一行人也终于到了那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就是崖底有一部分凹了进去，似一片天然的大屋檐，恰好可为马帮这几十号人遮风挡雨。金武方才恍悟，原来说的就是这里，确实可以将就将就。还真不会有人想到，虽然难免有野兽出没，但是对于躲避强敌而言，着实要相对安全。看来方天成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众人遂于洞中歇下，皆空边嚼着干粮边仰望着慑人的狼牙谷。

数座又高又险的狼牙般的巨峰相对挺立，直指穹窿。

此时那漆黑的夜空闪着几点荧火星光，与其说是星光，不如说是残光，像是随时可能被掐灭的火折子一般。

谷底一片漆黑，看不到远处。阵阵狼嗥与阴风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幸好手下已燃起了几堆雄雄篝火，这样可以驱走野兽。

一阵嘈杂，众人都已吃饱，又纷纷扑好兽皮褥子后，洞内很快安静下来。许是整日赶路大家都累了，很快，除了守夜的几个人，绝大多数都进入了梦乡。甚至有人已发出沉闷的酣声。

夜渐深，皆空合十打坐，脑中犹在想象着此刻太圣寺的样子，浮现师傅的面容。

师傅现在在哪里?

在归一洞，还是白玉菩萨的佛堂……他现在在做什么……

想着想着，皆空也慢慢进入了睡眠。

忽然，一声惊叫——一声女子的惊叫，使得所有人像弹簧一样坐起，纷纷朝如意望去——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子。

只见姑娘身体紧缩，踮着脚一个劲地跳腾着。口中还不停惊愕地喊着:“有老鼠，有老鼠！”

接着便听到吱吱的老鼠远去的声音。

原来是老鼠，虚惊一场！

众人笑笑就罢，刚睡着就被吵醒。人人都贪睡，懒得去理那“可怜”的姑娘。

可如意哪还能睡得着。见皆空独自趺坐，闭了双眼似睡非睡，便上前捅捅，“你睡着了吗？”

说实话，被她那么一吵，能一下就入睡吗?皆空也不睁眼却小声道:“睡着了。”

“坐着也能睡着，真是个怪胎。睡着了，还能说话，更是个怪胎。”如意有些无趣。

皆空也很无奈，“你问了，我就答了。你不做声，我就睡了。”他依然紧闭双眼，双手合十。似乎这就是他最佳的睡眠方式。

“你别睡了，这儿有老鼠，小心咬你!”如意近乎央求地扯着皆空的袖子。

“怪哉!你不是女侠吗？还怕区区小老鼠？”说完这句话，皆空就不再理会她，并发出长长的呼吸声，装做已熟睡。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主儿。

如意更无趣了，终于不再做声，只是呆呆望着这和尚。

这是一张玉盘般素白的面孔，五官端正得像是精雕细刻的庙中菩萨。表情也是不惊不诧，不悲不喜。仿佛于他而言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无畏。

或许从没有这么近，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一个男子;或许这样一张年轻的脸，足已让人目不旁移。如意忽觉心底——应说是心的最深处，微微一动。但转念又想:可惜偏偏是个臭和尚。想到这，那里瞬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有种莫名的小小的痛痒。纵然心底这般思虑，她的双眸却仍不听使唤，仿佛被眼前这张详和的面庞催了眠，也悄然地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