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老表真不是个省油的灯。”钱万多叹了一口气。

“你是一个重亲情的人吗？”

“我是重情人的人，不是重亲情的人，”钱万多说出了自己的人生准则，“不过，我前妻那个远房表弟可不是善茬，他托我办的事儿，我可不敢不办。”

“那我托你不办的事儿呢？你敢办吗？”

“等等，让我顺顺，”钱万多挠挠头，“你正确地指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和鲁旦，我谁都不敢得罪，那么现在怎么办，张老大？你帮我想个办法？”

“办法很简单，谁在跟前，就听谁的。”

“可是我还会再见到鲁旦，那时候你又不在跟前了……”

“听着，钱多多，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张老大厌烦地说，“也不是在请求你，这是要求，你也可以理解为威胁，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够，够了。”

“好了，饭菜付过钱了，你慢慢吃吧，我还有点事儿。”张军站起来，把烟塞到口袋中，离开了。

菜一盘盘上来了，钱万多发了几秒钟呆，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管他呢，先吃，也许吃了饭就会有主意了。

鲁旦膝盖有点疼，骑到车上就更痛了，这有些奇怪，因为以前都是天冷了才会疼，而现在可是艳阳天啊。

这不是个好兆头，鲁旦皱起了眉，难道和前两天中的那一枪有关？可是那一枪没有射到膝盖上啊，幸亏那一枪没有射到膝盖上。

城东的路又宽又直，人也很少，骑行族喜欢在这里骑上个几十里，鲁旦在城里从没见过这么多骑车的，也没见过骑这么快的，那些骑手们从他身边掠过去的感觉和过一辆摩托车一般无二，他这种老人和古董车的搭配引起了不少骑手的注意，其中一些还友好地和他挥挥手，这让鲁旦有那么片刻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起来。

离开大道，拐到另一条大道上，这条大道上几乎没什么人，两旁是新开发的居民区，还没住人，等居民楼都没了的时候，废品厂就到了。

鲁旦单脚支地，停到了废品厂门口，作为一个废品厂来说，里面看起来并不杂乱，堆放东西的种类也不多，当然，鲁旦知道它的战略意义并不在于收垃圾，他当年曾经查封过一次，这个厂址已经是他们第几个了，鲁旦不知道，想来是不少了。

身后响起了鸣笛声，一辆机动三轮车从鲁旦身边绕了过去，后斗里载得满满的都是电动车和山地车，有些轮上还挂着锁，这就是大摇大摆作案了，不过鲁旦现在不是警察了，他上了车，跟着三轮进了大门。

机动三轮停到了一堆电动车旁边，从里面过来个人，和车老板对着载来的电动车品头论足。

鲁旦本想把自行车随便停一下，但垃圾山上的自行车都比他的新，别一会儿出来他的车子也上了山，那就不合适了。鲁旦推着车，朝后面那栋最扎眼的红砖房走去，门口有两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工人蹲门口抽烟，鲁旦距离他们越近，他们的警惕性越高，终于，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拦住了鲁旦。

“卖车去门口。”

“我不是卖车的，是找人的，”鲁旦扎住了车子，“孙胜在吗？”

“你谁啊？”

“你就说鲁旦找他。”

两个看门的对视了一下，可能是鲁旦的态度镇住了他们，其中一个放了一句“你等着”，走入红砖房中。

大概过了半根烟的功夫那人才走了出来，他黑着脸，也没说话，只是让到了一边。

鲁旦进了门，里面空荡荡的，鲁旦疑惑地踱了两步，这才发现左边还有个小房间。

小诸葛正两脚翘在桌子上眯眼小憩，听到脚步声，他停了十秒钟，这才睁开眼。

“哟，这不是鲁队长吗？刚才外面那个笨蛋没说清楚，要不我就出去迎接了，”孙胜给鲁旦递烟，鲁旦摆摆手，拿出自己的抽了起来，“你不是发大财了吗，还装模作样在这儿收赃物干什么。”

“咦，鲁队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收的是二手电动车，可不是什么赃物，你以前是警察，说话可要讲证据。”

“我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儿，宋错呢？”

“谁？”

“装糊涂？”

“哦，宋错啊，好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样了？”

“行，你就装吧，”鲁旦站了起来，“介不介意我在这里随意走走，参观参观？”

“看你说的，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随意，随意。”

鲁旦在孙胜的目光中出了小屋，在红砖房里转了起来，他在中间的茶桌站了片刻，然后沿着墙边走了一会儿，边走边随意的敲着墙壁，最后停到了暗门那里，仔细地敲了几下。

“你说宋错是吧，”一直注意着鲁旦的孙胜走了出来，“他好像来咱们市了，最近听人提到过。”

“是吗，那人是怎么说的。”鲁旦继续拍着暗门，“你这墙不太结实吧，听声音有点虚啊。”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孙胜走到大门口，关住了门，“最近小道消息说宋错炸了警局，警察正疯狂地找他，鲁队长，你知道，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宋错变得那么疯狂，我可不想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我说的是真的。”

鲁旦审视地看着孙胜，孙胜的态度很真诚，他至少说了一部分真话，“宋错现在在哪里？”

“看你说的，宋错以前毕竟是我的老板，别说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啊。”

“是吗？真义气，”鲁旦研究着眼前的墙，“这里要是有个暗门的话，就太有戏剧性了。”

“他今晚会去红黄蓝。”孙胜脱口而出，他似乎觉得自己失口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鲁旦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口那两个人正把耳朵印门上，他们急忙中止了打印行为，让到了一旁。

“鲁队长，挑辆电动车？”孙胜在后面问了一句。

鲁旦看了看那些电动车，确实新，有几辆仿摩托造型的看着确实不错，鲁旦跨上自行车，离开了废品厂。

黑妞为宋错叫了一支大腿舞，自己跑到舞池中和孔丽一起扭了起来。宋错手搭在舞女腰上，眼却一直看着舞池中的孔丽，那女人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纯洁又淫邪，令他神魂颠倒。张军那里什么好东西都没有，除了这个女人。

除了女人，家乡没人才啊。宋错暗叹一声，搞了几铺事儿，弄不死一个人。

宋错拿起了酒杯，他腿上的女孩儿摇得正嗨，胳膊一下把酒杯碰掉，洒了宋错一裤子，那女孩儿脸一下子白了，惊恐地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两只手胡乱地在他裤子上抹着，酒水的印记立刻大了三分之一。黄毛闪现过来，给了那个女孩儿一巴掌，向宋错陪着笑，说起来场面话。

宋错朝后一靠，厌烦地挥了挥手，倒是没发脾气，黄毛马上带着抽噎着的女孩儿离开了，宋错朝舞池看去，黑妞和孔丽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插曲，两人面对面扭动着，黑妞的腰肢像水蛇一般，孔丽的动作相比之下柔和了许多，但照样迷死人。黑妞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她和孔丽说了些什么，两个女人一起看向门口。

宋错跟随孔丽的目光，他看到一个疲惫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鲁旦。

宋错把手伸向腰间，枪还在，他按住了枪，目不转睛地盯着鲁旦。

“哟，老人家也来这种地方啊。”黑妞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她今天穿得很漂亮，这给了她很多自信，她摇着腰肢，几乎贴到了鲁旦身上，在这暧昧的气氛中，这个动作显得很合适。

鲁旦皱了皱眉，推开了黑妞，“你老板呢？”他的目光扫过大厅，在人群中寻找着。

“我还以为你来找的是我。”黑妞娇嗔道。

鲁旦和宋错对上了目光，他朝他走去。

宋错有些紧张。他已经有很久没这种感觉了，他把手枪掏出来一些，但是想了想，又按回去了。

两人面对面，谁也没有先开口。

鲁旦自顾自坐了下来，他拿起一个扣在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又找到你了。”

宋错冷笑了一下，“可惜，这次你不是警察了。”

“是可惜，”鲁旦饮了一口酒，那酒很贵，但是不合他的口味，他放了下来，“上次只能把你送进监狱，事实证明，那没有多大用处。现在我不是警察了，我可以选择送你进地狱。”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还担心一个警察一退休就会怂了，”宋错脸上挂上了笑容，黄毛在旁边看着，心里略微轻松了一些，也许今天不会出什么事儿，毕竟这里这么多人呢。黑妞和孔丽也不跳舞了，两人坐在旁边的卡座里，边喝酒边紧张地观察着局势的进展。

“想怂也不行啊，从我退休后，已经有七个家伙来复仇了，其中五个进了医院，一个进了监狱，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你是第八个，我已经想好你的下场了。”

“谢谢你，我的未来还是我自己规划吧，”宋错终于收起了笑容，他掏出了枪，放在了腿上，“就是你的下场，我也可以替你想想。”

“你以前只是贪婪，现在多了个暴虐的毛病，”鲁旦点了一根烟，他看都没看宋错手中的枪，“你现在是强龙呢，还是地头蛇？”

“你是地头蛇，”宋错觉得鲁旦抽烟的感觉让自己有了心理劣势，因此他用不持枪的手也拿出了一根，放到嘴里，但是没有马上点燃，“我不是强龙，我只是个游龙。”他点燃了烟。

“游龙并不总是能游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