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拂叶》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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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月多雨,不时两人的薄衫就被飘飘洒洒的小雨浸湿了一半。默言间,兼顾拂叶体格,云予改从背上下来,一手搭在拂叶肩上。

一路上拂叶提及几次原路返回,但小伤从来都阻挡不了这爱玩小云予。

突然,一匹额间一点白的马儿似乎受惊从不远处竹林猛地窜出来,眼看躲避不及,拂叶侧身抓住马鞍跳上去,岂料这马儿野性非同一般,仅凭记忆中爹娘教授的训马术,着实极有可能被马儿不留情的甩出去,一时心里吃紧,于是认命闭着眼死死勒住马儿的脖子,想着驯服不了至少保证自己不会很难看的摔下马来。

拂叶脸颊紧紧靠着马儿脖颈,轻声安抚,虽然马儿逐渐安静下来,但此时已奔出三五里开外。这时拂叶才有心思慢慢打量起这匹马来,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天色下,竟也看起来流光溢彩。

“想必是不一般的”但是拂叶犯了难,老马识途,她可不识。一想到一瘸一拐的云予还在那荒郊野岭,拂叶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虽然说自己看起来更弱柳扶风……

此时约摸酉时,暮色渐浓,云予眼睁睁望着拂叶策马离去,欲哭无泪,索性一屁股坐在旁边农人闲时放置干草堆上,四下茫然。兔子没逮着,倒是有被野兽吞下肚的危险啊。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这莫问山,从前有二三十人的小村庄,不知何故一夜之间被灭门,距今也差不多七年光景,想到这儿,一阵鸡皮疙瘩,她可不想要么被鬼吓死的交代在这儿,今日才遇见如意郎君!想到这儿云予控制不住的,双手捂着脸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女儿家连哭都有梨花一枝春带雨这样浪漫的词来形容。

如珩本是不想理会的,可是,那样娇俏天真的女孩,曾鲜活的围绕在他身旁。像,太像了。

但最后留下的,只有她提笔研墨留给伤她最深,害她了断人间唯一念想的负心人的三两字。从蝉鸣蹒跚学步时就跟在身后一口一个阿珩哥哥的唤着,不过十年光景,便消逝了。

女冠子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

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

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冷冷清清,心中无爱恨,这尘世自有定数,强求不得。唯一能唤起涟漪的那一声阿珩哥哥已经埋在了去年绿意繁盛的夏天。如珩从未去仔细想,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方寸大乱。

所以如今,无意撞见这般像她的,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背身温言询问天色已晚何故一个人在此。

干草垛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儿,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怯怯的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如珩所站立的方向,眼角的泪痕还未擦拭。

如珩将随身佩剑递给云予“在下宁如珩,姑娘若信得过我,手便搭在剑柄上,我送你回去”

云予清楚男女有别,当下就放下心来,眼前人儒雅谦逊,虽然他并未别过头正脸看她。

云予顿了顿,搭上剑柄的手随及又收回“多谢公子好意,但我得在这儿等姐姐归来,到时候见不着我,她会着急。”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如珩心中没有劝服她的意思,只似笑非笑的说道“如此,那告辞了。”

谁知刚踏出一步,衣摆就被云予死死攥住。

“那个……能不能先不要走,你在这儿陪陪我,姐姐肯定不过半时辰就回来了,我脚有伤,咱两素不相识,也不能让你背着我回去对吧,我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子,还是多少知道礼仪的……”云予无奈极了,爹爹是十分开明之人,从未以女儿家的名义把她们三个束之深宅大院,打小便有数不清的少年郎围绕在身侧,三天送花两天送糖,自问容貌,都认云予是长安城一绝。心里懊恼,只当他是外乡人,不然怎会不知她呢!如珩未答言,目光沉沉落在云予杏眼一瞬,他无意辨别真假,静静拉开距离,依旧背对着,并未离开,两人都没再开口打破这份夜色的孤寂。

月升到半中时,云予总算听得马儿缓慢的蹄声传来,定睛一看,背上俯着一人,她知是她那姐姐回来了,蹦蹦跳跳握着如珩手连声道谢,眼睛弯成月牙儿。但迎着月光,如珩很快发现背上女子双手低垂,正滴滴答答的流血,身上衣裳早已分不清原本颜色,而肩胛三寸处赫然立着一只箭,再近分毫性命不保,察觉不对,云予疾步走近,自幼在医堂长大,虽平时不学无术只知玩耍,还知道一点处理伤口的皮毛功夫,荒郊野岭,尚有旁人在,只得一切从简,云予从袖口处撕下一块白纱,叠了几层,按住伤口,将箭拔了出来,将随身带的止血散往伤口撒上一圈,确保没有再流血,云予颤颤巍巍捡起地上的箭,指尖摩挲箭尾刻有一字名曰渡,转身语调蓦然升高“你识得这只箭出自何处么?”

整个过程如珩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他觉得这并不是范围之类的事,听到质问似的问话也没有恼。

“我真当你是大善人!”说完,云予愤怒的捏紧箭柄,不自觉地将箭头朝向了他。

“识得又如何?当下姑娘认为是我下的毒手,我百口莫辩才对。”他还是一样的姿态,淡漠疏离。

云予持着利箭一寸一寸靠近他“你辩得明白么!剑鞘上的刻字明明白白”

一直双手抱着佩剑的如珩,心想着,他只想带她的遗物去看看山高海阔罢了,教了她许多做人的道理,自己却没明白过感情这种东西,光是嘴巴说就能轻轻拿,洒脱的放了的么。

见他不再说话,云予便当他是默认了。一副视死如归同他拼命的样子,手里的箭还没刺到他身上,就被扼住手腕动弹不得。

“今日我若死在你手上,做冤魂做孤鬼定生生世世缠着你”这话落在如珩耳里,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毕竟他从不标榜自己是君子,也不至于做这等暗算人的傻事。

“方才你坐在那草垛上,可是你拉住我不许走的,我何时能抽身去刺杀别人了?”真傻,真傻。懒得再纠缠,放了她的手,转身打算离开。又觉得再怎么说,负伤的人确实情况危急,忍不下心,给她指了条明路。

“竹林向南过去约摸两地,有一间柴夫偶尔居住的屋子,运气要是再好些,能遇着人,生死全看姑娘上天眷顾与否了。”

云予迟疑片刻,还未回神,那人就走得无踪影了。一瘸一拐的抹了一把脸,现在她只求马儿能听得懂人话,乖乖的跟她走。

隐在夜色的脸忽明忽暗,他看着那两个影子,杀意四腾。

乌云蔽月,风越过四周茂林,显得额外的寂静,时不时传来的乌鸦鸣叫,到处弥漫恐怖的氛围,云予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从来不怕鬼?

她记着,拂叶来时岁,她六岁,青黛十二岁。三人长了三四岁时,父亲才放心留她们在药铺看管日常,也是第一次告知她们,他要去棣花镇采购药材,大概三五天才会回来,这期间已经委托隔壁卖大米的顾大婶照看吃食,由于顾大婶只是暂时盘来此处做生意的,平时住在城郊,因此晚上只留她们三人在小院。

那一晚没有下雨,没有打雷,也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青黛领着拂叶去西厢房取暖手炉,趁此间隙,云予第一次跨进了爹爹一直封禁的房间。懵懂幼小的云予推开房门,像年久失修似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让她一阵头皮发麻,内堂门匾写着祠堂二字,昏暗的灯火照映下立着许多木牌子,她不懂得出现在上面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不识得谁是谁,只觉得多得数不清。但是云予觉得这里说不清的阴森可怖,凉意袭上身来,这里她一刻都不想呆,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走,说巧不巧,门重重的被关上,这一秒她好像悟到了为什么爹爹关于这个地方什么都不愿意讲,连对于娘亲的事也从来缄口莫言。心里默念也许,也许,是因为这世上真有鬼吧!步子已经迈不开的云予抖如筛糠,泪水马上落地,嘴里不由得发出了两声嚎叫“青黛姐姐!拂叶姐姐!救命!救命啊!”

此时已然是戌时,太阳完全隐去光芒,稍长几岁的青黛去隔壁顾大婶家取明天必备的吃食和一些取暖木炭。

在院子另一头的听到呼喊拂叶一激灵,连忙放下手中物件,疾跑往祠堂。门被风撞得开开合合,拂叶还是一眼看见了蜷缩在供品桌下的云予,把她揽入了怀里低声安抚道“别怕,我在,阿予”。怀里的人呜呜咽咽的才哭出声来,手紧紧的揪住拂叶衣袖。叨叨扰扰的讲述方才有鬼往脸上吹气,还把门一开一关的,她都不敢看。拂叶听着她讲,手上依旧轻轻拍打着后背,并非年少老成,她的身世,让她早已见惯血雨腥风,生死离别,但是她没有办法和她讲,这些牌位,这上面的名字,都是爹爹多少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故人,当年自己虽未把父母名字刻上牌位,因为不能给别人平添杀身之祸的麻烦,有些人留在心里也只能留在心里,连光明正大的堆个坟都没有可能。

拂叶将身上披风取下给云予披上,握着云予冰凉的小手回厢房,一直陪到她睡着为止。

从来都是一样的沉着,冷静,嘴角含笑的拂叶。宠溺她,爱护她,陪她长大的拂叶姐姐,今日居然因为自己一时玩心,险些丧命。想到这些,眼泪反而止住了,当务之急,一定要救活拂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云予终于看见一户久未修缮的房子,好在还挂着一边的昏黄灯笼,上面的灰尘明显被掸去一些,说明今日应该遇得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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