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佳的脸没了。

想到刚刚看到的场景, 唐贞仍旧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捂着嘴巴神情恍惚。

留下周了了陪伴她, 殷迟、裴成和方栋明去了隔壁班级。

第一眼看到张佳佳的时候, 裴成一个大男人也没比唐贞好, 张大嘴巴刚准备叫, 被殷迟塞了个苹果死死堵了回去。

殷迟满意地看了虽然也怕，但好歹没叫出声的方栋明一眼，苹果只有一个, 方栋明要是也叫, 就没东西塞了。

上手是不可能上手的, 到时候只能打晕这样子。

裴成叫是没有叫了, 但却像个遇到『色』狼的小姑娘, 直接躲到了殷迟身后, 畏畏缩缩。

殷迟抽了抽嘴角, 强行让自己把视线转移到教室中央围着一圈人的那里。也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唐贞和裴成会那么害怕。

殷迟记得张佳佳是个长得很漂亮, 也爱漂亮的女孩子。

她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虽然同样套了校服, 但依然难掩青春靓丽，即使是在任务世界，头发也经过仔细打理，有着时髦的小卷。

而且殷迟很容易就判断出，这个女孩子应该年龄不大，课间的时候, 他不止一次见到张佳佳在洗手池旁边照镜子边仔仔细细涂唇膏，还带着一点得意享受着任务世界里男生的追捧。

只要有点脑子，应该都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于玩家们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追捧自然也没有意义。张佳佳或许不是不知道，但她太容易被看似和平的假象『迷』『惑』，也太不够成熟，缺乏必要的思考能力。

而放弃思考，就代表着任人摆布。

她也因此成为任务世界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在殷迟的眼睛里，她原本漂亮的脸现在就像一块被熨斗熨平了的布。

人的脸之所以好看，是因为线条起伏有致，比如挺拔的鼻梁，饱满的额头、丰润的脸部肌肉，这些和五官一起构成了一张脸。

然而现在在张佳佳的脸上，这些东西全都不见了，她的脸像一张平整而毫无起伏的纸，鼻子的地方也没了鼻梁，只剩下两个小孔，眼睛嘴巴同样失去了立体感，像是画在纸上。

这样一张脸，已经不是丑不丑的问题，而是惊悚恐怖，对于爱漂亮的女孩子来说，可能比死还痛苦。

张佳佳把镜子往地上用力砸去，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然而镜子在地面碎裂成的碎片，仍旧照出了她丑陋惊悚的模样，受到刺激的女孩子修剪地整齐漂亮的指甲使劲在脸上划，划出道道血痕，她边划边说：“这不是我的脸，这绝对不是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旁边跟她一个班的女玩家不忍心，上前拉开她的手，阻止她伤害自己，同时安慰道：“这说不定只是任务世界鬼怪使的障眼法，就是为了骗你伤害自己，没关系的，我们千万不能上当。”

张佳佳甩开她的手，那双诡异的眼睛直直盯着女玩家：“变成这样的又不是你，说‘没关系’，你怎么不变成我这样试试？”

女玩家脸『色』一白，抿了抿唇后退一步，离她远了点。

张佳佳蹲下来抱住脸崩溃大哭：“是真的，这张脸是真的饿，我真的变成了这个鬼一样的样子……”

她哭了一会儿，又开始疯狂地拿起椅子砸地上的镜子碎片、窗户玻璃，和其他一切能照出人影的东西。

围聚在这个教室的玩家们都齐齐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于是张佳佳逐渐到了殷迟身边。

她这时候完全没了理智，只知道用椅子砸东西，也不管会不会砸到人。

眼看着就要波及到殷迟，裴成刚想喊小心，就见殷迟光明正大地伸出了一条腿。

“砰”地一声之后，疯狂的女生脸朝下摔在了地上，老大一声，应该很疼。

而坑完人的殷大大撩了撩眼睫『毛』，冷淡地问：“冷静下来了吗？”

张佳佳“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殷迟刚想继续说，教室门边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不就是没有脸了吗？你也可以去赢别人的呀，嘻嘻……”

看清楚站在门边的女生的时候，玩家们悚然一惊。

因为这个女生虽然个子比张佳佳高，头发是直发，但那张脸，纵使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得出，它和张佳佳原来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周了了一声惊呼：“卧槽！”

有玩家忍不住哆嗦着小声问张佳佳：“你是不是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姐姐啊？哈、哈哈……”

没人觉得这句话好笑。

跟张佳佳一个班的女玩家迟疑而又艰难地道：“她嘴唇上的唇膏，颜『色』有点眼熟。”

因为四班就她和张佳佳两个女玩家，她们俩很快熟悉了起来，常常结伴一起上厕所，张佳佳用的唇膏涂了后有颜『色』，还问过她好不好看。

女玩家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个橘粉『色』。

而现在同样的颜『色』，出现在了一张几乎相同的脸上，背后代表的事实何等惊悚，反正玩家们集体后背发凉。

张佳佳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女生的脸，声音尖利：“那是我的脸！我的脸！”

女生用手珍惜地『摸』了『摸』脸颊，又照了照镜子，没有否认，笑着道：“是你的脸，但你已经把它输给了我，现在它是我的脸。你自己看看，它现在长在谁的头上？”

“把我的脸还给我。”因为刚刚那一摔，张佳佳一时之间爬不起来，然而愤恨的目光却恨不得就地撕碎她。

女生毫不在意，她得意洋洋地说：“这张脸可比我原来那张漂亮多了，我去找学长表白，学长这次一定会答应的。对了，我奉劝你也赶紧找个人比赛，给自己赢一张脸，否则看看你现在那个鬼样子，真的是丑死了，又丑又吓人。”

她身边的男女也笑嘻嘻道：“对啊对啊，哭什么哭，不就是输了一次吗，再去找个人赢张脸不就行了。”

说完，他们转身走了，留下声嘶力竭的张佳佳，和心情复杂的玩家们。

然而还没等消化完刚刚的信息，女玩家们就发现张佳佳突然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她们的脸。

连跟张佳佳关系最好的女玩家都惊恐后退，再没人敢靠近她。

气氛越发沉凝，张佳佳也越来越走进死胡同的时候，一杯凉水从她头上兜头兜脑淋下，殷迟再次问了那句话：“冷静下来了吗？”

淋水这个『操』作让张佳佳一时愣住，也震住了其他玩家。

殷迟拿出一条手绢，递到坐在地上的女孩子眼前：“擦一擦。”

张佳佳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弯下腰，用手绢把她脸上的水擦干净，不算温柔，但很仔细。

女孩子呆呆地任他擦干水，扁平的脸上连眼睛也诡异又恐怖，然而这双被眼泪淹没的恐怖眼里，绝望和憎恨褪去了些许。

她看着弯腰给她擦水的人，俊美的少年眼睛里风平浪静，既没有嫌恶畏惧，也没有同情怜悯。

这出乎意料地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多的安心。

殷迟看她安静了下来，并没有很温和地道：“把刚刚那个女生说的，装进了你脑子里的话倒了。”

殷迟目光淡淡，沉『吟』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该吓一吓，于是心黑的殷大大道：“你可以选择按照她的话，去赢一张别人的脸——”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如果你赢得到的话。”

这句话真的是穿胸一箭，让裴成很担心本来就受了刺激的女孩子暴起打他。

并没感觉到自己伤了少女心的殷迟继续道：“道从此以后，你就得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出去后怎么对父母说？说你突发奇想去整了个容？”

“这还是最好的一种情况，带着赢到的脸平安出去。”殷迟加大打击力度，“但也是可能『性』最小的一种情况。”

张佳佳呆愣愣：“为什么？”

殷迟眉目微敛：“因为任务世界没有这么好的事。”

他唇角溢出微笑，像是冰冷的恶魔：“还记得系统告诉我们的任务世界规则吗？”

“它说，玩家无法带走任何任务世界的东西，无论是道具还是一根头发。”

“你觉得，到时候，你赢来的那张脸，能够带出去吗？”

地上的女孩子脸『色』惨白。

她眼泪流了太多，现在眼睛又干又涩，哭起来也只是干干的抽噎：“那、那又该、又该怎么办？难道我以后……就要顶着这张脸了吗？”

殷迟轻轻道：“没出息。”

他道：“谁偷走了你的脸，你就找谁拿回来，还是连这点勇气也没有？那你还是早死早超生吧，免得出去祸害父母眼睛。”

张佳佳抢过手绢往他脑壳上砸，被殷迟偏头躲过。

地上的女孩子咬了咬牙，爬起来，看着其他玩家：“怕什么怕，你们的脸那么丑，我才不要！我一定会把自己的脸拿回来！”

殷迟并没为她重新燃起的斗志动容，像一台冷冰冰的问话机器：“现在调整过来了吗？调整过来后就先说说你怎么把自己的脸给输了的。”

玩家们也提起了精神。

张佳佳嘴唇咬得血淋淋，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早上大课间，四班班长同样让他们报社团，张佳佳没有什么擅长的，但她再傻也知道不能随便『乱』报，看来看去，最后一个选了文学社，另一个心里一动，选了cosplay社团。

cosplay多简单啊，又不需要会唱歌跳舞，也不需要跑步运动，只要穿得漂漂亮亮，摆造型让人拍照就行了，还能受人追捧。

张佳佳现在都还记得，她向班长打听这个社团的时候，对方笑眯眯地说：“cosplay啊？这个最重要的是长得漂亮，扮二次元人物嘛，长得不好看谁会喜欢？”

谁还能比我漂亮呢？

张佳佳想，她很快兴冲冲报了这个社团。

下午前二三节活动课先去的文学社，跟她想象的差别不大，就只是一堆文艺青年坐在一起，谈论诗歌和小说，虽然好胜心强了点，喜欢比拼诗歌接龙，但总体来说和平又友好，连脸上的兴奋，都像意气之争。

殷迟突然『插』话：“你确定他们‘和谐’又‘友好’？”

裴成好奇：“殷小哥你的意思是？”

殷迟屈指轻敲桌面：“你和刚刚的女生进行了一场比赛，输了失去了自己的脸，那么你所说的文学社的人，他们之间比赛，难道会和平到什么都不用失去？”

“不，不可能的。”殷迟语气带着兴味，“除非这个规则仅仅针对玩家，否则这所学校的学生之间，输了的人必然也失去了什么东西。”

周了了看了张佳佳一眼，又连忙转过头，疑『惑』道：“可是张同学也说了文学社的人很正常，至少看起来很正常，真要是那时候就有人少了一张脸，她也不至于一点防备也没有。”

殷迟摇摇头：“你也说了是看起来，谁又知道在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有没有少了什么呢？”

他唇角勾起，语中带笑，然而在场的玩家只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