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峰顶，夕阳斜照，天边鱼鳞云泛着西阳，却不如那女子一圈圈霞光向四周荡开。

季苍与云天飞相顾一眼，紧皱眉头。

两只地魔？怎么会有两只地魔而他二人毫无所觉？

“师叔，苍儿清楚记得当时只有一只地魔……”季苍喃喃说道，忽得顿了顿“……苍儿记得那地魔曾言……恩师死于战乱……”季苍忽得张大双眼，脑中不停回想着那女子之言。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他不在了……我才知他对我有多重要……这漫长的岁月中……没有他陪伴，当真是……当真是毫无意义！’

‘且不如你我二人便战上一战，若是我胜便将你魂魄取出休养他魂。’

季苍不可置信，连连摇头，“难道说……难道说她当时是为了……”

“以魂养魂！”不等季苍将话说完，仙月便斩钉截铁说道。

对上师叔那早已洞察一切的眼眸，季苍只觉心口发凉。师叔说的没错，那女子确实说过取强大魂魄来以魂养魂。

一旁正青与云天飞多少对魔族以魂养魂有些了解，只是万没想到，传言之事，今日自己竟会遇上。

几人目光眼光齐齐看向仙月，却见她一脸平静说道:“魔族若是身死便会化为烟雾随风而散，就如人族身死魂去，多年以后再重新凝聚为魔，可若想加速这个过程，便要以强大魂魄来以魂养魂，越是强大的魔，越是需要强大魂魄来滋养。”

说到此处仙月略顿了顿，望向屋内床上景宇又轻轻道:“你们所遇那地魔必是想以魂养魂来滋养另一地魔魂魄，可惜她未寻到强大魂魄，却又心急让他重聚，是以将那仅凝聚一丝的地魔魂魄分成几缕，仅有一缕存于这孩子体内。”

分成几缕？云天飞好似听了不可置信之事，急急追问道:“神君说分成几缕？那景宇身上仅仅一缕便令他性命攸关，那其它几缕可是在那些村民身上？”

仙月闻言摇了摇头，“本君虽未见过那些村民，但凡人魂魄是如何也承不住地魔一丝一毫力量的，他们哪怕只承一点点也会立时毙命。”

“所以？神君想说什么？”云天飞看着仙月眼中万千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心中慌乱起来。

“正如仙君所想，路遇地魔时都有何人在场？”仙月毫不意外直言。

季苍忽得一惊，难道师叔的意思是说，那女子将一地魔魂魄分成几缕，分别养于几人魂魄之中吗？

“师叔……”季苍磨着嘴唇，却见仙月抬手说道:“你二人随我进来。”

云天飞与季苍入得屋内，又是一番探查，仙月终是松了一口气道:“你二人体内并没有。”

此时天幕已沉，寒风阵阵吹了上来。

云天飞望着床上景宇，一鞠到地问道:“神君有可法子救救我这师侄性命？”

仙月拢了拢耳旁碎发，又瞧了瞧季苍满是希翼的双眼，终是点了点头，“说难不难，那地魔一缕残魂落于这孩子魂魄之中滋养，只需将那地魔残魂剥离即可。”

此时云天飞早将仙月的话奉为神旨，立时又恭敬问道:“那难的是什么？”

仙月转眸望来，眼中似有云升云落，迷蒙得令人看不清她情绪，“难的是……若一个不小心，便会将这孩子魂魄致残，只恐他仙缘便尽，便是转世再生为人也将是个神智不清的傻子。”

神智不清的傻子，云天飞知道赤霞神君肯帮助医治已是大恩，可抉择之事还要自己来选，可除了救景宇，云天飞也想不出其它办法来，指尖轻颤，“若任凭魂魄耗损，哪怕求得来世，每世之后皆命不长久，早早夭折，如此短暂的一生，想是宇儿也必不会选。”

哪怕是成为个傻子，也没人想早早夭折的吧。

仙月忽着轻轻笑了，“也说不定，偏偏就有人盼着死。”

不知为何仙月此言，听得季苍心头一痛，好似她心中所有痛楚自己都没办法抚平一般，低低唤了声‘师叔。’

仙月缓缓转身道:“事不宜迟，那孩子仅凭我一气吊着，既已决定，还是尽早将魂魄剥离的好。”

几人纷纷退出了屋外。

一直如个透明的正青此时清咳了咳，拱手向云天飞道:“天色不早，不如仙君先安顿下吧。”

云天飞立时还礼道:“劳烦掌门了，只是天飞记挂师侄，想在此处再等等，多是叨扰了，还请掌门早些休息吧。”

正青点了点头，此处也没他什么事，转头叮嘱季苍勿怠慢了仙君便转身离去。

星光漫漫

如此长夜倒是难得未见师叔立于崖边。

季苍摇着头，起初还担忧师叔不会医治景宇，倒是自己多虑了，师叔是堂堂神君，自然泽被苍生。

转身来到另一屋内，寻思着为云师叔简单收拾一间，也好供他休息一番。

要知道这赤霞峰上，虽屋宇不少，但都多年未住过什么人，清冷得很。

伸手拉开一处原本空柜，一堆衣物立时扑了个满怀，季苍诧异伸手来看，一圈圈鳞光向四周荡开，屋内鳞光闪闪，竟比星光漫天还要耀目。

一柜的鲛纱所绣衣物，每一件都依自己身材所制，每一件皆为层层云纹，密实针角透着一丝淡淡仙气。

鲛纱轻柔如无物，见风便摆。夜风吹来，飘了满屋尽是鲛纱，隐隐云纹丝光似刻画在心上。

只是不知这些云纹，师叔绣了多久，手抚着那朵朵云纹，心中莫明的欢喜。

一夜寒风吹过。

云天飞等得心焦，终于天边泛出一丝朝阳透过云层。

季苍将那些衣物细细折了个仔细收入柜中，却又偷偷拿了几件带于身旁，迎着朝阳踏出屋外，抬眼却见师叔与自己同时走出屋外。

心中百折，望向她。

云天飞一步向前，这一夜等待早令他喉间嘶哑，沉声问道:“神君……可还顺利？”

仙月点了点头，“一切顺利，仙君去瞧瞧那孩子吧。”

云天飞闻言急行几步来到房门前，忽得顿住身形折回身来，长袖一拂，向着仙月深深一鞠，以达谢意。

朝阳落下，绝顶之上金光闪闪，季苍迎着师叔目光而望，一句话在胸中翻转，喃喃着羞于出口。

她便如那这一缕金光，耀得人睁不开双眼，刺眼又挪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