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杨同心看着丰泰安粮行东家赵四郎，被上门逼债的白青松气得昏过去，正在警告张茂财今后不要赌钱，这时从外面冲来一个少女到了粮行里。

“这是谁？”

“这是赵四郎的千金，都叫她赵二小姐，许是白青松看上她了，也怪这姓赵的烂赌。”

“赵二小姐叫什么名字？”

“东家，我哪知道人家的闺名啊，我又不是她丈夫。”

“哦对，忘了这一节了。”杨同心仔细看看这个赵二小姐——头上挽着桃心髻别着荷叶纹凤头钗，耳畔别一朵珠花，戴着滴水垂青的耳坠；生得玉面粉琢，黛眉弯弯，杏眼圆圆，鼻挺唇薄，俊秀中含着娇俏，看样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赵二小姐泪眼汪汪的扶住昏厥的赵四郎，看得围观众人唏嘘不已。

杨同心拍拍张茂财，张茂财擦擦口水跟着杨同心离开了丰泰安粮行。

“这赵四郎家按照你说的，不至于连二千两都拿不出来吧？何至让白青松上门逼债？”

“按说不至于，可东家您要知道，遇到这样的败家子儿，家底再厚也架不住赵四郎这么败啊，我看赵四郎这次要倒霉。”张茂财看看杨同心，说道：“东家，您别可心一软又出手帮忙。”

“赌钱败家的，自生自灭吧。”

店掌柜上前又是掐人中又顺气，赵四郎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睁开看到身边的女儿，拉住女儿的手，苦笑道：“你放心，有爹在，绝对保证我儿一切安康。”

赵二小姐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爹爹，可咱们怎么还一千两银子的债呢？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了。”

“不要慌，你爹在这县城里也不是一个朋友没有，管家。”赵四郎被人搀扶着坐到椅子里：“你拿我的名帖，派人去找韩柏涛他们，一家一家去，能借多少是多少，马上去。”他接过掌柜递过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顺顺气，说道：“伯驹啊，你先把店铺关了，这几日不要开张了，你去安抚一下伙计们，等我渡过这道难关，咱们再行商议以后。”

掌柜眼里含泪点头答应了，送走赵四郎，回去和账房开始对账。

赵四郎在女儿的搀扶下，回到家中。一个仆人犹犹豫豫的过来和管家低语，管家面露诧异，挥挥手打发走仆人，过来小心翼翼说道：“东家，咱们府里的采买卷了买粮款逃了。”

“什么？”赵四郎愣了一下，气得一把把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这厮居然敢落井下石？我赵四郎还没死呢！这王八蛋！”

“老爷，咱们要不要报官？”

“报官，报官……”赵四郎无力的靠在太师椅里，看看女儿，强装笑容：“你先回去歇息吧。”赵二小姐不愿意，轻声说道：“我陪着爹爹说说话。”

“当初你娘去了之后，我也没顾得上照顾你。”赵四郎忽然心生愧疚，摇摇头，叹口气：“只要能借来银两过了这关，以后，以后……”他抬起头看看已经落魄的家中，猛然发现——这个家里其实已经剩不下什么了。

几个外出借钱的仆人都回来了，个个脸色难看，管家知道他们肯定空手而归，谁愿意借钱给一个败家子烂赌鬼？况且又一千多两银子的现银？赵四郎回过神来，看到厅前几个仆人，用力一挣身子起身有些摇晃，赵二小姐赶紧扶住。

“借到多少？”赵四郎心里惴惴不安。

“韩老爷家的门房说韩老爷病了，最近一直卧床不起，手里也是紧巴巴的，不过念在和老爷您多年的交情上，借了、借了十两银子给咱们。”

“十两？”赵四郎目瞪口呆，他劈手抓过十两银子狠狠砸在地上：“好你个韩柏涛啊，当年你囤粮做霸盘若不是我帮你，你早就倾家荡产了，如今我赵四郎有难，你就拿出十两，你，你……”赵二小姐泪眼盈盈，说道：“爹爹您别生气，再气坏了身子——这不是还借给咱们十两银子么？”

“你们呢？你们借到多少？”赵四郎奋力推开管家，怒视另外几个仆人，几个仆人摇摇头，其中一个仆人壮起胆子：“老爷，您也不用生气，自古危难见人心，现在您这个名声，谁敢借钱给咱们？”

“王五，你放肆！”管家上前一步，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怒骂道：“反了你了！赵家还没倒呢，你就敢这么目无尊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不干就不干！”王五索性站直了，他大踏步走到赵四郎面前，一鞠躬，说道：“我王家在你们赵家做仆人做了三代，赵家待我们不薄，也不是我王五放肆狂妄。老爷您自己想想，这个家是怎么败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当初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休说一千两银子，就是三千两银子，老太爷也不是拿不出，可这个家交到你手上……老爷，咱们主仆一场，希望老天爷帮你渡过难关，王五走了。”王五上前给赵四郎嗑了三个响头，起身擦擦泪水，扭头就走。

“你！”管家冲过去，赵四郎拉住管家，神情苦楚，叹口气：“他说得没错，让他去吧。”他无力的摇摇头，看看赵二小姐，说道：“你先回房去吧，听话。”

“爹爹，您不要气坏了身子，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女儿么？”

赵四郎摸摸女儿的头，心中酸楚，叹口气，说道：“管家你送小姐回去”

赵四郎一个人踉踉跄跄来到内室，关好房门，来到里间，角落里供桌上供着赵四郎父亲的灵位。赵四郎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三个淡黄色的绫布套，颤抖着双手放到供桌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哭道：“爹！赵家出了我这个败家子，愧对祖先，实在是迫不得已，只能拿传家宝出去渡过难关了，您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杨同心回到家中开始清点家具。原来胡家遭难之后，值钱的家具、器皿早就被青帮搬运一空，牙行接手以后，摆放了一些简易的家具。张茂财找了把扫帚开始清理，他找来茶壶茶碗，可没找到茶叶只得烧了一壶白水给杨同心，他请杨同心到正厅坐好，说道：“东家，咱们这家里现在是啥啥都没有啊，一会儿您列个单子，我去牙行把家当什么的都买回来一些，这才好过日子您说是不？”说完张茂财就扛着扫帚开始打扫各个房间。

所谓万事开头难，杨同心找到牙行书办留下的笔墨，开始列出家中需要采购的器皿物件等等一应物品，他暂时不打算隆重办理，选择的都是一些中等价位的家具和日用品，写了满满几页纸。

写完之后，杨同心也找了把扫帚和张茂财一起清扫屋子，张茂财赶紧过来，夺过杨同心手里的扫帚，说道：“这可不是东家应该干的活。”

“不碍事，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杨同心拿回扫帚，这三进的院子是三个四个合院连接而成，每个院子的房间却不一定是四间，合计起来有大小十余间。打扫完毕，两人坐在前厅喝水，杨同心说道：“茂财你挑一个房吧，随便住。”

“可不敢。”张茂财摇摇头擦擦汗：“进门左边的那些倒座房就是我们这些长随住的，再说那有长随住正院的，那不乱套了？”

“我不讲究这些。”

“您是不讲究，可我懂还故意这么干，那不让人笑话死，可不行。”

门外传来了叩门声，四个书局的伙计探头探头，领头的拿着书单一脸疑惑的看着这偌大又空荡荡的府院，直到看到杨同心和张茂财出来，这才出了一口气，行了个礼上前递上书单。杨同心一一过目，领头的伙计弓着身子笑道：“杨老板，我家掌柜的已经写信让民信局带去开封府了，您还要等候些时日，这全局图确实难买。”说完安排人抬进来几口大箱子。

“不错。”杨同心查验之后，拿出四十文铜钱赏给了四个伙计，张茂财领着伙计把书籍都搬到正厅里，他认字有限只能按照书籍的大小薄厚简单的归置。杨同心回来以后，随便拿出一本，打开一页递给张茂财：“来，念一段，我看看你认识多少字。”张茂财拿过书来，清清嗓子：“重修寡过书、书院，增添实院记。治城之东南，这字儿不认识，有书院，名寡过书院，曷有…………”他磕磕巴巴念完两页满头是汗，杨同心抬抬手示意可以了，张茂财长出一口气：“东家，我就念过半年私塾，也就认识几十个字，让我给您念书，这不为难我么？”

“不是为难你，这以后你要多认一些字，将来才会更进一步。”

“东家，我都二十多了，眼瞅土满半截的人。跟着你好好当个长随就成，我可不想什么更进一步。”张茂财摇头，杨同心笑道：“二十多岁就土满半截的人了？”

“那你以为呢。”张茂财哈哈笑道，杨同心跟着笑了起来，他起身拿起一本书来说道：“来吧，把这些书整理整理，过几天把那些犯官女眷接过来，好让她们有事儿干。”

“东家，不是我多嘴。”张茂财捧着一摞书，说道：“这些千金小姐是识字，长得也都不赖，可指望她们做粗活那是井里行船——没指望。她们哪会洗衣做饭，描眉画粉我看倒是行。”杨同心一边给书分类，一边说道：“也别这么说，她们夫家都犯了罪，现在她们都是罪籍，无处可去，我留着她们自有用处。”

午后时分，杨同心让张茂财去街上买了两大碗馄炖，两人吃过之后，张茂财去厨房把碗洗好，回来和杨同心接着整理房间，直到傍晚时分，才算把十多间房简单的归置了一遍。

晚上掌灯之后，杨同心开始翻看书籍，张茂财也凑热闹拿了两本书看，看了片刻就哈欠连连。

“茂财你干货郎之前，是做哪一行的？”

“我呀？干货郎之前，家里是卖早点的，跟着我爹干了几年。”张茂财听出来杨同心有询问的意思，连忙岔开话头：“东家我去烧水，明儿我去茶行买点好茶叶，这不能让您天天喝白水啊。”

夜半时分，杨同心仍旧在看书，张茂财瞅着旱烟袋在一旁待着。忽然阴风阵阵，吹的窗棂吱呀响动，张茂财侧耳倾听，战战兢兢说道：“东家，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嗯？”杨同心放下书，仔细聆听，窗外确实传来阵阵哭泣，这哭泣声在静夜里听来，分外瘆人，张茂财寒毛直竖，攥紧了旱烟袋，紧张的看着杨同心。猛然窗外扑啦啦飞过什么东西，震得窗户抖动，张茂财吓得脸色发白，杨同心不动声色，走到窗前，张茂财手心冒汗，端着油灯过来，杨同心到窗口查看。忽然一阵阴风噗的一下吹灭了油灯，张茂财大叫一声，他看到院子里有个白色的影子在飞来飞去，顿时脚下发软，这白色的影子不光飘来荡去，还隐隐约约伴着哭声：“杨同心！还我命来！杨同心！还我命来！”

张茂财趴在窗户根儿下，瑟瑟发抖，杨同心眉头一扬，翻窗而出，张茂财大惊失色一把没拉住，他可没胆子跳出去，又不放心杨同心出去，压低声音：“东家！赶紧回来！这怕是胡广利的鬼魂来索命了！”

杨同心哼了一声，胡广利若真的地下有灵，要索命的第一个就是何长庚，找自己干什么，他可不信什么鬼神，猫着腰静悄悄的摸了过去。

张茂财在屋里如坐针毡，坐立难安，他额头冒汗，看着杨同心冲着鬼影栋栋的院子摸过去，心里既害怕又不安，眼见杨同心消失在墙边，那飘来荡去的鬼影在头上悬着，张茂财吓得头都不敢抬起起来，缩在窗户根下大气不敢出。

忽然飘来荡去的白色影子不见了，后院传来阵阵惨叫，这惨叫声中气十足，叫的撕心裂肺，犹如地狱恶鬼一般，声震长空。张茂财说什么也坐不住了，想到杨同心待自己的种种好处，牙一咬心一横，哆哆嗦嗦的摸出打火石点亮了油灯，右手抄起扫帚想想觉得不靠谱，拿起一条短木凳，把扫帚别在腰里，小心翼翼的护着油灯，一步一回头的往后院摸去。

这后院连着正房，也是一个四合院，靠着街边，院子一片漆黑。张茂财连走路都不敢大力，顺着方才惨叫声的方向，一路摸过来，这一路走过来，他后背冷汗连连，可连杨同心的影子都没看到，他低声喊了几嗓子，发抖的声音在黑黢黢的院子里四处飘荡。

一间房间房门忽然间，无风自开，咯吱一声慢慢推开，两扇门吱呀作响。张茂财感觉头发根根直立，哆嗦着往里张望，黑漆漆的房里什么也看不到。他咳嗽两声给自己壮胆，慢慢踱过去，油灯被穿堂风吹的抖动不已，房间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张茂财站在门口观望许久，似乎房间角落里就藏着什么妖魔一样，他不敢多看，扭头退了回来，倒退着往后走。

突然，一旁的山墙后发出阵阵蓝光，惨叫声此起彼伏。张茂财炸着胆子，冲了过去，却没有看到杨同心，微弱的油灯照不亮这漆黑一团的院落，他摸摸索索往前走，不时左右回顾，生怕背后跳出来个青面獠牙的鬼来。冷不丁，有人拍了张茂财肩头一下，吓得张茂财一个高蹦起来，大喊道：“我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