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登封知县丁汝贤目送马相初消失大路上，内心颇为惆怅感慨。

“老马，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有人缘的，说来我也学学。”杨同心笑道。马相初想了一下说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就是三件事，一是执法办案的时候，尽量不偏颇。二是我自己虽然不捞油水，但从来不禁止手下捞些好处，不过我会拿捏这里面的尺寸。三是实心办事，多为他人着想，也就这三样说来都是不值一提。”

“这三样说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尤其是其中如何拿捏分寸，更是难办。”杨同心说道：“你看今天这三处为你践行的人，有商户，有衙役最后还有县尊，足以证明你为人办事不差。不过，我倒是可怜这个丁汝贤，一个举人当知县，怎么会如此艰难？”

“县尊是河北沧州青县人，那是个穷地方，靠着家中有一些田产勉强度日。后来县尊高中了举人，免了赋税，家境这才好一些。他当时中举的时候就已经三十多了，一心想考取一个进士再去做官，结果这一考就是十多年。县尊这人书读的太多有些迂了，不会经营打理，家里又不富裕。等他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时来运转，赶上那一年朝廷吏部大挑，在一群落第的举人里，选中了他外放做一任七品知县。县尊也没多准备就兴冲冲的带着几个随从到了登封县上任了，结果刚来就吃了瘪。”

“大概丁知县以为穿上官服惊堂木一拍，底下的人就要听命于他。”

马相初笑道：“差不多。本来外地地方官到任之前，会由手下的师爷到县衙里拜访当地的胥吏，送上一些礼金，银子倒是没多少，不过是一种表示，说明知县是尊重这些胥吏的。这样知县到任之后，双方才好相处。可县尊家贫，又没有人指点他，他就这样坐着官轿来了，到了城门口发现没人迎接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些胥吏这么厉害？”

“若是进士出身朝廷外放做官的，大多身边都带一个绍兴师爷，还有登科老师指点，是断然不会出现这种窘境的。但县尊是举人出身，也没人指点，又请不起绍兴师爷，所以刚来就吃了一个哑巴亏。”

“绍兴师爷一般薪资多少？”

“不太好说，前几任登封知县带的绍兴师爷，一年起码要三五百两银子上下。”

“丁知县吃了这个亏，也该明白过来了吧？”

“没有。县尊圣贤书看多了，忘了圣贤书是教做人的，不是教做官的。他当时就升堂要惩治礼房主事，结果人家礼房早就集体请了病假。县尊气得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根本抓不到把柄，只能忍了这口气。再后来，到当年夏收的时候，县尊怕户房借机勒索乡民多收赋税，带着人到了乡下，跟了十五天，却什么问题也没看出来。后来和乡民一打听才知道，户房的人就是当着他的面用改装的官斗多收了五百石的粮食，可县尊在一边硬是没看出来。”

“他们胆子这么大？”

“县衙的文职都是以户房王主事为首。王主事往日还是很斯文的，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改官斗，他这是故意羞臊县尊，因为他知道县尊其实不认识秤。”

“那丁知县的随从也不认识秤？”

“县尊这人另有一个脾气，说他短处的时候只能顺着说，他的那些随从也不敢多嘴，怕挨打。”

“丁知县原来还是个顺毛驴。”

“县尊一心想做个明察秋毫的清官，可他在家的时候只是读书，这种日常生计的东西，他哪里会。就这样，那次夏收虽然完成了份额，不过户房是狠狠臊了县尊一回。”

“那丁知县就没有补救么？”

“补救过，他请县衙的人吃酒席，想收买人心，可惜适得其反。县尊是个清官不愿意收受贿赂，登封又是个中下之县，知县每月俸禄是六两银子，他还有家人随从书童需要养活，哪有余钱用来打点。所以这顿酒席嘛有些寒酸，王主事这些人更看不上县尊了。”

“那他是怎么器重你的呢？”

“我就是实行办事而已。那一年，卧牛山那边出了几股流寇打家劫舍，官兵四处围堵。这群流寇慌不择路七拐八拐居然跑到了登封县，当时县尊的魂儿都吓飞了话都说不出来，我看他怕得实在厉害，就安慰他几句，带着弟兄们在城门口和这伙流寇动了上手。”

“以你的武功，这群流寇不算什么。”

“东家过奖了。我还真的没打过他们，当时这群流寇已经被官兵追了好几天，一路都是啃树皮过来的，好容易看到了一处县城，以为可以吃上一顿饱饭了，结果遇到我们这群衙役挡着他们不让吃饭，那没等动手就红了眼。”

“看来饿疯了的人惹不起啊。”

“当时我最得力的两个手下，戴文举身陷重围，另外一个手下齐铁柱身负重伤。我一看势头不对，杀入重围，好容易才扛着戴文举逃了出来。带着伤员，退入了城里，在门口堆满了杂物，一把火点了封住了城门。好在这伙流寇实在是饿的够呛，一看进不了城就走了。从那以后，县尊才开始器重我，我就在县尊和本地胥吏之间周旋，慢慢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开始那么僵了。”

“老马你走之前是不是也帮丁知县安排好了？”

“也谈不上安排，就是和同僚兄弟们说说，希望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县尊能在知县任上致仕，不要太为难他，也就仅此而已。”

午后一行人到了巩县，稍做休息之后，到了黑石渡，开封船帮三当家李麻衣果然如约等在这里，当即过来行礼，寒暄几句之后，一行人上船出发。

这一路是顺流路程就快的多了。当晚就到了杨桥镇，停船靠岸之后就地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渡口周围忽然升起了薄雾。万籁俱静之际，守夜的船夫突然敲起梆子示警。杨同心闻声一个翻身坐起来，马相初已经守在舱口观望了，观察许久，说道：“东家不用担心，是一群水匪。”段飞手持单刀站在船头手搭凉棚观望，远远看到一群黑衣水匪拎着明晃晃的单刀慢慢围了过来。

“媳妇儿不用怕，有我在呢。”廖空收拾停当准备出舱，魏东芝拉住他，说道：“等下动手，不要心慈手软，这是一群强盗不要和他们讲什么慈悲为怀。”廖空犹豫一下没有说话，冲出了舱口。魏东芝叹口气，说道：“真是个蠢蛋！和强盗你还讲什么阿弥陀佛，慈悲为怀？那不是找死么？”

“哪路朋友大清早的就跑来做买卖，报个名号。”段飞手持单刀大声喝问。

“老子是黄河三鬼！识相的留下买路财！”

杨同心、段飞和李麻衣三人一起对着船下：“呸！”

“东家，你认识这群水匪？”马相初松开张茂财的耳朵，好奇的问道。张茂财疼的龇牙咧嘴，可他不敢惹马相初，于是他对着船下的水匪指桑骂槐的吐了口口水：“呸！！！”

“嗯？！”黄河大鬼听着段飞的声音耳熟，往前走了几步，一看到杨同心，脸色煞白，腿上原本愈合的伤口突然又疼痛难忍，他连连后退，一把拉过黄河二鬼挡在自己身前，惊慌失措：“老二，你去看看是不是那个放冷箭的龟孙！”

“不会那么巧吧？”黄河二鬼将信将疑，探头仔细一看，看到了笑眯眯手里拿着弓箭的杨同心，唬得魂飞魄散，开口大骂道：“我你娘！还真是这个龟孙！兄弟们风紧扯呼！”

“东家咱们——”马相初双刀在手等杨同心发号施令。“动手吧，省的他们再去祸害别人，不用手下留情。茂财，给我倒杯茶过来。”张茂财喜滋滋的跑去倒茶，心道：还是东家体谅我，我上去也是添乱。

廖空、段飞和马相初三人跳下船，迎面和这群水匪打了起来。杨同心坐在船头，左腿搭在右腿上，弓箭横在膝头，接过张茂财端过来的茶水，看着下面。

这群水匪也都是练过功夫的人，往常对阵寻常镖师武师也是不虚的。但是在他们三个面前，见面只一个照面就躺下了五六个，现在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纷纷抱头鼠窜狼狈逃命。杨同心在观察这三个人的出手——段飞一味的砍杀似乎是为了过瘾，打得兴起吼声连连。马相初神态平和，出手狠辣，和他过招的水匪，最多两招就地躺尸，而且马相初很快就锁定了这群水匪的头目，上前两刀放倒了黄河大鬼，但没有下杀手，只是伤了他的两腿，不让他逃走。廖空这边似乎颇为犹豫，出手多是制敌，过招的水匪都是被分筋错骨手伤了关节，躺在地上哀嚎却也无法逃走。

杨同心观察廖空，心道：还真是一块璞玉，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他放下茶杯，一侧头无意间看到了正在窗口观望的魏东芝，她脸上满是关切之情，发现杨同心看到了自己，颔首微微躬身，杨同心也微微躬身，转过头接着观察战局。

“我勒个娘亲啊。”李麻衣看的目眩神摇，说道：“杨老板，你是哪里找的这两员虎将，这屁大个功夫，这一群二三十个水匪全都解决了，厉害！”

“老马。”杨同心摆摆手，马相初伸手抓着黄河大鬼的发髻，拖到船边往地上一丢，喝道：“敢妄动就要了你的命！”黄河大鬼双腿被马相初割了两刀，疼痛难忍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不停的掉落，他哀声恳求：“这位爷，上次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次是小人是瞎了狗眼又冒犯您，请大爷您高高手放我们一马，我把身上的银子都给您。”

“老段。”杨同心叫来段飞。段飞额头上一层细密汗珠，脸色发红神情很是兴奋，他把单刀在一边的尸首上擦擦血，收刀抱拳：“杨老板有何吩咐。”

“这黄河三鬼在开封城那边有通缉令么？”

“有，开封府早就画影描形发下海捕文书缉拿这三人了，只不过这群家伙很是狡诈，一直没抓到他们。”

“沈先生对我照顾有加，这黄河三鬼就送给沈先生了，算我一点薄礼。”

马相初当即把黄河三鬼捆住手脚，又在尸体上搜了一遍，寻得一些银钱交给杨同心，杨同心直接分给了廖空和马相初，剩下一些给了李麻衣和段飞。

“那我就代沈先生多谢杨老板了。”段飞过去帮船夫把三人押送上船，请李麻衣派人看守，三人分开关押。

“老马。”张茂财故作神秘的过来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沈先生是谁？”

“呵呵。”马相初故意把双刀在面前挽了一个刀花，说道：“那是你说呢？还是我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