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心的商业帝国 (.)”！

崇德十年三月，开封城春荒。

从二月二龙抬头开始算起，一直到四月末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地里的新庄稼没有长起来，过冬的小麦还不到收割的时候，这段时间百姓手里的口粮是一天比一天少，不得已只得想尽各种法子填饱肚子，也就有了榆钱饭、香椿汤、菜窝头这些充饥果腹的食物。

去年瑞雪纷飞，给一年的年景开了一个好头。三月初五，城里百姓预备的过冬粮基本已经吃光，往年这时候就是粮行赚钱的一个好光景。

过了三月初三上巳节，这天早上开封城天人和粮行挂出了一块硕大的木牌上面写着让利酬宾济民，春荒降价售粮！下面是春荒各类粮食的价格：“大米每石八钱银，合八文钱一斤；小米每石九钱银，合九文钱一斤；玉米每石七钱银，七文钱；高粱每石六钱银，合六文钱一斤；豆类每石八钱银，合每斤八文钱！

这下开封城轰动了，老百姓纷纷拿出布口袋，带着铜钱涌向天人和购粮。消息在城里传开，白家粮行的白哲昱坐在门口呆呆出神，大掌柜白发财吓坏了，赶紧给白哲昱扇风，连连念道：“东家！东家？东家……”

“你给我叫魂呢？”白哲昱回过神来怒目圆睁，白发财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您气迷了心么。”

“去年收粮涨的那么厉害，均价一斤小米都涨到了十七文一斤。开春可倒好，刷拉一下子降到九文钱，便宜了一半。”白哲昱垂头丧气的低着头，说道：“这买卖没法干了。不是，沈平安是商会会长，平日里也是个急公好义的人物，怎么杨同心这么搅扰行市，他就不出来管管呢？”

“管什么啊。”白发财拿出一根卷烟，说道：“我听说杨同心和沈平安称兄道弟的。再说去年杨同心和韩贞吉针尖对麦芒争做霸盘，不但官府不出面干涉，连商会都不吱声，你还指望他们能出面管管啊？”

“那他娘的，趁早咱们关门大吉，收杨同心一笔援手礼金，我不操这个心了。”白哲昱起身，白发财愣在那里，连忙说道：“别啊，东家，你要关门大吉，我们这些人咋办？”

“咋办？凉拌，该滚蛋滚蛋，该干嘛干嘛。”

“东家我可是跟了你十多年了，你这翻脸就不认人啊？”白发财差点跳起来。

“不是我说你平时的机灵劲都哪儿去了？”白哲昱用手戳白发财的脑门：“你是我的家奴，我走哪儿能不带上你？”

“嘿嘿我就说东家不会不管我。”

“你去……”白哲昱说道：“让账房过来把账目拢拢数，今天关业，五天之后，咱们改卖烟草，就现在这个卷烟谁做谁挣钱，老子也不费心费心力赚粮行这个三瓜两枣的了。”

“得咧！”白发财笑道：“还是东家英明。”

“英明个屁！”白哲昱狠狠说道：“现在下手已经晚了，如今去胡青云那里进货的人海了去了，咱们看看运气吧。”

朱仙镇韩贞吉已经知道了开封城里天人和春荒的粮食售价。

韩贞吉的脸色阴沉，伙计们都躲得远远的。二掌柜洪元华硬着头皮过来，说道：“东家，今年东昌府和济南府的粮商减少了一半，他们都直接在长垣进货了。”

“其余各县呢？”韩贞吉目光不善，洪元华强抖精神，说道：“兰阳、通许、尉氏、鄢陵都是从天人和进的货。新郑、禹州、密县有二十一个客商来我们这里进货。郑州、荥阳、汜水他们去了天人和。”

“开封府治下十几个县城，只有三个县城二十一个粮行来我们这里进货。外阜的彰德、卫辉就近在原阳、延津、长垣就进货了。你这个二掌柜差事办得可以啊，我是不是应该奖励你点赏钱？”

洪元华鼻尖瞬间沁出了一层汗珠，赔笑道：“东家，属下真的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架不住天人和的黄腾达又是打折又是让利的，他拉客商太厉害了。”

“我不是给你权力，让你拉客商的时候，可以打折么？”

“话是那么说，可是东家，去年咱们均价每石一两七钱银收的粮食，这开春直接水沟价，每石赔了最少七钱银子。我拉客商的时候，再打折那咱们不是赔的更惨？东家我可是为了你着想啊！”

“算了算了，以后不用你替我着想，只要你把客商拉来就头功一件。”

“是是，我这就去。”二掌柜洪元华连忙低头快步走出去。

程紫霄进来回禀：“东家，咱们怎么办，也跟着杨同心一起降价么？”

“降，现在就降，看看我和他谁先扛不住！”韩贞吉低声吼道，双手握拳，额头上蚯蚓一样的青筋暴起。程紫霄哆嗦一下，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出去告诉伙计们开始降价。

朱仙镇德全粮行里，掌柜杜海山端着小茶壶，优哉游哉的坐在躺椅里，不时端起茶壶，吸溜一口，舒服的把头靠在椅背上。

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个人，正是被韩贞吉用苦肉计派去天人和打探消息的黄鸣人。他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抓起桌上的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松松领口一口气喝完，说道：“我说杜掌柜，你还真沉得住气，开春就降价。你这么一弄，十八行都亏到姥姥家去了。”

“这个价钱不低啊，再说十八行亏不亏关我何事？”

“还不低？”黄鸣人放下茶碗，高声说道：“去年十八行秋收进的粮食均价每石一两七钱银，合每斤十七文钱。你这可倒好，直接降到了每斤七文钱，这卖一斤赔十文钱，这还不算赔到姥姥家去了？”

“那我管不着。”杜海山坐直了身体，问道：“我说老黄，我们东家让你去分化十八行，这都半年过去了，你是一个都没有拆散啊。”

“十八行这都做了多少年的庄家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我拉过来的。”

“那你不去拉拢他们，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黄鸣人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听说开封府的平义仓开始召集粮商了，这个买卖你们天人和不动心么？我听说可是有足足五十万斤啊。”

“哦你说这个啊？”杜海山打量打量黄鸣人，笑道：“老黄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我们东家去年就拿下了这桩买卖，二月二之前就银货两清了，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

黄鸣人原本就是来套话的，嘿嘿笑道：“你们天人和有闻风堂马堂主，当然消息灵通了。”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他娘的放屁哇啦嗓子。”杜海山不悦的瞪了黄鸣人一眼。

黄鸣人笑道：“老杜，你看我来你当个二掌柜怎么样？你管着两家粮行，可就你一个大掌柜，忙不过来，我来了可以给你打打下手。”

“哦？”杜海山早就知道黄鸣人的真实身份，笑道：“你可是跟着左东家做了十几年的大掌柜，到我这里做二掌柜岂不是屈才了？”

“混口饭吃，怎么还不是一样。我在韩贞吉那里还当过三掌柜呢。”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杜海山直接拒绝了黄鸣人，黄鸣人又套了许久的话，这才离开德全粮行。杜海山看着黄鸣人走远，冷笑道：“你那点伎俩如何瞒得过东家的眼睛，不揭穿你是留着你给韩贞吉传话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开封城里，杨同心带着侍卫松涛、总管周润、长随赵家声、师爷万德福到了粮行。

孙伯驹一看东家来了，当即过来拱手行礼：“东家，您怎么过来了？”

“今天是春荒头一天，行市怎么样？”

“可是不错。”孙伯驹笑道：“这刚过晌午，已经卖了五千斤了，虽然价格低了些，不过薄利多销。最主要的是，刚才闻风堂的弟兄来报，说开封城里现在只剩下十家粮行没有关业。那个在商会对东家口出不逊的白哲昱，他的粮行也关门了，正在往胡掌柜那里跑，看来要改做烟草生意了。”

“春雨，回头把援手礼送过去。”

“二百五十两应该足够了。”周润笑道，杨同心点点头，说道：“孙掌柜回头你去牙行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出售。我打算在城里再开两家粮行，这样整个开封城就都可以照顾到。”

“是，我马上就派人去办。”孙伯驹说道：“东家，那掌柜的人选有了么？”

“这个事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杨同心坐下，摆手示意众人都坐下，拿出一盒卷烟分了一圈，说道：“善堂去年又收留了一百多孤儿。今年有一批孤儿成年，我挑选了十二个孩子，你带他们一年，然后分到另外两家粮行做掌柜，你这边留一个做三掌柜。这之前，你受些累，先照看城里这三家，你意下如何？”

“既然是东家选的人，那一定没错。一年的时间，若是用心学也足够用了。掌管三家粮行也没什么。杜掌柜那边是不是也派过去几个人呢？”

“他那边我已经派人送过去十个孩子了，在善堂都是考试合格才选出来的，都能识文断字会算数。”

“那就行，我这里没什么说的，一定带好他们。”

“外阜的客商如何了？”杨同心熄灭了手里烟头，丢在专门盛放烟蒂的瓷盘里。孙伯驹说道：“开封周边的县城，目下只有禹州、新郑、密县没有全盘掌控，其余的都已经倒向我们，二掌柜今早就去到新郑了，和那里的大客商有生意要谈。”

“牙行那边没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有葛掌柜的面子在，其余的掌柜我们一应礼数周全，没有什么问题。”

杨同心起身笑道：“既然如此，三天之后，所有粮食再降价一文钱，让韩贞吉好好的难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