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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氏孤儿院新来了个戴木头面具的大哥哥。

他让大家管叫他“1先生”。

黑长发,黑眼睛，经常微笑，戴着木头面具,看不到脸,但手很漂亮。

“1先生两只手都带着手套，你怎么知道1先生的手很漂亮？”

“是我看到的！那天傍晚森大叔把1先生带回来的时候,1先生撑着森大叔的伞，手上还没有手套。我发誓,那双手是我看过的所有手里，最漂亮的那一双！”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傍晚雨下得好大,1先生好像之前就淋过雨,浑身都在滴水，是倚在森大叔身上进的孤儿院的门！……也不知道1先生是不是生病了,那天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生病？生病是不是会死啊？……可是我好喜欢1先生。”

“1先生昨天还陪我一起画画,1先生做的饭也好好吃，像家一样。啊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算1先生不陪我画画,我也已经足够喜欢他啦！”

“1先生最棒！”

“1先生最酷！”

“1先生最漂亮！”

“1先生最可爱！”

“1先生、1先生对我笑得最多！”

“1先生今天要给我做我最喜欢的鲷鱼烧！”

“1先生昨天晚上给我讲了白帽子大战绷带精！”

“1先生每天早上都给我编麻花辫！”

“最喜欢1先生的是我！”

“胡说！谁都不会比我更喜欢1先生！”

“都吹牛吧都吹牛吧！反正我知道1先生最喜欢的是我！”

“……切！”x17

“……”

“大家，我发现森大叔每天下班回来后都会到1先生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都拎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昨天我偷偷打开看了看,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

“是红色的、浸满血的绷带！”

“！！！”

“天哪！是不是森大叔偷偷在房间里欺负1先生！”

——欺负。

一说到“欺负”这个词，曾经有过贫民窟生存经历的几个孩子阴沉一瞬,显然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别乱说话！森大叔虽然喜欢小孩子是个□□总是对着爱丽丝犯花痴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年纪一大把了穷困潦倒也没个女朋友兜里干干净净没有积蓄屋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前还被警察请去喝过茶——但是！森大叔收留了我们,他是个好人！”

“千人千面,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声音幽幽道。

“……1先生那么可爱，别说森大叔了，换了我，我也！”一个小朋友举手，“……哇哦。哇哇哇1先生~1先生~1先生~”

“你们好蠢哦，森大叔以前不是个医生吗？明显森大叔是在给1先生治病！”

“治病？看来1先生真的病得很重……1先生、是不是、会死啊？”

“乱说什么！只是生病而已！森大叔那么厉害，肯定能把1先生治好的笨蛋！”绿裙子的小姑娘呵斥，又快步往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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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先生1先生！你是森大叔新养的孤儿吗？”

1先生正在给大家准备午餐，菜刀“铎铎”把茄子切成一溜厚度相等的整齐薄片，看清了小姑娘的口型，他点点头，扎在脑后的马尾黑色丝绸一样跟着上下流动：“是的是的！我流落街头，多亏了好心的森医生把我从街上捡了回来！”

“哇哦～”

就算是做菜的时候，1先生也戴着一层薄薄的手套。

“1先生1先生！森大叔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大——堆文件，虽然自从之前森大叔找了兼职，他就每天都有要带回来完成的工作，但是从你来了以后，森大叔带回孤儿院要做的工作，一下子就变得多了那——么多！”绿裙子的小姑娘展开双臂踮起脚尖，超努力地表示森大叔的工作真的好多好多，她眨巴眼睛，抬起头看着手很漂亮的1先生，“1先生，森大叔这么努力工作，是不是为了赚钱养你啊？”

1先生表示这锅我不背，是森医生干兼职的老板想让森医生零零七，还是哒宰和森医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是……

“应该是的吧？森医生那天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他说我可以不用出去工作，在这里做好饭，等他回来就好啦。”

“森大叔是这样说的吗？”小姑娘抿嘴思考一下，伸手拉了拉1先生黑色的衣角，“1先生，我想问个问题。”

“问个问题？”

1先生下好锅，盖上高压锅的盖子，开了火，擦净手套，在小马扎上坐下来，双手掌心朝下搭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前倾，脑后的马尾滑到颈侧，没有五官的木头面具向左歪一歪，清亮的黑眸落在绿裙子小姑娘脸上，声音也像山间清亮泛着阳光的溪水，清凉凉流过小姑娘心头：“——你说。”

1先生的声音也好好听哦。

绿裙子小姑娘也在1先生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来，学着1先生双手摆在膝盖上，脊背直直：“1先生，你要诚实，我很聪明，什么都知道的哦。”

1先生也调整一下坐姿，坐得更端正，小姑娘明显感受到他的认真：“好的哦，我听着。”

“1先生，森大叔是不是——在包养你！！”声音脆脆，眼睛亮亮，一脸笃定。

“！！！”

1先生的木头面具一呆：“……你懂得好多哦，小佑花。”

“1先生你没有否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猜的是对的！”

小佑花欢呼一声，掏啊掏，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片。

她展开，跳起来站到小板凳上，一本正经地朗读——

“那是一个雷声交加的雨天。”

“薪水微薄的中年大叔走在街道上，邂逅了一位落难街头的娇小姐。”

“娇小姐淋在雨里，全身湿透，苍白虚弱，狼狈至极。即使如此，她的气质仍旧高华矜贵，美丽不可方物。”

“中年大叔把娇小姐带回了家。”

“为了把貌美如花的娇小姐养在家里，中年大叔在外为无良黑心老板做牛做马、勤勤恳恳兼职打工赚钱，每天早出晚归，拿出全部积蓄，为娇小姐买舒适的衣服、漂亮的首饰、高级的食物……他想为娇小姐提供条件最好的生活，把娇小姐永远留在他的家里。”

“可是，娇小姐就是娇小姐，美丽的鸟儿就是被关在笼子里，她的笼子也应当金碧辉煌，挂满玉珠子银叶子，不可能永远屈就在简陋的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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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毕，小佑花骄傲抬头，目光灼灼看着木头面具的1先生。

“……”

“……”

1先生“啪啪啪”鼓掌！

“哈哈哈哈哈哈！”1先生快活大笑，眼角笑出泪水，“小佑花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小佑花抓住绿裙子，像西方宫廷的淑女一样行了个礼，一抬下巴：“厉害吧！这些都是我从书上得来的灵感，再结合现实生活自己加工的！”

“还有书上看来的？小佑花……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据我所知，你们看的书，都是百科和儿童读物一类？”

“那些书看起来也太没意思啦！我和文人他们几个趁着森大叔出去兼职的时候，偷偷进到森大叔的院长办公室里，哇呀1先生！你知道森大叔的办公室里！有好多好多书！”

1先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看来小佑花以后在读书上会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都是森医生的错，一心忙着兼职，没有发现我们小佑花是个小天才，耽误了小佑花的知识摄取，还在院长办公室里放那些书……等森医生回来了，我得好好说说他。”

“哇哦～中年大叔回到家后，美丽温柔的娇小姐准备好饭菜，看似柔和实则强硬不容反对地，和中年大叔讨论家里孩子的教育问题……”小佑花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着他，又甜蜜又开心，“1先生好像妈妈哦。”

好妈妈1先生：“……”

“1先生，你会永远做我们的妈妈吗？”

“比起做大家的妈妈，我更想做大家的教导主任，”1先生温温柔柔一笑，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搬出一大叠作业本，“这是我送给大家的礼物，小佑花，你是选择把你们中负责给森医生院长办公室开锁的那一个告诉我呢，还是帮我把这些发给大家？”

——你是选择出卖一个小伙伴呢，还是被所有收到作业本的小伙伴列为暗杀目标？

小佑花震惊：“1先生，你好记仇！这样对付一个小女孩，你不会内疚吗？”

“因为我发自内心地把小佑花当做和我平等的对话存在，小佑花不是很高兴被我这样对待？”他眨眨眼。

被戳中心思的小佑花：“1先生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过，小佑花，”1先生摸摸小姑娘的麻花辫，忧郁地，“森医生收留了我，但我不是个好榜样，你可不要学我。”

“我知道我知道！”小佑花高高举手，“1先生说过的，要好好学习，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做一个独立自主、掌控自己人生的人！”

1先生满意点头。

“所以，就算要做，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做包养娇小姐的大老板！”

点头点到一半的1先生：“？？？”

“所以啊，1先生。”

绿裙子的小姑娘跳下小板凳，跑到近前蹲下，掀起男人小腿的裤脚，露出里面映着红色的绷带，小心翼翼摸了摸，又正正看着他：“我知道森大叔不中用，养你很贵、医药费很贵，总有一天他养不起你了，你肯定要走的……可是1先生，你可不可以忍一忍、在孤儿院多留一会儿，等我长大了，我赚很多很多钱，不要森大叔了，让我来养你！”

“……小佑花？”

“你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不用你等很久，我长大很快的，我会努力快点长大，长大后赚医药费给你看病，给你住最大最漂亮最舒服的房子，在你睡觉的床上垫五十七层软垫子……”

【真是学以致用，你前几天给她讲过的《豌豆公主》，今天就用上了。】

“美丽的娇小姐，森大叔不中用，但请不要那么快飞走，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眼睛明亮的小姑娘抓住他手指，坚定又期盼地看着他：“你等我呀，我来养你。”

——不要那么快飞走，快到我还来不及养你，就飞进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