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汉武帝恋爱的正确姿势》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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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苑,波诡云谲,圣旨拟定一份放在他这儿,似乎并不是足够安全,尤其他驾鹤西去后。

一国之后的甄选,选谁,选哪个家族做外戚,说轻了是选择一个管后宫的贤内助,说重了是关乎国运,因着外戚、皇后,未来子嗣之争,动摇国本的事,也不是没有。

刘启沉吟片刻,又让卫绾和尚书令、詹事,三人誊抄了一份,交给儿子保管,“你自己收着一份,哪一份都都有用,你唯一需要注意的,则是你姑母的野心,虽然几年前建章宫刺杀那一事后,你姑母收敛了性子,但倘若堂邑侯当真做了岳丈外戚,她收不收都住野心,还尚未可知,如何摆放他们的位置,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刘彻心中有数,见父皇面色倦怠,便让他好好休息,不必操心这些。

刘启摆手让他去。

刘彻要将那张重弩一起带走,刘启不给拿,“这张重弩,随我一起藏在皇陵,你走罢。”

他说起生死,一片泰然,又极其喜爱,抚摸着重弩的弓弦,几乎爱不释手,刘彻有些哭笑不得,心中亦有怅然,也不与他争抢,只是道,“汉庭会越来越强盛,父皇不必忧心。”

临到死,总也有心愿未了,这张重弩,略略让他宽慰,等儿子出去后,刘启才和身侧的老宦官说,“当初商议太子婚事,我却是出了一昏招,差点让阿娇嫁给了旁人,平添出许多事端,到底有些对不起那小子了。”

许寿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臣了,忠心耿耿,也见不得皇帝自责,劝道,“若是当初便把陶七公主册为太子妃,她如今深陷后宫,去不得雁门关,又如何能做得出这重弩呢,桑、农、盐、铁,陛下为太子选了一个好的太子妃,太子感激还来不及。”

那倒是,遗旨的效用甚至比圣旨还要厉害一些,刘启了却心中一桩事,倒是心中畅快,困意上来想歇息,临谁又朝老宦官招手,“你这老东西,老了老了,可不要背叛我,提前走漏了消息,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近来陛下许多时候好耍赖了,像小孩一样,许寿哭笑不得,表着衷心,“我无子无女,陛下早已经在长安城为我置办了家业奴仆,过的清闲好日子,也受人尊重,将来要是愿意,还可在太子身边伺候,我做什么要背叛陛下,陛下放心,方才拟旨之前,清理了个干净,丞相、尚书令、詹事几位大人身边,老臣也注意着些,决计不会坏了陛下大事。”

这是做父亲的临终前唯一想为儿子做的事,他如何忍心看他不达成啊。

刘启得了保证,这才安心睡过去。

许寿等着他睡熟,又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示意候在两侧的宫婢们,随他一道轻轻退出去。

刘彻拿着圣旨回了太子宫,唇角噙着笑意,将圣旨细看一遍,听得南平的叩门禀告声,才将圣旨收起来,放到暗格里,有了这张圣旨,金口玉律,阿娇这一生一世,就是他的人了。

南平进来,见自家主上难得面带笑意,不由也笑,“可是公主来信,信里说了好话了,自陛下身体有恙,难得见太子展颜。”

刘彻没答是或不是,南平也没再多问,只是禀告道,“往常太子让我们查着,长公主霸陵邑确实有一座宫殿园林,因在长门,故名长门园,属下亲自去过一回,里头倒是山水园林俱在,就是周边荒凉无人烟,十分清冷,不像是居住游玩的,因着毗邻霸陵,倒像是用作祭祀时休息的地方。”

刘彻听了,半响不语,后又吩咐南平,“把城北的京郊园地契,送去堂邑侯府,便说是我孝敬姑母的礼物。”

“京郊园”南平吃惊,京郊园虽说名字里只带个园字,那是真正的皇宫行馆了,太子名下没有多少好东西,就这园子还算好些,南平不肯,“换个别的吧,哪有送礼一送究竟园子的,今次送了园子,下回倒不知道要送什么了。”

“这园子送出去,太子与寻常年轻人出游,谈辞赋,论实事,倒每个好地方去了。”

南平劝得苦口婆心,刘彻摆摆手,“让你去便去,东边、北边不是各有还各有一处,以后得了空闲时机,修缮一番便是。”

太子决定的事,大概只有陶七公主才能改变一二了,南平苦兮兮地摇头,却也不敢再废话,当真去取了地契屋契,再备下些小礼,亲自去了一趟堂邑侯府。

刘彻看时辰尚早,自己骑马出了城东南,先去霸陵祭祀了一番,回程途中拐了道,路过长门园,勒马进去了。

园里的老管家禀告说是长公主府上的家仆,洛一告知了身份,请他们在外间候着,让太子里间歇息歇息,那老管家是个机敏的,当即便找了一个腿脚便利的小厮,快马回长安城,禀告长公主去了。

洛一看见,却并没有阻拦,暗卫们园里园外探查一番,未有异常,便也都守在了外面,洛三则不远不近地跟着。

长公主好奢华,这院子占地几亩,说是宅院,其实更像游玩的园林,回廊九曲,又疏忽打理,枯荷残蝶,屋舍便是雕檐画栋,高门朱漆,也只显得空旷寂寥,重生后的阿娇究竟喜不喜欢这样的园子,刘彻不知道,但十二岁以前的阿娇,最喜欢热闹,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中心,是万万不可能喜欢拿这座远在霸陵邑的园子当住处的。

是被他伤得太深,这一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嫁给他了罢。

洛三在前面引着路,“方才属下与那仆从打听过,这园子二进后头还修缮得精致华丽些,主上想要休息游玩的话,再往里走一走罢。”

刘彻没再进去,只是慢慢走着,出了园门,在松树下立着等,恰好有斥候送来江陵的政务,他便让洛一去院子里去了刀笔来,坐在园外的石桌石凳上处理。

洛一皱皱眉,问洛三,“主上这什么意思,是喜欢这座园子,还是不喜欢………”

和长公主有关,那就是和陶七公主有关,一旦碰到与公主有关的事,再怪异也不比寻常,洛一道,“你忘了,主上因着思念公主,前头加冠那晚,硬是去了堂邑侯府青竹阁,在公主的屋子里待了一整宿,这园子,说不定也和公主有些关系。”

江陵的局势已经稳定了,那地方虽不是主上的封地,如今也在主上的掌握中,只皇帝病重,政务都由太后过问,太子向太后举荐农臣赵过,意将赵过农种之法推往九洲各处,政荐被驳回,又将蜀地文翁学馆的事上奏了朝野,儒生们一力支持,赞誉满朝,也被太后压下了。

这一来一回,祖孙二人面上相处得愉快,都是太子听祖母谆谆教导,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却也静如死水。

不是没有政务,只便是有政务,只要汉庭的天不塌,群臣也暂且压住,不再往上报了。

所以各宫中倒是十分清闲,都在忙些正月祭祀、祭祖的事。

洛三虽不管政事,这段时间也看出些苗头了,捧着笔墨纸砚出来,嘟囔道,“公主心善,有孝心,这次却是好心办了坏事,治好了太后的眼睛,对汉庭,也不知是好是坏。”

洛一严厉地看他一眼,“洛三,慎言,那是当朝太后。”

他说完,怕兄弟对公主起了怨怼,又解释道,“少时太后对公主多加宠爱,都是有目共睹的,公主若眼睁睁看着太后患眼睛,而不医治,才是大逆不道,让人心齿凉寒。”

洛三也自知失言,“我是替公主不值……”

快要出了院门,两人便都住了嘴,在石桌上摆放好东西,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刘彻处理完政务,那头才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先前那小厮,并堂邑侯府的管事一并策马前来,到了跟前,下马就拜,又双手奉上来了一个木盒子。

洛一接过来,打开看,里面装着长门园的地契和房契,还有京郊园的,也一并送还回来了。

“长公主说,谢过太子的心意,长门园赠送与太子游玩,公主身体不便骑马,在后头坐了轿子来,让老仆带话,请太子赎罪。”

刘彻只拿了长门园的地契房契,让他照旧拿着京郊园的回去,“只是临时过来一看,不必姑母费心奔波,这便回长安城了,你且着人赶回去禀报,姑母不必过来。”

那人不敢多话,怕自己耽误事,另找了两个得用的手下,一并骑马往回奔去了。

刘彻将房契地契都给了洛三,吩咐道,“找人,把这园子推了,湖也填了,你找赵过一起办这事,看看城郊的百姓,谁愿意听他的指挥种地,就把土地按户头分给他们,尽快把这件事情办好。”

洛三听得瞠目,“推了?地分了?”

太子常物尽其用,自己还要圈山建园,哪有这么百倾的土地,就这么没头没尾的分了,不像太子作风,倒像是陶七公主的行事作风。

刘彻自来了长门园,心上就笼着阴云,这会儿能推了,倒是解决了一件心事,听洛三问,应了声推了,叮嘱道,“切记土地要分到百姓手里,谁敢徇私,杀无赦。”

这座园林,自此后,上头种满禾苗稻米,人来人往,热闹,又年年有收割,她知晓了,定也会展颜。

刘彻上了马,又吩咐洛三,“你与小八去信,记得将这件事讲明。”

洛小八现在远在边关,陶七公主的身边,与小八讲明,分明就是要说与公主听了,洛三听得笑起来,应了声是,又朝洛一道,“看吧,就说和陶七公主有关,这也算,遍洒千金,博得佳人一笑了。”

洛三当即写了封信,合并着此去北方斥候点的回复,一并送出去。

信件送到雁门关时,阿娇正从矿山上下来,山西这一片最出名的,是煤矿,而在中国古代,煤炭最早的开采使用,就是从西汉开始的,所以阿娇很轻易地就在各座山间,找到了最容易开采的浅表煤层。

开采这种煤矿,甚至不用搭建竖井,矿洞,随之而来的是冶铁,煤炭能提供更高的温度,有了煤矿,铁器的锻造也会更上一个台阶。

但由于煤本身就就带有硫、磷等杂质,冶铁过程中会渗入生铁,导致冶铁不纯,热脆冷脆,相比于木炭,煤炭的气孔度小,热稳定差,容易爆裂,如果直接用于冶铁,效果反而不尽如人意,阿娇主要是带着工人们实验,做出焦炭。

想要炼制焦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选煤开始,就很有讲究,闷窑倒是和烧陶差不多,只要略加封闭就可以了,炼造得好的焦炭,烟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燃烧的时间长,碎小的渣沫还可以做成煤饼,除了冶铁,也完全可以用在冬日取暖,日常生火做饭。

雁门郡山荒柴荒,便是太守府,冬日也未必能有足够多的木炭烧火取暖,九洲上下,就阿娇知道的,因为木炭造价昂贵,有铁矿石也无法冶铁的州县就有好几个,对雁门郡周围的新兴郡,往内的并州晋阳来说,这些烧好的焦炭就是稀有物,冬日来临,上等的无烟碳肯定会被疯抢,这对雁门郡来说,就是一条生财之路。

自从一月前将匈奴赶出雁门郡后,有郭舍负责雁门关城墙修缮的事,陆邱在研究如何制造马镫,又有神机营在打造重弩,剔除了廖江春徐金几个毒瘤后,又按律诛杀了几个闹事的反贼,雁门郡一时间吏治清明,农人们每日农闲,也去城中找一些零活做,或是修补城墙,或是帮忙敲打碎石,也或者就是烧了石灰石来换钱,只要不懒惰,非但不用饿肚子,每日吃用完,还有些结余。

一座城又渐渐恢复出生机来。

冯太守养伤,屋子窗户开着缝隙,也不见多冷,屋子里烧着无烟的白碳,朝旁边前来商议军情的郅都道,“都说北边的冬日不是人过的,得用熬,这会儿要是家家能用上这种煤,不是好过一些。”

第一批炼制出来的焦炭分成两半,一半运回了长安,剩下一半分发给了雁门郡各县长吏,长安城那边暂且不知情况,但焦炭和煤饼,已经在雁门郡掀起了一股风潮,这几日已经有各处不少的官员闻风而动,有要出钱买的,也有问开采,冶炼配方,相中商机,要做生意的。

有商人来来往往,才是将雁门与中原联系起来的关键,这里越富庶,越有利可图,也才越有人自愿守护这片土地,否则年年荒凉,守起来,军民怨声载道,不尽如人意。

冯敬说着都有些激动了,咳嗽道,“一到冬日,天下没有一个州郡是不闹柴荒的,这碳算下来,可比木炭省时省力许多,旁的地方老夫不敢说,并州这边,肯定是一条发财路,商人来往的多,咱们雁门的百姓,生活才能越来越好,这些都多亏了陶七公主。”

那人今日也还在山上工坊里忙碌,郅都正待说些什么,外头有信兵急匆匆来报,“长安城有使节到,已经进了代县。”

冯敬忙要起身,“子安,随我一道前去迎接。”

此次来的使臣竟是窦婴,乘降雪的寒冬来临之前,窦婴将嘉奖将士们的奖赏、军粮补给、抚恤一并送来了,窦婴生性直爽豪放,在兵营里也没什么架子,又是送奖赏这样的喜事,整个军营欢庆了好几天。

他此次来,除了做嘉奖士兵的巡城刺史,还有另一桩公案,就是按皇帝的旨意,接陶七公主回长安,在雁门郡等了几日不见人踪影,他只好也挪步往代县来了。

阿娇收到信报时,还在山上教工匠们烧制更纯粹的焦炭,“煤炭虽好用,却是会产生毒气,采煤的时候也要注意,一旦往下哇超过一丈余,肯定要注意防护避让,最好是打通了竹节,一直往里面鼓风,等烟气不刺鼻了,再采煤,目前鹰山浅表煤多,先把浅表的煤矿采完,没有了再报与我知,另外想办法。”

私自采煤容易出事故,但财帛动人心,这几日公羊呺已经抓了好几起了,倒不是拦着不让他们发财,而是先全部汇集起来,统一开采,统一培训管理。

阿娇已经知晓,刘彻从阿母手中买了长门园,并且把长门园改成了农地,分给百姓们耕种了。

她听了还挺开心的,毕竟这说明,就算她不在长安城,他也惦念着她,并且忍痛割爱,拿他喜欢的京郊园换的,又特意让人传了信息来,不就是为哄她开心么。

她受了他的好意,倒是有些想他了。

宁仪走在旁边,见自家公主自己悄悄的眉眼弯弯,好奇问,“公主是不喜欢那长门园么,怎么太子买来,铲平了,要拿来给赵大人种粮食,公主这般开心啊。”

阿娇当然是开心了,常人无法体会,上历史课,要自己背诵长门赋,并且分析此赋的优缺点,提起长门宫就是冷宫的悲惨事件了,现在长门宫没了,那些历史肯定也就不存在了。

尤其把那空置的行宫变成能耕种的良田,更是好事一件,刘彻送的这份礼,算是送到她的心坎儿上了。

阿娇收拢了一小箱的白碳,打算给魏其侯带回去,见了窦婴,窦婴却笑道,“公主可是在雁门关做出一番成就了,这几日老夫到哪里,哪里都能听到称赞公主的,多得百姓拥戴,但皇帝有旨,宣召你回去,时间不多,入了冬,要是到了雪天,反而要耽搁行程。”

阿娇接过明黄的绢布,上头倒没写官话,只朕与阿姊盼归六字,是一封家书,却又写在圣旨上,她不得不回。

除了煤矿、犍牛、牧马的事,只好放一放了。

好在冬日雁北积雪,也不能做这些事,皇帝舅舅的身体,阿母的身体,她也该回去看一看。

阿娇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先回了一趟雁门郡太守府,找冯敬老太守、郅都两人,交代煤矿矿山的事,主要是把钱粮交代到两人手中,她会在春耕之前赶回来,倒也没再多说的旁的。

郅都为官多载,又熟知皇帝的秉性,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一圣旨背后暗藏的深意,皇帝的脾性秉承高祖,都是看淡生死之人,眼下雁门郡百废待兴,才刚刚走上正轨,皇帝在这时候急急召回公主,只怕是有比雁门关更重要的事。

她这一次回去,只怕为太子妃,或是皇后,想回来,只怕是难。

郅都未多言,只朝她要了斥候点的印信,嘱咐道,“雁门什么情况,会有专门的信兵每月传往长安城,有什么安排,也可尽数告知,我来安排。”

这就再好不过了,阿娇将信印交给他,除了王青,陈铎,周清之外,还将宁三宁舀留在了雁门,宁三医术虽不及师父师兄,比寻常的军医却还是要好上一些,宁舀在几人里武功最高,一则比起在她身边做暗卫,他更喜欢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二则经过上回多布王一战,郅都、冯敬威名更甚,冯太守如今身体有恙,郅都便是雁门关的定心旗了,他绝不能出事。

郅都要推拒,阿娇拿着公主的威严,让他收了人,自己先回公主府,交接这几月留下的内政外务。

她忙到清晨,便装上路,只一辆供两人乘坐的马车,里头安置了案桌和笔墨,若有要务,也能及时处理,随他一道走的,有先前带来的禁军,有三分之一选择留在边关,剩下都同阿娇一道回去。

清晨天蒙蒙亮就要出发了,窦婴看着这一百已经大变样了的禁军,赞道,“果真是上过战场,气质都不一样了,稳重了不少。”

来雁门关,更能体味到入行伍,当将军的重任,练武读书也就更勤勉,也算行之有益了。

阿娇骑马到了雁门镇的管道上,换了马车,回头能看见郅都正在城楼上送行,便朝他挥了挥手,让他不必送。

他却挽弓,将一封信射来了马车壁上,宁仪取下箭上帮着的布帛,递给了阿娇。

如若有人迫你不愿之事,务必告知子安,救命之恩,在所不辞。

字里行间皆是关心,宁仪不防备看见,奇怪问,“为何说迫你,公主这般地位,何人还敢迫你。”

阿娇再拿出先前那圣旨来看,心中怔忪,她先前以为这圣旨是阿母实在思念她,想让她回长安城,平时来信又叫不回她,所以单单求了皇帝舅舅,来一封圣旨召她回长安,可万一这是皇帝舅舅的意思,跟阿母无关,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皇帝舅舅性格和高祖有些相似,看淡生死,有名医淳于意在,他不会因为生病这件事召她回去,特意把她叫回去,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

又是眼下这档口。

阿娇握着绢布的指尖收紧,掀了帘子要下马,碰上魏其侯过来,“小七,你要去哪里,好好坐在马车里,要启程了,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紧你,中途什么地方都不能去,什么事也不要管,立马赶回长安城。”

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绢信上,又回头看向城楼,眸含深意。

“不去哪里,只是看看,从长安城来的这些禁军,要回去的可都到齐了,丢了一个,回去京中的权贵找我要人,我却是没法交差了。”

阿娇笑着打过招呼,坐回去时,心思纷乱,刘彻答应过她,不逼迫她,但若皇帝舅舅改变主意,要硬留她在宫里做皇后,那就麻烦了。

难怪昨日临别,子安诸多嘱托,好似她不会再回来一般,只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子安已经看出来,她此番回长安,会发生什么了。

马夫吁吁得得地使唤着马匹,车轴滚动起来,阿娇掀开车帘,看身后离得越来越远的雁门镇,却是发觉车马两侧皆被围住了,中郎将左成、陈台、禁军分列两侧,阿娇问道,“此地路过封地晋阳,一年多不见,也不知封地如今是何模样,我想过去一趟,你们是虽魏其侯先行一步,还是随我押后?”

来之前,皇帝找魏婴说道过,陶七公主只怕不愿回长安城为太子妃,让他多加小心,务必要把人带回来,魏婴本不相信,这会儿倒是见识到了,他也不讲明,只驱马过来,问道,“陛下身体不适,请公主回去探脉医治,公主好似不愿?”

他一句话扣下了一顶帽子,这帽子别说是她,就是她阿母长公主,也不敢带的,阿娇朝周围的禁军看去,左成、洛小八、洛小五垂着头,当听不见,右边陈台神色极为不自然,都没有要管的意思。

只有她的亲随宁仪、宁一几人,围过来,魏其侯等着她答复。

阿娇哑口无言,示意宁一几个不必紧张,笑道,“怎会,原来是舅舅身体不好,那我们快些急行军回长安,有劳魏其侯了。”

魏婴笑了笑,传令道,“公主忧心陛下龙体,全军听令,全速前进。”

车马速度果真就快了很多,阿娇脚下趔趄,洛小八左成几人都要来扶,阿娇靠着宁仪站稳了,坐回了车内。

宁仪有些怒了,“这也太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

阿娇心中苦笑,可能知情人都觉得她不识抬举罢,生来无嗣的事天下皆知,却依然要被封为太子妃,她却要远离长安城。

宁仪又低声问,“可是长安城有险,可左成他们是太子的人,他们都要公主回长安”

宁一掀了车帘的帘子,压低声音道,“主上若不愿回,属下几人护着公主离去,全力一搏,也未必没有胜算。”

阿娇摇头,又不是仇人,何必弄到刀剑相逼的地步,再者有圣旨诏令,她若抗旨,她自己如何不说,连带阿父阿母兄长们都要被问责。

窦婴拿准了她不敢抗旨,阿娇也确实不敢,安抚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矿业也才开了个头,一个不好还是会前功尽弃,心里挂念雁门。”

宁仪知不是这个原因,却也不好多问,不再说什么,只是仔细照顾着她的衣食住行。

这一路却不甚平顺,到了平县有刺客假扮成百姓,埋伏在街道两侧,想要刺杀她,抓到时来不及审问,人已经死了,一路往西南方向,在回音山、函关城各遇到两次,全都是冲着她来的。

窦婴奇怪道,“小七你得罪什么人了,一路来共有四十六名死士,要养这么人可不容易,非豪门大户不可。”

阿娇倒一点不奇怪,半途她便收到了信报,雁门郡、新兴郡里三名长吏并詹事,司农联名上奏,告她嚣张跋扈,杀害朝廷大臣,其罪当诛,又罗织罪名,竹简足有一捆之多,由梁王上奏天听,不过这奏折还没到天子面前,便被太子压下了,梁王进京面见太后,太后尚未发落,梁王便因为自私屯兵铸造武器,被朝臣弹劾状告,太后下懿旨申斥,把人赶回封地去了。

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战神匈奴的喜悦中,这一点风波很快被掩盖过去,阿娇虽是新添了嚣张跋扈胆大妄为的恶妇名声,却也让人更加畏惧了。

没多久路上就多了很多刺客,虽是死士,阿娇也能猜度一二,好在她本身武艺好,两次被暗箭伤到,也因为锁子甲的缘故,并没有伤到要害,毒液也没伤到她分好。

但确实是凶险。

窦婴护送陶七公主回长安,一路见她忙的都是民生计,好些在他看来都实属惊艳,又因着行路急,每日只有夜间不赶路,她便也常常连夜没得休息,窦婴方知她是真正有真才实学,并非沽名钓誉之辈,反而有些踟躇叹息,“小七,你若生成男子,便是不封侯拜相,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可偏生阿彻对你情根深种,非你不可,前头太后让选太子妃,他直接说,要长相好,学识丰富,文能桑种耕田,武能骑马射箭的,明明白白说的是你了,搞得太后下不来台,恼了好一阵,长安城的姑娘们也不安分了,吵嚷着要请先生回府教了读书不算,还有些整日舞枪弄棒的,这股风到现在都还没消减下去。”

情根深种这四字用在刘彻身上就很荒唐,阿娇心中很平静,因为猜不透,刘彻此时若不想太后皇后插手他的后宫,让她接下这口锅是最好不过的计策了。

阿娇叹气,问道,“离长安还有几日的路程?”

窦婴道,“傍晚便能到洛阳了。”

走洛阳这条路,往西南行,不消两日便能到长安城城郊,阿娇心里一团乱,忙时还好,一旦闲下来,心里总归不是那么妥帖的,以后她当真要在宫中渡过么?

并非矫情,而是她真的宁愿在山西挖煤,也不愿意日后天天管刘彻的后宫。

阿娇心烦意乱,又接连几日没睡,吃了些点心,稍稍洗漱过,交代了宁仪一声,回了马车,听着车轱辘的声音催眠,很快就睡了过去。

洛五先收到了消息,听马车里的人呼吸绵长,显然睡得正香,一时拿不定主意,与洛小八商量,“主上来洛阳接公主了,要不要把公主叫醒罢,再过一刻钟,便能看见洛阳城了。”

洛小八却是看出公主最近心气不顺,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左右主上肯定等在城郊官道旁,公主最近脾气大,我们还是别触霉头了。”

两人便也不管了,真到了洛阳城外,窦婴先认出了在路边宽袍广袖、清贵俊美的人,也顾不上吃惊,先下马行礼,“窦婴见过太子。”

刘彻将人扶起来,问道,“舅舅这一路可还好?”

窦婴一一回禀了,“公主这次把人得罪狠了,要她命的人不少,亏得她身边高手多,本身也有武艺,不然真是很难活着回来了。”

刘彻眸中寒光乍现,未在这件事上多言,瞟了眼那边全没动静的马车,他小时候便常去魏其侯府玩,与窦婴是忘年交,十分熟稔,便也不隐瞒,多问了一句,“阿娇这一路上可是想要走别处。”

窦婴笑道,“这样一个厉害的女子,轻不得,重不得,有你头疼的,这会儿应该在马车里睡着,你既是接到了人,我也不随你们年轻人一道了,你安全把她送到长安城便可,我找洛阳的老友喝酒去。”

刘彻让卫戍送他去,走至马车前,制止了要进马车唤人的宁仪,自己掀车帘进去,在她旁边做下来。

其它禁军先回长安,刘彻带了亲卫,马车进了洛阳城,到了一处宅院,车里的人还昏睡着,他也不扰她,拿暖和的毯子遮盖着,把人报下马车,一路送回了房。

她接了圣旨想去别处,定然是想到了,这半年过去,果真也是不愿嫁给他的。

醒来还不定要怎么生气发火,刘彻握着她的手在掌心把玩,视线落在她的面容上,悬了几个月的心脏,渐渐落在了实处。

她好似睡得不安稳,翻了身衣袖全被压在了身体下面,裹紧了她不舒服地动来东去,刘彻帮她把袖子扯出来,本是秉持着君子之礼,不做多余的事,看她交错的领口露出锁子甲的一角,想起前头两月洛小八送来的信报,眸光微暗,先叫了洛一进来,“软甲。”

洛一一听便明白了,立刻去取了来,是这两月赶着让工匠制的,寻的都是好材料,刀枪割不断,腹部还有一块薄钢甲,天下只有这一副了。

等她醒来再换罢。

刘彻心里这样说,自己也靠着床沿,等了一会儿却觉那锁子甲实在碍眼,探手去解她的腰带,睡着的人却很是警觉,眼睛还没睁开,擒拿手就上来了。

阿娇睁眼,见是刘彻,再看自己是在床榻上,气不打一处来,被他握住手腕,便和他过了几招。

“没有让你做太子妃,你若不愿,我如何会迫你,只不过一则父皇想听你说说雁门关一战,匈奴的情况,二则父皇身体不好,各诸侯王都早早以侍疾的理由入长安。”

他说着声音压低了一些,“你是皇帝和太后疼爱的公主,汉庭唯一的异性公主,当真有那一日不好了,你远在雁门关,收到消息再赶回来,也不知是几时了,你心是诚,但倘若连这些礼数都不顾上,长安城中谁领你的情,只道你是凉薄之人,借机参你一本,也是有的。”

父皇虽是下了旨,也并非立刻就要大婚,不过是担心日后封位,有人借此事说三道四,提前掐了隐患,再者即是太子妃,便不好待在雁门关涉险,所以给魏其侯下了旨,非要把她带回来不可。

翻来覆去都要她做太子妃,刘彻眼下却是不想同她争吵了,暂且只能拖着。

阿娇听他说得有道理,也是她心中的顾虑,便也安静下来,悄然松了口气。

就这么不情愿。

刘彻眸光微沉,继续剥她的衣服,阿娇握住他扯她勾带的手,恼怒问,“干什么啊你。”

“站着别动。”

阿娇看他冷着脸,倒是奇怪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倒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见他把她身上那件锁子甲剥下来,叠好,略一想就明白了,好笑道,“这个东西是护身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倒是能找到生气的点。”

刘彻淡声道,“是生气自己没能早一点想起来,偏生让你的郅子安先想到了。”

阿娇失笑,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便也不理会他话里的挑刺,只问道,“你怎么来洛阳了,我能自己回去的。”

刘彻看了她一眼,把锁子甲送出去给宁仪,让她洗干净,派人送回雁门关去,后头想想又拿回来,另外叫洛一准备一件新的,更好的,再送去雁门关。

他三两句话,下头的人腿都要跑断了,阿娇重新在床榻上躺下来,盖好被子,看他走至床榻边,垂眸看着她,心中轻叹,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位置,她从小与他厮混到大,到现在这一步,她已经懒得去在意什么了。

刘彻星眸里便带了些笑意,上了床榻拥她入怀,渐渐地情难自禁,掌心握住她的后脑,寻她的唇,吃得她痛了,才微微闭目,他必定待她如珠如宝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急,会有错别字,作者菌周一再统一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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