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我本就看不顺眼那厮，你顺道帮我绑了人还给吃了，顶多算是你做件好事儿。”晴厉似乎有些惋惜，“就是没亲眼瞧见那厮痛苦挣扎的模样，应该甚是凄惨吧。”

应海迟疑道：“说凄惨也谈不上，因为。”

“不凄惨？”晴厉微微撅起嘴，“你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应海再度沉默，觉得铁定是姜鹤霄单相思罢了，细细想来，忽然有些可怜姜鹤霄：“我干什么吃的，先问问你自己，不是来救人的么，怎么着如今还巴望着他死啊？”

晴厉抛抛手头三叉戟，平静两秒，随后轻描淡写道：“我梦见那厮害我，所以改变主意了。”

应海嘴角抽搐，向他伸手过去：“东西还我。”

晴厉朝他挑眉：“不还，手下败将还想让我还东西，撒泡尿照照镜子自己几斤几两。”

应海气得直直冒烟：“你别欺人太甚！”

晴厉仿若听到最有趣的笑话：“欺人太甚？你丫是人吗。”

应海终于忍不住他的嘴炮了，抢过手下的三叉戟正欲和晴厉再打一架，没成想殿堂上空天花板被一股外来力量当场捅破，乱石坠落灰尘四起，总算突破结界游进殿堂的小花挡在晴厉面前，手持战戟面对那群鲛族：“谁敢害我主子？！”

身后晴厉得意道：“应海，你有胆就再打一架。”

应海果真迎战，持戟迅速冲上前，小花如临死敌，亦是气势凝重地冲到前方与其厮打起来，周围鲛族面对面地回望几眼，持剑积堆似地冲过去，晴厉笑一声，用着手头三叉戟陪他们玩了一把。

殿堂一时混乱，玉器倒塌墙壁碎裂，恍然间深处那道海震猛然掀涌此地，地底剧烈震动，双方都停了下来，应海蹙眉：“海神大人。”抬手化掌猛然推开小花，后退两米。

晴厉再度激他：“想逃啊？”

彼时应海不愿多管晴厉他们，只是心头焦急，被晴厉那厮堵着路，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你究竟想干什么？若是想要姜鹤霄，他早死了！”

晴厉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晓得晴厉不会相信他的胡话，应海笑一声，明了道：“你果真在意姜鹤霄，如今嘴硬了，到时候看见未寒尸骨，可别被眼泪钻了嘴里。”

晴厉闻言蹙眉：“你嘴里倒是总说出些骚话啊。”

“什么骚！”应海瞪他。

正是剑拔弩张之际，殿堂侧门悄悄走来一人，姜鹤霄原是一身乌蓝，如今不见外袍，单单穿着件玄色衣裳，弃疾安稳佩在腰际，腰边儿还缠着那块玄田玉佩，是方才在牢狱里晴厉一时置气丢给他的那块：“晴厉，应海，你们停手。”

晴厉撇头望他：“我不想。”

应海咬牙，向姜鹤霄投诉道：“这厮如此猖狂，你还夸他说性子极好？”

晴厉笑一声。

姜鹤霄瞥他眼，向应海解释：“以前性子极好。”

晴厉随口问他：“现在呢？”

姜鹤霄云淡风轻道：“泼人一个。”

晴厉轻哼声：“这遭评价倒是为所未闻，原来在鹤霄仙君眼里我就是个泼人啊，早晓得我不来救你，直接打道回府不在这里瞎磨叽了。”

姜鹤霄笑道：“你说你救我。”言罢，再度抬脚，直到人走到晴厉面前，一个大高个儿的黑影将晴厉那张脸覆盖了后，晴厉那会儿有些懵地抬头看他，姜鹤霄眼神不变，压低声音问他，“那方才说想吃我血肉的人是谁？”

晴厉微微眯眼，道：“原来你一直躲在后边儿偷听呢？”

“你说得没错。”姜鹤霄笑着回答，回身面对那干鲛族，也顾不得现场多么混乱气氛多么紧张，开口回答，“应海，此事来龙去脉非常蹊跷，你说十年前是极禾村村民杀了你鲛族十余族人，但极禾村的说法却是相反。”

应海道：“极禾村那群贪生怕死的粗俗刁民，总喜欢颠倒黑白，到了这种节骨眼儿上自然会一嘴巴咬定他们是对的我们是错的，我们是吃人，但也是看人的，那些个刁民三番五次扰我鲛族，我们不吃他们难不成等着死吗？”

姜鹤霄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十年前最开始，你们并未在极禾村生扰滋事。”

应海道：“不信算了，我记得那年海底确实不大平静，但也不是我们故意恶搞的。”

晴厉瞧他满脸撒谎精的表现，当时便笑起来：“不是你们的手段？省省吧你，你这种说法骗姜鹤霄还有用，骗我你还嫩了点。”

应海怒瞪：“你血口喷人！”

晴厉双臂环胸走了两三步：“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地将我们扯进海里，还屡次将我打趴在地上，还说不恶搞我们这群无辜老百姓？”

应海面色凝重道：“那不是我们干的。”

“那是谁？你们的海神大人吗？”

应海并未说话，反应片刻，忽然如清醒般猛地抬头并且面目激昂地指着晴厉那厮：“明明是你打我们打得狼狈不堪，你怎么着说成是我将你打趴在地上？你个贱嘴巴别胡诌！”

晴厉两手一摊：“都差不多嘛。”

“差不多个屁！”语音刚落，便被晴厉随之而来的眼神钉在原地，应海吓得浑身发抖，随便找了个族人挡在前面，“你们都滚！此事谈不拢！谈不拢！”

晴厉眨眼间便闪到应海旁边，抬手戳戳那厮的臂膀，笑得眼睛弯起来：“你不是想吃我们吗？”

应海面色惨白地瞪着他：“不吃，我让你们滚啊！”

“别这么抗拒嘛，我们好歹是你们抓来的晚膳，把嘴一张不就能将我们吃了？”

应海面色无言地盯他眼：“我要是把你们吃了还用得着耗到现在吗？”摆摆手，“我今日算是倒了霉，遇见你们这种见一个打一个的土匪。”

晴厉听着就不乐意了：“明明是你绑我们下海的，怎么着，还说我们土匪吗？”

“我根本没绑你们。”应海自觉和他们这种人根本说不通道理，但到底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一番，“我们若是真想吃了你们，方才你们掉进海里便可一口吃了你们，哪还废那种时间好心喂你们吃囊海草？”

晴厉问他：“你不做这种事，还能谁做，方才明明是千万根海草绳将我们缠住扯进了海里。”

应海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做！”

“应海，十年前极禾村村民下海捕杀你们鲛族，源头在于村民亲眼瞧见你们在海岸口撕咬人肉。”姜鹤霄来回掂量，淡声问道，“我想问你，你们冬日有出海的习惯吗？”

应海道：“没有，冬日寒冷冰冻，不易上海打猎，那段时间我们只在海底深处捕捉海鱼。”

姜鹤霄道：“那便好。”

晴厉知他已有所猜测，道：“你还真信那厮？”

姜鹤霄道：“应海所言不假。”

晴厉轻轻笑一笑，不知是嘲讽还是忍不住，反正心里不大舒服，说到底就不该来这鬼地方。他将三叉戟抛到地上，冷眼瞧着他们，道：“你们慢慢玩儿吧，我回去了。”转身正欲离开，左手被姜鹤霄一把握住：“待会儿一起。”

晴厉撒开他的手：“胡说什么一起啊？”转身抬眼看他，嘲笑道，“当我是你媳妇儿吗这么舍不得我离开？”

姜鹤霄竟然嗯声：“是。”

晴厉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当然不行！”

姜鹤霄抿嘴缓缓笑两笑，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晴厉见他如此神态，便知是打趣而已，没想到姜鹤霄竟学会了打趣，觉得稀奇的同时，又恍惚间想起被海草绳拖进海里的瞬间，感受到来自深黑海域里面的某种巨大的气息，似乎是个大家伙，难不成和海神大人有关联吗：“海神大人长什么模样？”

姜鹤霄道：“听闻是人。”

晴厉挑眉：“人？”转眼问应海，“你家海神大人在哪里？”

“不知道。”应海瞧眼一旁沉默的姜鹤霄，“海神大人沉睡百年，并非我等俗民可以唤醒。”

晴厉道：“既然如此，我亲自去将他老人家唤醒吧，你们就顺便指个路就成，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应海隐忍道：“当然不行！你以为你谁啊就想见我们海神大人。”

晴厉转身，抬眼满脸清纯无辜地瞧着姜鹤霄：“他说不行。”

姜鹤霄眨了眨眼：“应海，情况特殊，劳烦引个路吧。”

应海顿半响：“好。”

晴厉不满地嘟起嘴巴：“为什么你说的他就听。”

姜鹤霄道：“你亲切些便是。”

晴厉抬头望着他，冷不丁弯眼咧嘴笑起来：“这样亲切？”

姜鹤霄怔了怔，眼眸逐渐深邃涌动而起，他淡淡应声，抬手梳理晴厉的耳际墨发：“晴厉，你这样太僵硬了，可以再放松些。”

晴厉脸色恢复如常：“我现在已经很放松了。”

姜鹤霄微微一笑，瞧晴厉眉头微蹙，眸底依旧隐藏着对他对任何人的戒备防范，便知这个放松是暂时放松不了的：“比如这样。”姜鹤霄抬起双手，其两指分别掐住嘴角两端后上拉，当场拽出了一个可笑却万分有趣的笑容来，关键还是在姜鹤霄那张脸上，晴厉有些懵逼，整个人站在他面前，呆看了好些时候，最后破口噗嗤一声，朗声放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太滑稽了！姜誉，我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神经病啊？哈哈哈哈哈！哎哟笑得我肚子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