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驰犹豫了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推开。

白小朦眯起眼，面无表情的，“你找哪位？”

“小朦。”对方叫了声，尴尬地，“就是过来看看，你的伤……”

“我没事，不过见到你就觉得有事，周大医生，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小朦，别这么敌视我行吗？毕竟，我们也是好朋友。”

“那是我以前眼睛瞎了，现在治好了。”她脸上满是讥讽，“你觉得我们还是朋友吗？周驰，你知不知道，你很让人恶——心。”

周驰脸色难看，努力调整了下情绪，说：“我知道你恨我，毕竟是我对不起落落在先。小朦，我以为你能理解，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有双方的家庭父母。我，痛苦过，犹豫过，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抗下去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

“知道，你是独子，而且是三代单传。”白小朦说：“所以呢，你出轨了，理直气壮。然后呢，搞大了小三的肚子，离婚，再结婚。现在，你有老婆，有孩子，人生很圆满啊！”她冷笑，“周驰，你很清楚，祁落离开你周家的时候只拖着一个行李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带走。也就是说，出轨的是你，犯错的是你，然而净身出户的却是她！你不觉得你周家欺人太甚了吗？”

“我，我……”周驰涨红了脸，离婚的时候，他不是不想给对方补偿，可是周母不愿意，声称如果他给一分钱就去死。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他也就忽略了这件事。

白小朦说：“不过，这老天还是长眼的，会给好人补偿的。我告诉你啊，落落现在过得特别好，老公忒疼她，她呀，是苦尽甘来，做富太太了，再也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了。”斜睨着对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看前妻过得好心里不得劲？还是想着她离开你应该过得凄凄凉凉的，你心里才舒坦？”

周驰狼狈地，“不是，”吐了口气，郑重地，“我真心希望她过得好，我的意思是说，她……”他说不下去了。

“她怎么了，你说啊，想说什么就明明白白地说。不过，我警告你，周驰，你已经和祁落离婚了，她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无论是你自以为是的好意，还有其他，你在这儿喷喷粪就行，以后别再她面前出现，也别他妈的说这些废话！”白小朦爆了粗口。

周驰瞪着她，最终还是低了眼，转身拉开门走了。

“呸！人渣！”白小朦愤愤地吐了口。

***

周驰回到家的时候，周母正把饭菜端上桌子，周父在一边帮忙。冯粤姗则半倚在沙发上，一边磕着坚果，一边翻着杂志。

她穿了件肥大的睡袍，遮了鼓起的肚子。

“回来了？”周母回头喊冯粤姗，“粤姗，吃饭了。”

冯粤姗起来，晃悠悠地走到饭桌前坐下。

周母给她盛了一满碗的鸡汤，笑眯眯地，“来，多吃点，这是正宗的土鸡，专门让人从乡下捎来的，可贵呢！”

对方用筷子扒拉两下，嫌弃地皱起了眉，“不是说不要放葱蒜吗？怎么又放这些？这叫人怎么吃？”

“那个，那个，放葱蒜味道鲜些，你看，我就放了一点点。”周母陪着笑脸。

她啪地把筷子一摔，“不想吃了！”说完，就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摔得砰的一声。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周驰神色不动，夹了一筷子菜。

周父咳嗽了声，“吃饭。”

周母脸色不好看，吃了几口，又忍不住了，小声嘀咕着，“她不吃行啊，可是我孙子怎么办？可不能饿着了。”说着就要起身。

“你干什么去？”

“那个，我问问她，想吃什么，我去做。”

周父默了默。

周驰开口了，“算了，妈，没事的，一顿少吃点没事……吃饭吧。”他低头大口扒着饭。

周母左右看看，踟蹰着坐了下来。

饭桌上没有人说话，只听见碗筷相碰的声音。不大会儿，卧室里传出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是摔倒了吧？哎呦，我的天！……”周母忙着要起身。

“妈，”周驰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哦。”周父周母看着对方进了卧室，又互相看看，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卧室里，一个木船模型躺在地上，七零八落。冯粤姗冷着脸坐在床沿上。

周驰靠在门上，皱着眉头，隐忍着。

“你们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管不问我了？我肚子里还有你家儿子呢！”对方愤愤地。

周驰说：“是你自己不想吃的，再说了，你要是想吃，再做就行了。”

“都说了，我不喜欢吃葱蒜，她还放，这不是无视我吗？”

“多大点的事，你就这么闹腾？平时全家人不都是照顾你的胃口吗？就这一次，你将就下不就行了？”

“孕妇为大，你知不知道？我容易吗？开始一直吐，赶上那个时候，你还……”她抽泣起来，“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焦灼中度过，情绪不稳定，就怕孩子出问题。现在好不容易舒坦些，你们家又这样对我。周驰，你家是不是不重视这个孩子？”

周驰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唇，还有那卸了妆略浮肿的脸，耳边是对方的絮絮叨叨，夹着抽泣声。他揉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疼。

没有说一句话，他转身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照出的那个男人，脸色憔悴，双眼无神，无处不透着深深的疲惫感，这样的自己陌生而颓废。

不其然地，他想起了祁落。

这是离婚后，他第一次见到对方，依然是那样明丽淡雅，最让他无法忽视的是，对方的身上没有了原先的幽怨和孤寂，整个人的眼角眉梢都是娇俏之意，仿佛他又看到了大学时青春美丽的她。

他不能否认自己是爱祁落的，但是，再多的爱也抵不过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的消磨。父母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对方，加上一直没有孩子，每每都是冷眼相对，话里话外都是怨怒。开始，他还护着对方，和父母抗争，然而时间久了，他就累了，烦了。

而这时候冯粤姗的介入顺理成章，接着怀孕，更是让他义无反顾地做了选择。

可是，全新的生活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娇媚可人、温柔解语的女人哪里去了？那个说我爱你可以为你做一切的女人哪里去了？每天面对着生活琐碎，听着喋喋不休的埋怨，依然是一地鸡毛。

他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捧水扑在脸上，头脑清醒了些。白小朦说得对，她现在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走出去，对着那张脸，平静地说：“想吃什么，我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