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落出来，客厅里没有人，无意间透过窗户往外看。

小区的树下，郑明站在那往这边看，有些踟蹰。

她想了想，走了出去，“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郑明不好意思地，“没事，没事，”他吭哧了着，“上次我爸妈送了点东西过来，那个，那个……”

祁落明白了，黎家母女打心里看不上郑家，自然也看不上对方的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些农产品，值不了几个钱。

她说：“真的？真不好意思？还劳烦你爸妈惦记着，其实，我真喜欢吃些粗粮，都是纯天然的，忒香。”

对方大大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打开后车厢拖出一袋子东西，“这是我妈自己做的粉条，薯干……还有几样豆子……农村没什么好东西，就是想表示点心意。我爸妈很感谢那次……”

祁落是真心喜欢，掂量了下，“真是谢谢你爸妈了，我上次回乡还想着呢！”

“嫂子要是喜欢，我下次让我妈再捎点来。”对方开心得很，笑容也灿烂许多。

“嗯嗯，一定。”祁落觉得对方真的可怜，门户悬殊太大，日子过得一定很憋屈吧，幸好，黎子濯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吃午饭的时候，喊了好几遍，黎安曼才慢吞吞地从房间出来了，她换了件肥大的睡衣，一只手夸张地托住后腰。

“曼曼，吃饭了，有你最喜欢吃的炒鸡子，牛肉焖板栗。”黎母招呼着。

黎安曼凑近前，用手扇了扇，皱起眉，“这什么味道？像是鸡屎味似的，恶心死了！刘婶，快点端下去。”

祁落正夹了一块鸡丁送到嘴里，僵住了。

“哪有什么味道？”黎母说：“头三个月害喜，吃东西挑剔……好好，那个不吃，刘婶端下去，还有这个呢？这个是你最喜欢吃的，来尝尝。”

祁落眼睁睁地看着鸡丁被撤了下去，再看黎璇子也是一脸不开心。

黎安曼视若无睹，她用筷子戳戳那个，依然是一脸的嫌弃。

“怎么了？都不喜欢吃？”黎母有点紧张。

“看着油腻的心里堵，”对方皱着眉头。

“那你想吃什么？可不能不吃，撑着都得吃。”

“我想吃徐记的酸辣粉，还有迎宾楼的糖醋排骨，现在就要吃！”

“好好，——祁落，祁落，”黎母喊，“这会儿外卖可能忙，路上耽误时间，正好离这儿不远，你去买吧，要热乎的。”

祁落举着筷子停在那。

“……”

黎母催她，“你快点，这怀孕的都是挑食，你以后怀上了就知道了，快点，快点。”

祁落本来想拒绝，被她后面一句堵住了，默默地换了鞋出去了。

等她买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了，她食盒放到桌子上，“买来了，吃吧。”

黎安曼凑近，挑开看了看，皱眉，“不吃了，不想吃。”

黎母说：“你这孩子，不是说想吃吗？怎么又不吃了？吃一口，就吃一口。”

“不想吃嘛！”对方推开，“我想吃腊肉粉条，要丁记的，妈，我想吃那样的。哎，你给我重买一碗，我想吃腊肉粉条。”她毫不客气地吩咐祁落。

祁落没动。

黎母发话了，“怎么还不去？再换一碗。”

祁落忍着没说话，又转身出去了。

腊肉粉条还没有做好，她就在旁边等。

店外来了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坐在她旁边的桌子边，点了两份饭菜。

稍瘦的说：“我昨晚都没吃，做一份文件，今天十点才做好……天，我会死的！太折磨人了……”

“得了吧你，工作狂！！”稍胖的白了她一眼，“你家缺你的钱花？谁让你自己找累？”

“家里是家里的，我的是我的，”对方大快朵颐，完全没有淑女的形象，“我以后才不要在家吃闲饭，不然什么都得被动。是不是啊，美女？”

“是，是，励志！”

“咯咯咯……”

两人笑成一团，早晨的阳光落在她们的脸上，阳光，青春而美丽。

祁落有些愣神，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她和白小朦也曾经是那样无忧无虑，那样青春张扬。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因为出来得急，简单套了件运动衫，罩了件肥大的羽绒服，头发则随便地拢了下。简单却有几分邋遢，甚至还透着几分暮气。

这样的自己是自己吗？汤兆臣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她突然怀疑起自己了。

“小姐，您的粉条做好了。”

服务生的一句话惊醒了她，她提了食盒回到黎宅，一声不吭地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身上了楼。

黎安曼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撇嘴，“妈，她好像不高兴呢！”

黎母给她剥了个橘子，“吃你的，别操那份心。”

“哎，妈，你说如果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不会对璇子这么好啊？”

黎母顿了下，“没事，都是黎家的孩子一样疼，我倒是盼着她给我生个孙子。这样，我觉得心里也踏实了，这么个……也就算了吧。”

黎安曼说：“切！还怕没人给黎家生孩子？想要孩子，女人排队都来。”

黎母白她一眼，“说话别没个遮掩的，是个女人都能当黎家媳妇？她吧，是离我的标准太远了。不过，已经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姐也说了，别让我管多了，总归你哥喜欢。”想起了什么，“你呀，也得收敛点，别让你哥不高兴。”

黎安曼翻了个白眼，哼了声，不说话了。

祁落没有注意到她们，那两个朝气蓬勃的女孩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心里翻涌起一股热潮，是久违的，悸动的。

她走进书房，找到自己封存的行李箱，翻出了那一摞摞整齐的书本，一张张画纸。手摩挲着，是轻微的沙沙声，陌生的却又美妙至极。

翻开，拿起笔，试着在纸上涂画、勾勒，开始还迟疑、陌生。慢慢地，她的笔尖移动越来越娴熟，越来越流畅……

这一个下午，她画出了十来张设计图稿，没有目的和主题，就是想要画，想要表达自己急于宣泄的情绪，甚至璇子来了也没有注意。

黎璇子抱着洋娃娃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画。

良久，祁落回头，先是一愣，然后放下笔，揉揉额头，抱歉地，“璇子，你怎么在这儿？没和奶奶一起看电视？”

黎璇子摇头，好奇地接过她手里的彩铅，在纸上涂画几笔。

祁落笑了，“我家璇子也喜欢画画是不是？好，阿姨以后就和璇子一起画画，设计出最美图案啊，好不好？”

黎璇子眯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