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曼的预产期到了，提前住了院，黎母几乎每天都去陪着。黎璇子渐渐能够独立地融入那个集体，所以不需要天天跟着，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

自然地，祁落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设计绘画上，过得很是充实。

一周后的一个早晨，黎安曼平安地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这下子把黎母高兴坏了，天天守着，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让黎安曼都有些啼笑皆非。

“妈，您别絮絮叨叨的行不行？他那么小，能听懂什么？”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对方认真地，“孩子精着呢？不然你以前要做胎教？是吧？宝贝儿？”她逗着那才出生不到一天，还闭着眼睛的小小婴儿。

黎安曼无语了。

郑明接口，“妈，曼曼是担心你太累了，是吧？”

黎安曼点头。

黎母说：“那怎么办？你父母又帮不上忙，只能我这个外婆疼喽！哎，要是我孙子该多好！这宝贝儿多可爱！”

郑明脸色暗了下。

黎安曼却闪了闪眼，“那个，妈，你……”

郑明开了口，“妈，其实，我爸妈问过，也想来照顾曼曼，这不，昨晚还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生呢？”

“可别！”黎安曼说：“别让他们来，他们来能做什么啊？别说他们不习惯，就是我也不习惯。郑明，我和你说，不用他们来，等我在会所住满三个月就到我妈那边去，有我妈照顾呢。妈，是吧？”

黎母说：“行，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郑明不说话了，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抬头看了眼黎安曼走了出去。

离开病房一截距离，他拨开手机，“妈，……嗯，生了，今天早晨九点一刻生的，都好着呢！嗯，不用，你们不用来了，家里忙，你身体又不好……什么？你到了？哪里呢？”

他急了，埋怨着，“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啊？……你说个地址，我去接你。”

又停了一停，“你遇到大哥大嫂了？……好好好……”

不大会儿，黎子濯和祁落带着郑母走了过来。

“妈，大哥，嫂子。”郑明忙上前。

郑母说：“昨晚你打电话说可能就这两天，你爸就催着我来了，想给你打电话，怕你忙，没敢打扰，想着反正也能找到地方，就来了。好巧，遇到你哥嫂了，不然我还得在外面转悠呢。”转向黎子濯夫妻，感激地，“——他大哥大嫂，真是谢谢你们了。”

“别客气，阿姨，应该我们去接您的。”黎子濯客气的。

四个人进了病房。

黎安曼本来和黎母说说笑笑的，一看到对方脸色就不好看了，勉强叫了声，“妈，您怎么来了？”

郑明小心地说：“我妈专门赶过来的，想看看你和孩子，……不放心。”

“嗯嗯，”郑母局促地笑笑，“是不放心，他爸就催我来了。”

黎安曼没说话了。

黎母倒是真高兴，“亲家啊，快过来看看你孙子！”

郑母走过去，离了老远就停住了，伸长了脖子往前看，满是皱纹的脸因为笑更加深了，“好孩子，长得真好！这头发，这脸盘，就像月把孩子似的，像明明小时候，忒像……”

“可不？”黎母说：“曼曼生他也受了罪了，人都说啊，孩奔生娘奔死，生个孩子，养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就是，就是。”对方连连称是，“曼曼啊，真是辛苦你了，你是我们郑家的大功臣啊！”

黎安曼微微露了笑意。看了眼时间，“到喂奶的时间了。”

“哦，哦。”郑母恋恋不舍地看着黎母把孩子抱开，送到对方的怀里。

几个人都走了出去。

郑母把郑明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儿子，这月子……”

“暂时在月子会所住三个月。”

对方吓了一跳，“得不少钱吧？我上次听你老姨说她家二丫也是住月子会所，一个月一万多呢！”

郑明没敢说，这三个月下来得十万左右，他含糊地，“里面什么都是配置好的，母婴都舒适。”

对方没说话了，停了下，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个密实的小布包递给他，“这是我和你爸的一点心意，二万五。我们只能拿出这么多了，你拿着，给曼曼买补品吃。”

“妈，我不要。”郑明推回去，“你儿子现在还有钱，再说了，你和爸现在就指那几亩地，你身体又不好。妈，这钱我不要。”

“傻孩子，爸妈没本事，赚不来钱，也没法帮你其他什么的，你上大学就是自己赚奖学金，后来工作成家都是人家操办的……妈，心里不落忍，总觉得对不起你……其实，你不说，妈也知道，你……不容易……”

一句话几乎让郑明泪奔，“妈！”他用力忍住，“我真的很好，真的。”

“知道，知道，曼曼不错，能娶到他是你的福气，特别是她哥哥嫂子，人忒好。儿子啊，做人要学会知恩图报。”

“我知道。”

对方把钱硬塞回他的手，“曼曼是为老郑家受了苦，就这点钱是我和你爸的心意，得给，不然说不过去。拿着啊。”

郑明捏着钱包，只觉得烫得他心里发热，发痛。

对方又说：“我来看看，如果需要就留下，现在看来，也不需要我，反而给你们添麻烦。我呀，这就回去了。”

“那不行，妈，你怎么也得住几天。”

“别，妈看过就放心了。明明，等曼曼出了月子，需要我来我再来。”看了眼病房的方向，踟蹰了下，“我就不进去了，孩子在喂奶，明明，你帮我说一声，和你岳母还有曼曼。”

郑明知道留不住，便收敛了情绪，“我送您吧，妈。”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我会打的。”

黎子濯过来，“我送阿姨吧。”

“那怎么行？……”

“没关系，”黎子濯和气的，“您看您大老远的过来，就停留这么一会儿，于情于理都是我们的不是。这样吧，我送您，也能略表下歉意。”

“是啊，阿姨，让子濯送您，不然郑明也不放心。”祁落也劝说着。

“哎呀，怎么可以，真是的……你们两是好人，我家明明能遇到你们家是他的福气，也是郑家的福气，你们是他的大哥大嫂，要是他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该教训就教训，我和他爸没话说。”

黎子濯和祁落都微笑着点头。

末了，黎子濯送郑母走了。

祁落回头，却发现郑明头抵住墙，一手捏着那钱包，好久都不动。

她默了片刻，转身走了。

当一个人选择了成功的捷径，就该想到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回到病房，孩子已经睡了，黎母和黎安曼在说着话。

祁落俯身看孩子，那软软的，小小的被包裹在襁褓里，脸盘很饱满，脸上还有黄疸色，头发黑油油的。一只小小的拳头蜷着，举到耳边，那睡相看着特别可爱。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小的婴儿，心底的母性被唤醒，有根弦颤颤地。

黎安曼看过来，带了几分深思，突然开口，“可爱吗？”

“嗯，很可爱，曼曼，恭喜你。”

对方抿了下唇，有几分意味不明，“既然喜欢，就赶紧自己生个，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生的好。”

祁落即使对于这样的话题已经接近免疫，心头依然一抖，她笑笑。

黎母说：“就是，这曼曼都生了，你还没有动静，不着急啊？我和你说，趁年轻早生孩子容易恢复身材，赶紧的，那药得继续吃。”

祁落嗯了声。

黎安曼似笑非笑地，“生男生女能调节、控制，若是其他原因呢？”

祁落闻言，不由地抬眼看她。

对方挑眉，有几分不屑，和得色。

黎母怀疑地，“什么原因？”

黎安曼还没有开口，郑明进来了。

黎安曼转移了注意力，“你把你妈怎么安排啊？你看看，有地儿吗？要不，你送她去宾馆吧？”

郑明面无表情地，“她回去了。”

“回去了？”黎母诧异，“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总归呆两天，看看孩子吧。”她语气里有着不满。

郑明没吭声。

祁落说：“阿姨说了，她也帮不上忙，还添乱，我和子濯都建议她回去，等你们需要的时候再来。”

听了她这样说，黎母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黎安曼则轻吁了口气。

郑明看过来，眼里是满满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