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濯倒在床上醉醺醺的。

祁落给他脱鞋，他突然坐起来，“……那个谁？谁给你垫了医药费？那个，那个姓……姓什么……”

祁落一身汗，“没谁，睡觉，睡觉……喝多了……”

“哦……”对方又倒下，闭着眼睛嘴里叨叨着，“……不许给我招事儿……那个，老婆，老婆……”

“我在呢？心里难受？谁让你喝那么多啊？……我给你倒水去。”祁落转身去给他倒水。

黎子濯嘟哝了声，“……慧慧……”

祁落一下子僵住了，回头，却见对方已经睡了过去，好像刚才不过是自己的幻听。

这时，黎璇子拖着鞋子走过来，揉着眼睛。

她惊觉过来，“困了？”

孩子点头，她忙着拉着孩子去洗漱了，等哄了孩子睡着了，再回到卧室，黎子濯已经睡沉了。

她坐在床边凝着对方的睡颜好久，想起了什么，摸过对方的手机，点开里面的私密空间设置了密码。她想了想，输入了一串数字，果然屏幕解锁。

首先跳入眼帘的是一张美女照，低眉，微笑，正是冷慧。再点，也多是生活照，有两人的，有单人的，还有几张是尚在牙牙学语的黎璇子，背景有好几张都是楼顶那个阁楼。

那时候的黎子濯年轻帅气，冷慧娇柔美丽，彼此对视的眼里都是满满的爱，看在她的眼里却是那么得刺眼。

最后一张是她在阁楼那个房间里看到的，冷慧忧郁的，冰冷的，好像透过夜色在凝睇着她，甚至带了丝嘲讽。

祁落关上了手机，心，像是外面的天气一样冰冷。

在这个男人的心底有个世界，是属于过去的他和冷慧的世界，而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他感情空白的替补而已。

她呆坐了片刻，苦笑了下，在床边躺下了，离了黎子濯一截距离。

对方翻了个身，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祁落火大，甩开，对方又来，而且位置准备无误。

她气得踹了一脚，拖过被子搁在两人的中间，对方嘟哝了句，搂着被子继续睡。

黎子濯早晨醒来，祁落已经不在房间了，揉揉还蒙蒙的头，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喝醉酒。

“老婆！”他喊了几声，没人应他，洗漱后出了卧室。只见桌子上摆放着早餐，祁落和黎璇子不见影儿。

等他吃过早饭，两人回来了，祁落在和王姐说话，“……非得拉着我去超市，要给姐姐买玩具，说和姐姐玩儿……”

“行，姐姐今儿周末，作业早写完了……”

“璇子，玩会儿就回家，可不许胡闹。——王姐，麻烦你了。”

“看你说的，璇子忒乖，我喜欢着呢？哎，”对方探头往里面看了眼，“你家的喝多了吧？还没起来？我家还好，一早晨就出去买菜了。”

“是吗？”祁落应着，进了门，把买的东西放在柜子上。

“都买什么了啊？起这么早？”黎子濯上前翻了翻。

祁落没理他，换了鞋直接往里面走。

“怎么了？老婆？”对方上前揽住她的腰，头抵着她的头，撒娇地，“喝多了，难受。”

“我买了水果，你自己洗下吃，等会儿我得上班。”对方推开他，语气平澜无波，“你也得上班，把孩子送回家吧，总不能老是在外面。”

黎子濯终于察觉出什么不对了，“老婆，你好像很不高兴？怎么了？我不是故意喝醉的，真的，这么多年了第一次……”

“幸亏你这么多年你第一次喝醉了，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你知道什么？”对方紧张了，“我，昨晚说了什么？说了，……也是醉话，老婆……”他去拉对方的手。

祁落甩开他，冷着脸，“没说什么，突然心里不舒服。”

“……那个，不想回去没关系，这儿挺好，再住几天？”他小心翼翼地。

“那我就罪过大了，不仅忤逆婆婆，还教唆丈夫，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祁落说：“回去吧，总得过日子不是？”

“落落……”

祁落背对着对方深深地吸了口气，回转身，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大概作天阴。”想了想，犹豫了下，“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事？”对方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几天你见着姐姐了吗？”

“怎么了？”黎子濯敏感地，“你看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无意中听到的。”祁落简单地把在医院遇到潘幼蓉的事说了，“我有点不太相信，不过，对方说得像真的一样。和你说，你斟酌着。”

黎子濯揉着太阳穴，“我姐应该早就知道了，她在和赵大勇协议离婚。”

“啊？”祁落吃惊了，把自己的小情绪抛在了一边，“怎么会这样？难道姐夫真的……”

“他俩的事我说不明白，姐的心思摸不透……我总觉得她挺乐意离婚的。”

祁落愣了半晌，或许她真的看不上赵大勇那样游戏花间，但是，凭良心说，对方也不是坏得不可救药，而且，如果两人真的离婚，最接受不了的应该是黎母吧。

一直以来，黎安怡就是她的骄傲。

她叹了口气，“如果觉得没有再生活下去的必要，离婚就离婚吧，姐姐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妈那里……”

“就是要和你说，这事儿千万别说，对谁也不许说。”黎子濯说，“静观其变就好。”

“哦。”祁落闷闷地应了声。

黎子濯看着她的脸色，自发地脑补为对方因为这事心情不好，安慰地，“没事的，他们还有阿稳，孩子会让他们慎重考虑的。”

祁落看着他，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他们之间还有阿稳，那，我和你之间有什么？”

“落落……”

“如果有一天我俩走到这一步，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牵挂吧？”

黎子濯变了脸，“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怎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没关系。”祁落转身，“只是说说而已。”

黎子濯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微沉，沉吟片刻，说：“你今天请假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没时间，这几天生病都耽误了不少工作，还有几份设计稿没做完。你也是，年关了，忙，你回去吧。”

黎子濯不理她，很快地穿上衣服，“走吧，就一会儿，璇子先放在王姐家。”

祁落无奈，只得跟着他出去了。

黎子濯开车带着她穿过半个城市，到了城南停了下来。

大片的良田，凋零的树木，一大片的荒草连着一大片，还有稀稀拉拉的民居，不远处矗立着一幢新楼很是显眼。

祁落下了车好奇地四下打量，“这是什么地方？”

“我竞标成功的地段，准备盖商品楼，连带一体的健身和娱乐休闲产业。你看那边，准备开个公园……”黎子濯指点着，踌躇满志。

“嗯，听着挺不错的，不过，真可惜又是一片庄稼地要被文明入侵了。你说现在的人也是奇怪，一方面在摧毁乡村和旧的建筑，另一方面又花费大量的金钱来修缮甚至重建古代的遗迹，真是矛盾的时代。”祁落感叹。

黎子濯不以为然，说：“商业经济的时代，没法避免的矛盾。”

走了会儿，他带她到了新楼前，径直上了10楼，按开了门铃。

祁落狐疑地看着他。

门开了，出来一个人却把祁落惊住了，好半天才出声，“爸！你，你怎么在这儿？”

“落落？！”祁父惊喜万分，赶紧往里面让，“你们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和你妈还在说要去看看你们呢？”

祁母也出来了，欢喜得很，“落落，子濯，你们来了？快进来。”

祁落实在懵了，看向黎子濯。

黎子濯微笑着叫了声爸妈，解释说：“那个，我前几天让人去把爸妈接来了。这个房子吧，我老早就买下了，一直没人住，正好让爸妈住。本来想要告诉你的，还没来的及。”

“是啊，是啊，才来两天功夫，东西还没完全收拾好呢。你说，子濯多有心啊，什么都给准备得好好的……”祁母是眉开眼笑。“祁风来的时候我和你爸都不知道，知道他没事就放心了。家里房子赶上拆迁，本来吧，就准备租房子住，看着他再复读一年，可他……他不愿意读了，在家也没什么事了。正好子濯要我们过来，我们就过来了。——哎呀，我看看，这怎么瘦了啊？好像？”祁母打量着祁落。

祁落有点消化不过来，“那个，没事，我这几天感冒才好，祁风也在这儿？”

“在这儿，我和你爸好好教训了他。都亏了子濯，子濯啊，真是谢谢你。”对方是越看黎子濯越是高兴，“正好今儿来了，我来下厨炒几个小菜，一家子好好吃顿饭，也算是团聚了……他爸，赶紧地，出去买菜去，捡子濯和落落喜欢吃的买……”

“知道了。”祁父笑呵呵地。

祁落看着这整洁宽敞的房间，再看看应有尽有的设备，还有父母开心的笑脸，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祁父去买了菜，不大会儿祁风也回来了，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吃了饭，这是祁落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幸福快乐的家庭时光。

吃过饭，祁家父母千叮嘱万叮嘱目送两人驱车离开这才回转。

车子行驶在寂静的大道上，渐渐溶于灯火辉煌的街市。祁落侧转脸看了眼黎子濯，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黎子濯转脸笑了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握住方向盘，眼睛看向前方，说：“我一直就有这个打算，父母年龄大了，和子女住得近些也好照顾。”顿了下，“我和叔叔婶婶说了，让他们过来，他们不愿意，说不习惯。等这边建设好了，再劝他们过来。”

“嗯。”祁落抱住他的胳膊，把头倚在他的胳膊上，没有说话。

或许，那晚的醉酒说出的话只是无意中的吧，这个男人还是真心对自己的。更何况，自己本来就不应该要求太多的。

想到这，她也就释然了，虽然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