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落出了病房，一眼就看到赵大勇抱着双臂靠在走廊那边看着自己，她踟蹰了下，走了过去。

“说说，你都知道啥了她说什么了？”对方问。

“没说什么，”祁落说：“现在她也挺惨的，你就不用计较了吧？”

对方哼了声，“她惨？她有我惨？就因为这个疯女人，我老婆没了，儿子也不亲，当我冤大头还是什么？”

“那是你自作自受！”祁落毫不客气地，“如果不是你不检点，能让人家钻了空子？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吼我？”对方不相信地睁大眼睛，拨通电话，吼，“黎子濯，你老婆竟然吼我，还有规矩没？你得教训了……”

祁落给气笑了，“我吼你怎么了？还教训我？你才欠教训！”说完就走。

“哎，哎，”对方撵上来，“你什么态度？我和你说话呢，她说什么了？啊？！”

祁落停下脚步，面对着他，正色地，“我问你句话，你得说实话，你真的很爱姐姐？真的舍不得她？”

对方一下子蔫了，点头，可怜巴巴地，“真的爱她，从高中的时候就爱了……这次是我的错，闹大了，可是，我真的没想到这样……落落，”

祁落一身恶寒，“祁落。”

“祁落，我对你不错吧？还帮过你是不是？那个，不说什么知恩图报了，你总得帮我一把对不对？”对方腆着脸，“你和我说，你姐现在在哪？我根本联系不上她……她真的不要我了。”

祁落叹气，“如果，如果说她不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我是说，容貌，或者身体，还是其他，你确定还会爱她？”

“她就是我眼里的模样。”对方固执地，“你说的什么意思？她换芯了？”

祁落无语，“你确定高考的时候是你自己考的？”

“啊？……”话题转的太快，对方有点懵。

“你好好用脑子想想前因后果，如果你真的想挽回姐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祁落说：“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姐姐具体在哪，没几个人知道。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明白吗？”

赵大勇皱着眉，似懂非懂的，好半天都没有动。

祁落出了医院，刚要打车，一辆小轿车缓缓开过来，摇下车窗，里面许平彤笑靥如花，“你好！”

“你好。”

“那个，祁姐，你有时间吗？我们窦总想约你谈谈。”

“窦总？”

“康悦的窦维超窦总。”

祁落想起来了，她嘴里所说的窦维超应该是那次小娇结婚的时候在酒楼外面遇到的，黎子濯对对方并不感冒。她犹豫着，“我不认识他，他和我谈什么？”

“那也不一定，请。”

祁落想了想，坐上了车。

不大会儿，许平彤引着她进了一家咖啡馆。

窦维超迎了上来，笑容可掬地，“黎太太，久仰久仰。”他穿着件蓝色毛衣，举止优雅，很是风度翩翩。

“不客气。”祁落歉让了下，坐下来。

许平彤也在旁边坐下。

“黎太太，来杯咖啡？这里的咖啡很地道的。”对方热情地。

“不用，谢谢，我不习惯喝咖啡，还是茶吧，一杯清茶。”祁落礼貌地说。

“好的。”

许平彤的眼皮微微上撩了下。

茶上来了，祁落握住热乎乎的茶杯，开门见山地，“窦总，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本来吧，想找个机会约请你们贤伉俪。哪知道，黎总太忙，总是抽不出时间，黎太太这……”他笑了下，“就很冒昧地来打扰了。”

祁落保持着矜持的微笑，啜了口茶。

对方轻咳了声，“那个，听说您的弟弟这次住院了，伤得挺重的。”

“是，差点没挺过去。”

“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冲动了，我们那个时候虽然也闹腾，可没这么过激。”对方感叹，见祁落没搭话，继续说：“那个，黎太太读书的时候肯定是好学生，老师同学都喜欢的那种，是吧？”

祁落笑笑，心里有了几分明了，说：“能闹腾的，敢闹腾的要么是性格使然，要么就是有依仗。我们家是普通老百姓，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平安就好。”

对方凝了她一瞬，笑，“黎太太说话真的很有水平，听说以前是做老师的是吧？”

“您应该不是说我有股子老师的酸味儿吧？”祁落开着玩笑。

“那有？”对方笑，“老师都是素质高，水平高的，我上学的时候忒仰慕老师，真的。”

“那您肯定是个好学生，所以学有所成，身有所长。”

对方又笑，“和黎太太谈话真是有趣，我还真羡慕黎总是慧眼识珍宝啊，有这么个风趣多才的太太，人生得多有意思？”

祁落笑了笑。

许平彤轻咳了声。

窦维超像是得了提醒似的，“那个，今天把您请来，是想和您谈件事。这事吧，说真的，还真的有点不好开口。”

“您说。”

“那个，您弟弟在和人发生纠纷的时候受伤了，是吧？那些都是半大孩子，特别容易冲动，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没个轻重……哎，你说这些孩子都怎么想的？”

祁落说：“第一，我弟弟没有和人发生纠纷，他只是路过，却遭受了无妄之灾；第二，你所谓的这些孩子不是冲动，而是蛮横，视法律如无物。所以，窦总，您的观点我不同意。”

对方愣了愣，“那个，那个，……”

“窦总，请您说明您的意思好吗？”祁落说：“我想，您时间一定很宝贵，我呢，您知道，也很忙。”

“哦，是这样。”对方干笑了下，“我知道你弟弟遭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作为家属是无法释怀的。不过，话说回来了，已经这样了，何必把事情闹大？您看，黎总是有头面的人物，这样对他的工作会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还有对方，对方很诚恳，希望能私下和解，条件，由着您提。”

祁落盯着他，半晌，笑了一声，“原来窦总是来做说客了，能让窦总这么费心的，不会是平常人家吧？”

“……说实话，他，那个舒倓是我表弟。”

“哦，我明白了。”祁落说：“可能对不起窦总了，我们虽然很缺钱，但是也不至于不分是非黑白。对方仅仅因为一句口舌之争就捅人致伤甚至致死，恐怕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法律的意识。您是富贵人家，命值钱，我家是普通老百姓，命也值钱得很。”

“黎太太，……”对方脸色微微变了变。

祁落站起来，不亢不卑地，“事实会还原真相，法律会给我一个公道，私下和解那是不可能的，真是不好意思。”她把一张钞票压在茶杯下，“谢谢您的茶，我想还是自己来吧。”说完，点点头，就往外走。

“哎，你……”许平彤瞠目结舌。

窦维超坐在那，好久都没有动，突然笑了，“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窦总，”许平彤小心地，“她不同意私下和解，您不是……”

“如果躺在医院里的是你的弟弟，你愿意私下和解吗？”对方反问。

许平彤迟疑了下，摇头。

窦维超说：“你看，这就是你和她的区别，你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而她直接拒绝，这样的才是有原则的人。”

许平彤脸色不好看了。

对方看她一眼，“可惜，这样有原则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你和我都是一样，属于另一类的，更加适应这个社会。”

许平彤笑，带了点娇嗔，“窦总这是开玩笑呢！”

“算是吧。”对方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和舒家交代了。”

许平彤愣了下，明白了，“您根本没指望说服她？”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窦维超淡淡地，“舒倓，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肆意而为买单的，这是舒家的不幸。”

他起身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大衣，穿上。走了两步，突然看了对方一眼，又笑了，“我一直奇怪黎子濯那样的人物怎么会找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而且还是很平常的那种，现在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你想明白了，就会知道为什么你会败给她了。”

“……”许平彤僵在原地，看着对方径直出了门，脸色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