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之后,袁振对自己的孙子发出这样的感叹：“当年，我是有机会打败杨争的。”

他那四岁的孙子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方面散发这崇拜爷爷的目光,一方面带着狐疑。

他的儿子为他在旁边作证：“是的,你爷爷本来有机会！”

孙子的目光完全变成了崇拜！小小孩子已经知道杨争的厉害,自家爷爷能有这个机会,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袁振一边欣慰的露出慈祥的笑容,一边在心中叹气，当时,他怎么就没扑上去呢？

嗯，怎么就没呢？

此时,袁振的身体就在半空，他的手已经伸了出来，可是当杨争的脚伸出来的时候,他的脑中不由得想到了董浩然。

想到了他那一次又一次的前扑,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无用；

更想到了杨争之后的那一伸手！

同时,还有很多没有具体浮现出来的景象——比如董教练，比如李先天，再比如勾甫……

然后,还没有等他完全捋顺明白,身体已经有了自己的反应，他向旁边扭了过去。

那边的李先天，轻轻咦了一声。

“李先生？”解说立刻捕捉到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唔……我还不能确定,咦？”

他又咦了一声，解说连忙去看，就见袁振的身体又一次扑了过去。

似曾相识的动作,似曾相识的场景……

“袁振这是在学习马超？”解说立刻道，李先天点头，“看样子是了。”

那必须是。

袁振那不是学的一般的到位，董教练虽然是到最后才说出自己的计划，但会把他挑上来，就是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别管是现场的还是电视机前的，都看到了袁振一次次的前扑，一次次的拐弯，然后一次次的再前扑。

在袁振最初前扑的时候，一高的还在为他加油鼓掌，但是在他扑了一次又一次后，他们和很多电视机前的人一眼都对李先天有了怀疑——说好的，很好的比赛呢？

不过电视机前的就是单纯的觉得这比赛忒不好看，一高的就有别的看法了。

他们觉得这对十五中来说，也许还真是很好的比赛，你这边费老牛鼻子力，那边就伸伸手抬抬脚就完事了，不是一般的潇洒，要不你看那边看台上那丝巾飘舞的！知道的这是武道大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舞蹈大赛呢！

但对咱们一高……这个，虽然咱们已经抱了你们会输的准备了，可你也不能让咱们就看这个吧。

你就不能表现点坚强不屈英武不凡，被打的吐血也还要挣扎着起来的镜头吗？

好吧，后面一个是有点过份，但你这只是前扑，看起来……不想说，咱们真不想说，好歹你也是武学生，好歹也是四级武者，好歹一个211大学是没跑了，可这真像溜猴的啊！

关键的是，你还是那个猴！

一高的不少都有一定的嘀咕，他们中也不是就没有懂行的——正经武者也许不是，纸上谈兵总还是会一点的。他们也想过这也许是战术，但辉煌惯了，突然看自家这么憋屈就觉得难受。

不过这是普通学生，像勾甫等人，都在为袁振加油。

第七次了！第八次了！第九次了！

在袁振扑到第九次的时候，勾甫等人几乎要弹冠而去。

在第十次的时候，袁振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然后，杨争伸出了手……

后来有人说，杨争伸脚不可怕，可怕的是神手。

因为她伸脚的时候你还有机会，可一旦她伸手，你就没机会了。

此时的袁振也没有机会了，杨争的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输了，输的很彻底，一高那边甚至有些人发出了嘘声，但袁振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杨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输了还能笑的她见过，但还能露出这么幸福笑容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所以这人……她第一个反应是精神不太正常，后来想到一件事，就道：“你是不是……喜欢苏东坡。”

袁振一怔：“什么？”

“苏东坡，苏轼，喜欢吗？”

袁振点点头，他虽然是武学生，也是上到高中的，一路来没少背苏大家的文章，虽然背的要死要活，也要承认诗词歌赋都极为漂亮。

杨争也笑了：“这就说的过去了。”

没知识真可怕，她要不是有学者思维，恐怕都要把这个一高的当做精神病了。

袁振还要再问，而那边勾甫已经走了过来。

看到自己的社长，袁振不由得一挺胸，勾甫对他点点头，两人没有说话，但一对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尽力了。

我们都看到了。

要赢！

你放心！

袁振走下擂台的时候还是挺着胸的，但一下来，他的腿就有些发软。

虽然没有过招，但那十下，对他也是极大的消耗，刚才能站着全凭一股气撑着，现在气一泄简直就要有些头晕眼花。不过虽然现在什么低血糖的感觉都来了，他心中，却更为敞亮。

能行！

教练的办法，一定能行！

他都消耗这么大，杨争就算比他小一些，也是，消耗巨大！

说不定在社长这里，他们就能拿下杨争了！

勾甫也是这么想的，作为一高的最强战力，他还是希望能在他这里，结束战斗，所以，他扑的更凶猛了！

他高高的跃起，凶狠的扑过去，然后，灵巧的转身……

在他刚上台的时候，一高看台上那是士气一阵，都等着他的精彩发挥，在他扑起来的时候，还有人在那里争辩：“饿虎扑食！”

“那是暴虎冯河！”

“不不，我看那是龙争虎斗！”

“龙争虎斗是高级招式，不可能在这里用出来。”

“别的学校都有越级而战的，咱们学校不成？就咱们学校不能出奇兵？”

……

然后，等勾甫扭腰变向，刚才争论的就都鸦雀无声了，他们脑中只有只有缓缓的，一个大问号。

就这？

但勾甫的飞扑还在继续。

一高的普遍不能接受，十五中的也有点要凌乱了，一高啊！一高的啊！他们一直认为高高在上的一高的啊！

是，在他们的杨争赢了二十五中之后，已经有了要战胜一高的野望，也想过今天杨争依然能续写自己的传奇，但，一高的怎么能这么打呢？

还是李先天的解说让他们释怀了：“很显然，一高是在消耗杨争。”

“李先生您能不能说的清楚一些，我虽然有那么一点感觉，可不是太了解。”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啊，汴东大学。”

“嗯，汴东虽然不是什么好学校，但你当年考的应该也不是很容易。”

主持人突然有一种不想说话的感觉，好在李先天虽然不会故意抬他，倒也不会故意埋汰他，继续道：“早些年，能考上大学都不容易，汴东那个时候也是咱们省有名的好大学了。”

“是是是。”主持人连忙道。

“那你当年备考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有精力不够的感觉？特别是学了一天，到了晚上，哪怕是心中还想学，身体好像也还能撑得住，可就是脑袋发疼，看什么都看不下去？”

“是有的。”

“那就是精神力不够了。我早先就说过，杨争的这种打法是特别消耗精神力的，因为要做到精准控制，就要有精准判断，你看这一下勾甫是扑过去了，但如果他中途不变，那就真的直接扑到了杨争那里！”

“所以，杨争不能松懈。”

“是的，一丝一毫都不能。”

“非常消耗精神力？”

“非常消耗。”

“可是，李先天我有个疑惑啊，那杨争不能抢个先手吗？她如果抢先攻击……会怎么样？”

李先天笑了：“这一段杨争的表现给大家造成了一种她很强大的错觉。她也的确是强大的，但大家不要忘了……她始终，只是一个初级武者。”

解说啊了一声，十五中的很多人也啊了一声，电视机前更是很多观众都啊了一声。

关于杨争的打法，不少人是听过，不过毕竟没见过——汴东市几百万人口，会真正去看现场的还是极少数，而道听途说的总不是那么太靠谱，很多人也都将信将疑的。而现在，他们就亲眼看了——同时，还听到先天亲口说了！

不少本来觉得无趣的，一下来了兴致，十五中的更是齐齐打了个机灵。

“那按照你分析，杨争……做这种判断能有多少次？”

“不好说。”虽然这么说着，但李先天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微妙，解说一眼就看到了，“那您猜一下呢？”

李先天呵呵一笑，拿水喝了一口：“这个，是不能猜的。”

脸上的表情更微妙了。

“那……”

“我能说的是，一高的董教练，绝对不是无故采取这种方式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除了一高武道部的众人这时候有点埋怨李先天大嘴外，剩下的其他人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特别是十五中的刘教练，他忍不住的拍了下大腿。

他就说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从上一次和二十五中打完，他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那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是因为太过高兴而担忧，而现在，他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杨争的手，好像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