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静止压低，只偶尔闪烁，低得让人屏住呼吸。我盘腿坐在屋顶上看天，想事情，练呼吸法。以前说过了，我的天赋也没怎么点在呼吸法上。我要是想迅速地捡起全集中，那完全不可能。我只能抓紧时间唤醒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当然，变鬼之后身体素质实际上好了很多，我不必等到二十多岁就能回到巅峰时期。嘛，不过生理来讲，我永远十六岁就是了。

空气从气管流入，在肺里震荡，穿过胸膛，这个时候连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的消化系统都不再痛苦得那样明显。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砰。我听见声音，扫视庭院，看见时透有一郎从房间里溜出来，在院子里站定。我顺着屋脊走到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场景。他从背上取下弓，抽箭，搭弦，拉弓，松手，紧紧盯着挂在树上的靶子，重复这个动作组合。他的射箭精准度已经很高了。

我盘腿坐下，懒洋洋地开口：“小鬼，怎么还不睡？”

“谁！”

他瞬间回头，弓张满，猩猩绯砂铁材质的箭指着我，在星光下映出幽暗的锋芒。有一郎看清是我，不禁“嗤”了一声，松下劲来。可惜，他肯定没学过高中物理讲的弹性势能问题——在他松懈闪神的同时，箭疾射而出！

我手疾眼快，瞬间抬手截住半空中快到面前的箭，啧啧啧：“哎呀哎呀，谋杀亲姐啦。”我站起来，跃下屋顶，把箭交还给他：“用箭指着别人是很危险的，没有足够的把握是不可以这样做的。这一点我教你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吧？”

时透有一郎沉着个脸，看不出来有没有听进去。他接过箭，用手滑过箭杆，搓了一下指腹，说：“你流血了。”

咦，没碰到啊。我心生疑虑，下意识摸了摸手指两侧，发现确实被箭头擦破了。唉，这速B力E*、防御力跟人类毫无区别的鬼身体。我抬头看他还在盯我，解释道：“算你力气大，只是破皮了。不过，你的箭还不过快哦。”

“再快你就截不住了，”有一郎难得没生气，“刚才那一下绝对能打中你。”

哪是打中，可能就穿过去了。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拢掌让擦出来的伤口愈合。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半夜不睡觉长不高，别比你弟还要矮。”

他还没炸毛，我看出来他不对劲了。“心事重也长不高的。”我说。

“别老拿身高压人！你很高吗？”有一郎气呼呼地说。

我对他怒目而视。我人类状态下平均能到一米六八左右，学风呼的时候能长过一米七呢！比惠姐高，比伊黑高，比炭治郎比善逸比伊之助都高！更不用说你这小屁孩！

他回瞪我，我俩在深夜里一片星空下一点也不美好地互瞪。我们僵持不下，直到有一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破功笑了，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推着他往屋里走：“走走走，睡觉去。”

“我不睡！”

“你为什么不睡？”

“我——”

“你想练呼吸法。”我肯定地说。没办法，每次都这样，就在这个时间点上，我猜都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

“不仅如此，你还嫌你的箭不够有力，不够快。”我随口说，趁着他处于震惊状态赶快再走两步，“你放心，一旦你学会如何正确地把呼吸法用在弓上，自创了呼吸法，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但是——但是我不会！”

我停下来。“你一定会。”我说，“不仅如此，你还是个天才。”

“哈？”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厉害。所以，现在，去睡觉。”

“等等——”

“这么爱撒娇，那就姐姐陪你睡吧~”

“我才不要！”

“嘘，不要吵醒睡觉的人。”

我又推又搡又哄又骗，把时透有一郎拐进了屋里。他把自己用被子裹起来，露出一双不信任的眼睛盯着我。我挤过去分了他半边床，隔着被子抱住他，开始授课催眠。

“水之呼吸是心无杂念，冷静稳重，内心宁静止水之人才能修炼的呼吸。相较于其他呼吸，水之呼吸最为柔和……”*

“我都听了好几百遍了。”

“那么，为什么？”

“嗯？”

“为什么水之呼吸有这样的特性？风之呼吸则是嫉恶如仇，性情如狂风般躁动之人才能修炼的呼吸。”*我盯着天花板，说，“为什么水之呼吸和风之呼吸以及它们的剑型有这样的不同？这两种呼吸的本质区别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能讲而日之呼吸就不能讲，估计是后者需要一定内幕才能知道，而前者是我这个笨蛋自己瞎想出来的。

“本质区别……”

他缩在被子里苦苦思索，像一只小狗。不过我不喜欢小动物。

“你可以好好想想。”我轻声说。主要是我也没弄太明白，我现在只搞懂了一件事：不同的呼吸流派呼吸方法不同，而呼吸方法重中的某一部分会给身体带来不同的改变。水呼提升的是耐力和防御，只有心中温柔之人能把它练到极致；风呼提升的是攻击，必须带有强烈的、持续不断的愤怒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雷呼提升的是身体素质和爆发力，要有被命运追赶的危机意识和激情才能学习和掌握。但我第一种呼吸学的是水呼，后面学过的呼吸法全部带有水呼的影响，于是我把风呼变成了加防御的风之呼吸，雷呼变成了速度降低但却可以连续使用作为提速手段的雷之呼吸第一型。

把呼吸法中适合自己的部分提炼出来，加以创新甚至完全原创，然后重新组合形成系统，就是自创呼吸法的过程。这可比我无意识中自己做出的小改动难了不是一星半点。

“好啦，现在睡吧。”我说。

有一郎毫无动静，只有呼吸声绵长。我侧卧在他旁边，他缩成一团，是一个温暖的热源。我扭过头去，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夜晚很漫长。但我已经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夜晚。

清晨。我坐在树枝上面往下揪树叶，一副老师的派头：“不错哦，有一郎。很好，很好。”

有一郎不理会我，拉弓。我：“嗖——”

松手。我：“砰。”

“嗖——砰。”

“嗖——哎呀，没打中。”

“你好烦，闭嘴啦！”有一郎暴怒拉弓，“不要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啊！”

他的箭准确地穿过被我扔下的叶子的叶脉正中央。他再次抽箭，拉开弓，瞄准，松手。我眼尖地看见箭尖在没入目标的时候爆出的一小团水雾一样的效果。

我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

“我刚才是不是成功了？”有一郎愣愣地问。

我愣愣地点头，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把他的头抱在怀里狂揉：“你个讨人厌的小天才！你跟你弟弟都天才得讨人厌！”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啊？！”他挣扎，“你放开！快，让我再试两下！我好像已经找到感觉了！”

接下来有一郎不懈地尝试，锲而不舍然而时灵时不灵。我把他扔在那儿让他自己练，自己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里。

“小有一郎刚才在弓上用上了呼吸法！看着像水之呼吸，但是是不是我就不知道啦！”我大声宣布道，“为了庆祝，我们收拾东西去下个地方！”

有一郎探头进来：“什么，要走吗？“

“水之呼吸好啊！”锖兔欣慰点头，“没辜负我的期望！”

“说不定是风呼啦。”匡近笑。他一步迈过去把有一郎举起来转了好几圈（“放我下来！”），香奈惠很是高兴地把有一郎夸了一顿，他现在已经不好意思得满脸通红，不再关心我在说什么了。

“你们这么随便的吗？”我吃惊，“根本没人在乎我后半句在说什么啊？”

惠姐扑哧一声笑了，说：“随时可以走哦。”

“我算了算，银小姐这次停留的已经够久了嘛。”匡近笑嘻嘻地说，“是时候该换地方了。”

“你呢，有一郎？这可是让你离开家哦？”

“切，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吧？”

“回忆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吗？”我好受伤。

“只有再次见面才能创造新的回忆吧。”有一郎被迫趴在匡近肩头，别扭地说。锖兔赞许点头：“说得好！”

有一郎的脸更红了。

“那么，要去哪儿呢？”香奈惠问。

“去一个冬天很冷的地方。”我说，“虽然现在还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