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俦谱》

第7章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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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耀,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众人才在饭桌边坐下,姚凤喜便娇声说。

“还不知道男女,等生下来再说。”姚凤喜永远不肯让他吃个安稳饭,总是在饭桌上发难。起名字?当着湄筠的面?他再傻也知道这不是好事。

“那就起一个男孩名、一个女孩儿......”

“太麻烦!”还没等姚凤喜说完,齐承耀便打断她。

“就起个男孩名,他们都说看我肚子的样子一准是个男孩!”

“他们?谁们?”谁这么多嘴!“他们怎么不去算卦?”

“承耀,”齐母看不下去了,“在齐家的家谱世系里,到这孩子一辈是‘振’字辈,就用‘振’字来起名吧。”

“如果是女孩儿呢,母亲?等湄筠有了孩子再说吧。”

“怎么要等湄筠?”齐母不解,“孩子落地怎么能没有名字?”

“嫡庶有别,母亲!先起个小名吧。”齐承耀借这话告诉湄筠他在意的是妻子生的孩子。

“可是,我的孩子也要入家谱啊!”姚凤喜抗议。

“等我有了嫡长子修家谱时再说!”齐承耀冷冷地,“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安静吃饭!”他说给姚凤喜听,也说给湄筠听,他誓要把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拧回来。

自从这女人回家后,饭桌上就再没安宁过!齐母看向谢湄筠,小妮子安安静静、不徐不疾地吃饭,根本不管他们说什么。

“凤喜,这当归党参鸡汤补血益气,对孕妇最好,我让厨房做的,你多喝点。”地毯、首饰,凤喜一样也没有,她看不过眼!

陶妈照例先盛给太太和少爷,接下来是少奶奶。

齐母尝一口汤,“不错!”

“陶妈,我不要鸡汤。”即是专门给孕妇做的,她何必喝?

“少奶奶,天气冷,喝热汤暖身子。”陶妈一边盛汤一边说。

齐承耀没出声,他怕他开口劝湄筠,湄筠更不肯喝鸡汤。她们一定要把姚凤喜怀孕这件事天天挂在嘴边吗?

陶妈把鸡汤端给少奶奶,她还没把汤碗放下,姚凤喜站起来倾过身体一把把汤碗夺过去。死老奴一心向着谢湄筠!是做给她的汤,凭什么给谢湄筠喝!

陶妈愣了!“少奶奶......姚姨娘......”

“我不要,陶妈。”谢湄筠不动声色。

“凤喜,你做什么?放肆!”齐承耀厉声说。

“她说不要,我怀孕了饿得紧,就赶着接过来。”

“‘她’?我说过叫‘少奶奶’!起来,滚出去!”齐承耀转向婆子,“陶妈,给少奶奶再盛一碗来,这碗倒掉!”

“不用!”谢湄筠说。

“承耀,凤喜怀着孩子,怎么能不吃饭?”齐母赶紧拦着。

“一顿不吃饿不死!滚出去!”

姚凤喜委委屈屈地站起来,她瘪瘪嘴,嗷地一声就哭出来,一面哭一面往外走,随即,满院子都能听到姚凤喜嚎天喊地的哭,“他一颗心都在别人身上啊,不管咱们娘俩!我苦命的孩子啊,你要出生了连个名字也没有!别人有地毯有首饰,我怀着孩子可什么也没有啊!连碗汤也不让我喝!”

“承耀,去劝劝凤喜啊!她带着孩子经不起这样哭!”

“不用!她可以不哭,齐家不允许撒泼!”

“承耀,你为什么不能让凤喜好好吃饭?”

“是她自己不想好好吃饭,母亲!她是妾,是我买来的,她应该弄明白她在这家里的地位,她总想越过湄筠,总是冒犯湄筠,我不允许!”他这话亦是说给妻子听,他要表明自己对妻妾不同的态度。

她曾经也嚎哭过几回,哪个女人伤心时不嚎哭?那个人冷着脸走开,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越哭越没意思。后来她慢慢就收了哭声。齐母丢下筷子去姚凤喜屋里。

谢湄筠站起身出去。

“哎,湄筠,你去哪儿?怎么不吃饭?”

她连理都不理。

齐承耀盯着眼前的鸡汤,湄筠是妻,他自然该一番心思都在湄筠身上;姚凤喜是妾,他供她吃穿就好,她总是想僭越,想爬到湄筠头上!

“凤喜什么都没有,你什么也不给她!都是齐家的媳妇,你为什么不一碗水端平?”齐母从西厢转回来后便把儿子拎进她的屋里。

一碗水端平?以前她怎么不提?“姚凤喜为什么要有?为什么要一碗水端平,母亲?湄筠是妻,姚凤喜是妾,自古妻为大,妻妾天差地别!”

“在齐家,孩子最大!”

“在我心里,妻子最大!她屡屡冒犯湄筠,我不能容忍!”

“我看谢湄筠心思完全不在你身上,凤喜对你才一心一意!”

“所以我就该去将就我不喜欢的女人,母亲?”

“你不喜欢凤喜?那你当初为什么赶着把她抬回来?你现在却说不喜欢!”

当初他蠢透了!“母亲,我很后悔!姚凤喜不是良善之辈。”

“承耀,善良有用吗?”她自己曾经算是良善。

“男人应该都喜欢善良的女人,没人愿意跟蛇蝎过日子!”

所以那个人骂她“恶毒的贱货”。

“你对凤喜不好,她不肯好好养胎怎么办?”

齐承耀笑了,“怎么会?姚凤喜指着这个孩子争宠。”母亲真是多虑了!“感情上的事我自己做主,好吗?母亲。”

二十八贴春联,姚凤喜问齐承耀自己屋里贴什么年画好。“随便,你自己喜欢就好。”

湄筠屋里贴什么呢?齐承耀猜湄筠一定不会张罗。想起被撕掉的“喜”字,他如鲠在喉。他一定要扳过来,他要贴个夫妻和美的。《牛郎织女》,不好,鹊桥相会不是好的结局,两情若是久长时,必须朝朝暮暮!秦观是个傻子!《老鼠娶亲》热闹,可是会让湄筠想起新婚夜,不好!他终于选了《白头富贵》、《鸳鸯戏水》、《合和二仙》三张亲手贴在东厢房三间屋里。他还想贴个《五子夺魁》、《百子图》之类的,希冀夫妇两人早生贵子。转念一想,《五子夺魁》和《百子图》会让湄筠联想到姚凤喜的身孕,凤喜有孕在湄筠眼里不是好事,妾室先于嫡妻怀孕,是他的错。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齐承耀仔细抹平东厢房门上的春联,他贴得很仔细,不想有一丝不熨帖的地方。湄筠从正房走过来,“湄筠,好不好?”春联是他自己措词且亲笔写的,颜体,没有湄筠的字惊艳,可也中规中矩。横批“琴瑟百年”。

谢湄筠不吭声,她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进屋。

“承耀,你个子高,帮我贴个对联。”姚凤喜在对面叫他。

“让三凤踩凳子贴。”他闷闷地跟着湄筠进屋。

“湄筠,贴个窗花好不好?”他特意让家里最巧手的女佣二妞剪的双飞蝴蝶、花开并蒂、喜鹊登枝,两只喜鹊,寓意“双喜”。可惜二妞不会剪“龙凤呈祥”。

“我不喜欢啰里啰嗦的东西!”

齐承耀心里算一算,这是湄筠有史以来对他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声音冰冷到极点,因为她带着怒气。他不知道刚才正房里发生了什么,他不便去问,以母亲的性格自会告诉他。

湄筠走到桌前要倒茶喝,她皱着眉看一眼杯口向上的两个茶杯,伸手翻起一个杯口向下的没用过的茶杯,齐承耀明白妻子嫌弃他。他喝茶时不太注意,经常混着茶杯用。他认为没必要注意,因为他们是夫妻。所以每次湄筠喝茶时一定要拿一个新的茶杯来倒茶。一天之内,湄筠会让招弟洗数次茶杯,“多洗几遍,再用热水烫烫!”他听见湄筠嘱咐招弟。

“承耀,”凤喜在屋外叫他。

“什么?”齐承耀走出去。

“这屋门上的对联真好看,你也给我写一个。”

“窦叔不是给你写了吗?”

“他写的我不满意。”

齐承耀向对面望一眼,“年丰人寿、国裕家康,挺好!”她不识字,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齐承耀走回屋里。

“湄筠,这‘福’字你要贴哪儿?”

“随便。”

随便?齐承耀看一眼妻子,她正从箱子里翻出一本书来看。湄筠带来的东西几乎都放在她的箱子里,她用什么就从箱子里取,用完再放回去。比如书,明明屋子里有书架,可她不把书放到架子上。她写完的字晾干了也放到箱子里,那几只箱子是她带来的陪嫁。所以屋子里除了笔、墨、砚台,几乎没什么陈设。湄筠好像把这里当旅店,她随时准备着收拾行李离开。她的衣物也不放到柜子里,齐承耀闲着没事打开衣柜看过,空空如也!不对,还有点陈设,就是他颇费心思给湄筠准备的水果和零食。可惜冬天没什么好水果,苹果、冻梨、冻柿子湄筠从来不动,直到放坏了。蜜饯、坚果、稻香村的各式糕点、伙计从哈尔滨带回来的马尔斯糖果厂的糖果和点心,他放在桌上的任何零食湄筠都不碰,尝都不尝一口。

谢湄筠坐在书房里看书,齐承耀蹲在卧房炕上贴窗花,男人贴窗花,齐承耀不知道是否有与他同好者。刚才他在书房里贴窗花时,湄筠一动也不动,不肯搭一把手。“湄筠,你看一眼,歪不歪?”他站在窗前把窗花比在窗上。谢湄筠低头看书,一声也没有,她装作没听见。“湄筠,湄筠?”齐承耀转头看妻子。女孩儿铁了心把注意力放在书上,根本不回应。

“少爷,太太叫你去。”母亲的丫鬟二妞来喊他。果然!

“湄筠刚才又跟我讲她想去姨母家住。”齐母沉着脸。

“你答应她了,母亲?”

“没有,不像话!我看她是不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母亲,你冲她发火了?”

“没有,我猜你不想我跟她发火。”

齐承耀舒口气,“啊。”他笑笑,没有言语上的冲突就好,他猜母亲刚才一定甩脸子给湄筠看了。

“你们还没有圆房吧?”

“湄筠身上不是不方便吗。”

“这都几天了,你不要总惯着她!我看她并不领你的情!”

“要是我一开始就惯着她就好了!”齐承耀冲口而出。

“承耀,开弓没有回头箭!凤喜有孩子,你不能对不住她!”

“放心,母亲,我知道。”他苦笑,“可是我一开始就对不住我妻子!”

“你怎么对不住她了?”

“我不该纳妾,”齐承耀惊讶于母亲的态度,怎么对不住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该新婚时抛开湄筠不管。”

“大户人家娶个三妻四妾很正常!”

那母亲当年为什么要闹?“纳妾是陋习,母亲。况且妻贵妾贱,我当初没立好规矩,闹得姚凤喜现在一心要爬到湄筠头上。”

“母凭子贵,凤喜怀孕了自然该娇贵些。”

“母亲,在我眼里子凭母贵,姚凤喜的孩子我并不看重!”他忽地心头火起,他的母亲居然为了姚凤喜不讲道理,“我宁可没有这个孩子!”

“承耀,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你的孩子!”

“可我并不喜欢他,母亲!”

“你怎么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承耀!”

“喜不喜欢强迫不来,母亲。”

那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

“若是湄筠的孩子,我会满心欢喜!我去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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