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厂长呢？”吕明亮刚一下车，便拿出一个手绢，来来回回的在脖子脑袋上擦着一头的大汗。

此时他正在新徐州最大的冶金厂的门口，对一个穿着马甲的工人开口询问。

说起来，实际上此时的徐州并没有吕明亮表现的那么炎热，但考虑此时汽车技术还处于研发阶段，大规模在车辆内加装车载小型空调的技术还远远没有达标，于是这位吕国务卿，此时就只能忍受着长途车辆发动机的燥热来到此地。

原本他还想着一旦下车，温度也能降低一点点的，但此时的冶金厂正是响应吕国务卿——放开膀子加油干，让人人有房住，人人有工作的基本方针，加班加点的生产出一个个钢锭钢条，厂房内的温度常常在四十度以上，那敞开的厂房内滚滚热浪，几乎让吕明亮眼珠子都被蒸干了！

见鬼了！

吕明亮咽了口唾沫，一步步的向厂房内走去，热火朝天的工人们一个个的膀大腰圆，让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此时是冶金厂主要出产的产品是钢锭，铁锭，铝锭，铜锭，这四种主要金属，每年的产值大约在40万吨，到60万吨不等。

新徐州冶金厂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冶金厂，任何传统的冶金工人或者冶金厂的传统经验在这里是排不上用场的。

冶金厂的厂长是元老院赫赫有名的关晓云，此人身负电力，机械，冶金等多个厂区的管理职位，也是他第一时间确定了新徐州的冶金方案，创造了一个名为黄金城邦的计划，让整个新徐州的机械领域能够没有负担的快速研发，让第一步的工业化种植，工业化开发成为可能。

冶金厂的冶金方式是颇为费电的电力冶金工艺，用极强的高压电将金属原矿融化，分离出金属和大量无用的废料，使得冶金厂不管是富铁矿还是贫铁矿一口吞下，然后将一个个的铁锭钢锭用火车一车车的运走。

最近元老院内，一大帮讲究不污染，少治理的元老们都非常推崇这种能让发电厂减少排放，就不让其他工厂减少升级的说法喧嚣尘上，很多人都认为，如果工厂能用电力来进行投产，那么通过改良火电厂的发电效率和排污量，就能够让排放量从最源头得到治理。

但吕明亮却总是笑着摇头，把那些作为文官职位，却非得管理工业的闲事的人写在了不可提拔的黑账上。

“工业的制造中，用于给工作件降温的切削液，用于给各种机床润滑的机油，用于给工件保养的润滑油，为了给机床保养的保养油，为了给各种锻造件打磨的各类研磨剂。无数的工序就是无数的污染，无数的污染就是无数的经费。我们要做无数的处理才能将污染物处理干净，要用无数的后期工作才能将各类污染清理干净，他们却只认为排放量高就是高污染？墉官！”

此后吕明亮就不在例会各种杂音，只让各个工厂好好工作。

此时他来冶金厂，就是为了看望一下为了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各位元老们，让他们放宽心，不让那些脑残的家伙影响到工业生产。

当吕明亮走近一个电光火闪的锅炉旁，一个工作人员指了指站在一块纯白色的奇怪金属锭，用仪器进行检测的元老。

那个元老身穿浆洗的已经有些褪色的两袋中山装，头顶着一个石化公司最新开发的塑料头盔，正拿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检测那一个个金属。

“呦，这不是关总吗？”吕明亮一见到关晓云便叫了一声，但对方却居然仿佛充耳不闻一般，没有回头。其实这也并非是关晓云耍大牌闹性子，实在是工厂内各个锅炉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增加各类碳钢的渗碳性，和减少某些材料的含碳量，工厂里面各种工艺都齐上阵。此时的吕明亮旁边就有一台专门的吹氧机，这玩意可以将大量的氧气按照比例吹进密封的钢炉里，将金属里大量的固态碳通过氧化反应变成气体的二氧化碳，然后排除锅炉外。这种工艺的好处当然是可以定量调整钢铁的含碳量，制造出各种性质的碳素钢满足各种工业的需求。当然坏处也很明显，技术不过关和气体流动时本身就有的噪音让场内的工人苦不堪言，很多工人哪怕下班了脑袋里还是一直有嗡嗡嗡的声音，在工厂内的交流也大多靠吼，太费嗓子了！润喉糖啥的，在工厂阴差阳错的也成了某种必备品。

吕明亮正准备找的地方靠一下，一个工人赶忙拉住他，在他耳边大声的吼叫到：“这些铝锭都是刚刚生产的，表面温度在现在至少还有三百度以上，看上去白白的凉凉的实际上一下子就能让人褪一层皮，在工厂里，咱尽量不要靠近任何金属，会有专业人员负责收集这些东西的。您先在厂长办公室稍后，厂长等会测量完金属的加工件后，会专门接待您的。”

“？？？”吕明亮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上了楼上的一个办公室。

一根烟的功夫后，一个鹤立鸡群的男人就带着一大帮子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的工人呼呼啦啦的上了楼。

“吕国务卿！您这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庙呢？”关晓云还没进门，巨大的声音就从门外响起。这一声吼叫，让正在喝茶的吕明亮手里的茶猛地摆了一下，这家伙在工厂里练就的大嗓门简直能把人吓死！

“关元老可是我们大宋的大功臣，我是代表我个人和政府来慰问你们厂的。”吕明亮不动声色的用脚后跟将掉在地上的烟头踩灭，然后弹了弹裤子上的烟灰。刚刚那一嗓子除了让吕明亮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碎，顺便的也将那个快抽到烟屁股的给吓得掉在地上。

不过吕元老不愧是国务卿，搞政治装糊涂的高手很快就摆正了态度，然后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面带和色的开口询问。

“但我一过来，也发现了很多问题。这样大规模的金属冶炼，会有很多重金属挥发，我看很多工人的防护标准都很不到位啊！而且这冶金厂的温度有点高啊，这要是热的出了问题，怕是上面要让你们担责任啊。现在培养一个工人很不容易，该有的福利还是得有的，我们建了那么多技术培训学校，还不是因为有经验有技术的工人难得？现在是扩张期，每年都有几万人划船偷渡到大宋的疆域来当我们的百姓，这些个人要没几个专业人士带路，后面是要吃大亏的。”吕明亮递过来一个红头文件，递给关晓云的时候却是以一种奇特的语气开口，这种语气关晓云最近参加元老院的各种会议时很少有人这样说。但越是奇怪的口气，越代表有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哦，这种事情我已经给工业部的人提过好几次了，他们只是让医疗部分润一些医疗口罩给我，那玩意不戴，这里的工人十几年后会得各种各样的怪病，要是带了当天就得中暑送到急诊室输液。我们现在的装配部正在和医疗部和机械部的人组装一款能够通过部件改良就能够满足疫情防护和工业污染防护，同时能满足温度和透气性的组装防护服。近期要是能改造出来，就开始先给重工业部门和化工部门大规模使用。”关晓云却是早有准备，之间和盘托出他们最近的一些情况，然后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旁边的归化民干部。

“新组装的钠和镁金属提炼厂需要在两个月内尽快投产，储藏方面一定要注意。这两种金属都是活泼金属，常温下会迅速发生化学反应。立即联系石油化工厂，从他们那准备一批工业煤油。另外，之前的放火防盗安全条例记熟了没有？我们需要让这些工人把这些条例往死里背，现在的工厂里面有太多的安全隐患是我们忽略的，最近一定要狠抓狠打！”关晓云给几人吩咐了几声，便让人都走出办公室。当所有人都走后，关晓云才一脸的愁然，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吕明亮，等他开口。

“要打仗了。”吕明亮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吐出了这几个字。

“废话！铝，镁，钠，傻子都知道这是准备制造曳光弹照明弹。关键是和谁打，打哪里，打几天，多少人！”关晓云不在乎是不是要打仗，凭现在大宋的装备和实力，如果单纯的暗杀或者进攻某只军队，几十个人就能搞定一整个几万人的部队。他在意的是元老院用什么样的名义！

毕竟单纯的杀戮不符合元老院的目的，得到人口和足够的地盘才是目的，实际上在现阶段，哪怕是几百万人元老院都没必要专门开辟一个领地，他们现在不缺地盘和矿藏，他们只缺人和时间。

“最近从邂罗传来的消息，邂罗已经有了某种不可知的科技进步，无人机拍回来的数据里，显示他们已经开始使用现代化的后填装枪了，而且他们研究出了某种古代版的小型音爆弹，他们称之为云爆弹，当然威力可能没有那么大。而且我们的船队显示，最近不管是大明，吕宋，琉球或者是其他的南海地区国家，全部被邂罗的商品倾销，很多商品的质量或许还未可知，但出口的价格和数量都明显和当地市场不匹配，我们怀疑邂罗的王室已经开始模仿我们的工业模式，开始大规模进行现代化工业化和商品化社会发展了。”说着吕明亮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对雕工精美的玉石狮子。

“这是？”关晓云之间就看傻了！好家伙！这种雕工一模一样，生产方式一模一样，打磨工艺一模一样，除了玉石材质因为是天然的有所区别，其他的完全一模一样的工艺，这可是连大宋也没人掌握的尖端机床技术啊！区区邂罗怎么可能会有？

“并不是什么机床，我已经找机械部的几个人核实过了，虽然这些雕刻的工艺已经极为娴熟，但这绝对都是手艺活。工业部的人分析，有可能是有某些组织已经找到了流水线分工生产的窍门，开始了最原始的手工业流水线分工生产。目前这些手工流水线已经大规模投产，完全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我们追根溯源发现邂罗最近很多地方都建立的大型的手工作坊，和一些原始的动力装置。”这时候吕明亮倒是没有卖关子，直接拿出来一批无人机的照片递给了正在目瞪口呆的关晓云。

这些照片中各种各样奇思妙想的水轮机被安置在各种宽窄不一的河水中进行着复杂而又古怪的机械传导工作，仅仅是看了一眼关晓云就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水利代替了锅炉和电力，而为了保持水力的稳定性，这些水里不足的地方甚至丧心病狂的用水库和水坝积攒水量，然后用水流的开关来制作简易的动力控制阀门，以确保在特定情况下水流的稳定性，增加机械传到的可靠性，不会因特殊季节而产生额外的影响。

“妙啊！这些土著可真会玩，水库就相当于一个固定的干电池组，单独的放水闸门就相当于动力阀门的开关，他们这样搞下去，天然的机械化模组有可能很快就可以成熟。我想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在枯水期直接修建一个无水大坝，然后通过风力代替电力将江河湖海的水资源直接抽到大坝里面，让风力和水力互相补充互不干扰，然后还可以使用机械化工艺，让各种大型机械将多余的水力在特殊时候直接循环使用，将更多的海水搬运到合适的地方。这样一来，连水力不足的枯水期都不需要考虑水源的问题。而且手工业的流水线，最适合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而且熟练的工人可以真正拿到高工资，成为真正的手工业大师，比之工业化流水线上拧螺丝的水平高到不知道那里去了，我想他们一定有一位高人！”关晓云放下手中的照片，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要是旧时空的大明，哪怕是大清有这等的水平，哪怕是手工业时代，都能够把这帮子红夷人彻底打败，哪里轮得到欧洲小国作威作福？

“你再看看这张照片。”吕明亮将其中一张照片翻出来，递给关晓云。

“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