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人接。学姐在干嘛啊？”

“我......还是没信号。”

“明显是在水里泡坏了啊。”

“听说能防水才买的......”

“出去后一定要向售后投诉！”

“嗯。”

我看向手机。电量显示15%，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就该节省一点用电。

丽姐的手机电量剩得更少，不如说泡了这么久的水还能开机就很厉害了，没有信号也在情理之中。

我试着给学姐打了好几通电话，还给她发了信息，都没有回应。我严重怀疑是学姐把游泳馆门上的锁，说不定她现在就躲在哪里偷笑。

我在考虑给同学打电话，丽姐身上有钥匙，让住校生帮我们开门并不难。虽然之后解释我和丽姐的关系有些麻烦，不过也好过一直被锁在这里。

“咕——”

我居然对这个声音有了熟悉感。

“饿了吗，丽姐？”

“还好。”

丽姐捂着肚子转向一旁。

我们此刻是在游泳馆入口，侧面的窗投下被防盗栏分割的月光，正对门口的两边分别放着两排长椅，旁边是大叶绿萝盆栽。我和丽姐在对着月光的一边，隔着一人位的坐着，中间放着装得胀鼓鼓的提袋。

“大佛，你到那边去。”

丽姐突然转过身对我说道。

她把提袋放到我腿上。

“我要睡了。”

我愣了许久，发出“啊？”的一声。

要睡了？这种情况？在这里？

“睡着就不会饿了。嗯，再饿一些就睡不着了，得赶快。”

丽姐的话好像有道理又没道理。不对，现在说这个本身就很奇怪。

“等等，丽姐。我给朋友打个电话，住校生过来一趟很快的。”

“哦。”

丽姐的反应很平淡。出去了就能吃上饭，不应该高兴吗？

“那我打了哦。”

“先等等。先等一会儿，我现在不想见到其他人。”

我停下了动作。

——是不想见到其他人还是不想被其他人见到？

丽姐捏着湿润的头发，可能是在介意现在的形象。她脸向着窗的方向，我看不见她表情。

“嗯，那我先不打。”

我按下手机的锁屏键。

此时此刻，我也不想让别人见到丽姐。

“大佛，你先过去。”

“还是要睡？”

“嗯。”

“可以躺我腿上。”

“才不要。”

丽姐皱眉瞥了我一眼，嘴微微嘟起。

我因为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心脏砰砰直跳。用笑容掩饰我的心虚，我站起身给丽姐腾出位置。

丽姐侧着身在长椅卧下，手垫在头下，安静的闭上眼。我学着她的样子，到另一张长椅上躺下。

好硬。

一点也不舒服。

“丽姐，你上次也是这么睡的吗？”

“是。”

“能睡着吗？”

“能。”

“一直睡到天亮？”

“嗯。”

“丽姐，你不是妖精吧？”

“......不是。”

“丽姐，”我轻轻出声，“累了吗？”

“有点。”我听到丽姐的衣物摩挲声，“今天发生的事，很累。”

她混着鼻音的呢喃听着有梦的味道。我闭上眼。

“今天的事我一生都不会忘。”

夜的寂静渗入黑暗。

这个时间高年级的学生还在上着自习，远离教学楼的游泳馆却能听见夜虫的鸣叫。

兴许，我再凝神倾听能听见丽姐的呼吸——这样的想法夹着白日累积的疲乏涌来，我的意识被睡意拖入更深的黑暗。

“玉佩，我会赔给你。”

丽姐的声音让我从睡意中浮起。

“不用。”

“我会赔的。”

“我真的不是很在意。”

“我很在意。今天本身就是为了补偿你，结果又把你重要的东西弄掉。我知道就算赔个新的也没有意义，但是......”

丽姐的声音混杂着焦急，不知在我听着夜声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丽姐，”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第一次和男生看电影的感想如何？”

窗外，夜虫低鸣。

“不知道......电影很悲伤，和你一起看的时候我......很难静下心。”

是因为我在旁边偷看丽姐吗？我的视线被她察觉了吗？

我有些慌张。

“丽姐看哭了？”

“电影......真的很悲伤。如果我遇到了那样的事，我可能会宁愿没有喜欢上对方。”

“不会的。”

“什么？”

“真的到那个时候，丽姐不会这么想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就是知道。”

“......”

“丽姐。我今天很高兴。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让我很高兴。我看电影的时候也哭了，不只是为了男女主角的悲剧，我还想到了另外的事。那个时候，丽姐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呢？”

“我不知道......”

“丽姐居然能找到我的手，不会是在时不时偷看我吧？”

“......”

“没关系，我也时不时偷看丽姐。因为丽姐真的很漂亮。”

“我不漂亮。”

“在我哭的时候，丽姐的手握在我的手背，那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件事——”

大概是被同样的心境唤醒——现在才又清晰浮现，我那时虚无缥缈、一触即散的感悟。

“我不想后悔。”

我深吸一口气。

——不知道明天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我不想留着遗憾。

目光穿透黑暗望着靠近月光的丽姐。

“丽姐，我不是还欠你两个秘密吗？”

“嗯。”

“第一个秘密，上次是我把你锁在游泳馆的。”

“......”

丽姐沉默的坐了起来。

“第二个秘密，我喜欢你。”

终究，我还是和丽姐在游泳馆呆了一夜。

给老爸发消息说我不回去后，老爸立刻问我是不是和女生在一起，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知道，他就又来消息说楼上已经下来找人了。老妈接着给我打来电话，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我和丽姐都没再提过离开，我们反而像是要和外面的世界彻底划清界限一般，离开了入口，到了泳池边。

月光平静的洒下，浅蓝色的泳池宛如被施了魔法。我和丽姐坐在泳池边用光脚划出波浪，相互又聊了会儿天，然后躺在雨衣铺垫的地上进入梦乡。

第二天，我让住校的邱波帮我们开了门。想办法把他哄走后我才折返回来把丽姐带出来。

和丽姐一起回到小区，我们在电梯里分别。

分别时，我看着丽姐穿着拖鞋的光脚，与丽姐做了下次一起去买鞋的约定。

面对熟悉的家门，我心中不免忐忑，但我并不害怕。做了就是做了，我对我做的事没有一点后悔，反倒觉得荣幸。

打开门，和我预料的不同，父母的反应都很普通。母亲问我有没吃过早饭，我回答没有，母亲便帮我热起了牛奶。

父亲对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怪不得最近越来越臭美了”，我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回答。

牛奶热好后，母亲一边接着端来煮鸡蛋和烤面包，一边叫我吃快一点。我问她一会儿还有事吗，她说要带我上楼去认错。

“我没错。”

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口。

我想解释我和丽姐什么也没发生，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龌龊，但是随后我发觉自己想解释的已经偏离了“对错”。

母亲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父亲掐熄手中的烟，开口说道：

“不管你有错没错都要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那是你喜欢的女孩吧？”

我点点头。

“那就去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