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林望暖，”肖安恢复了一点力气，便从林望暖腿上挣扎下来，怒瞪着他：“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凭自己一技之长过个安生日子，而你呢？你声名远扬，佳人、娈宠无数，真的没什么必要，也不要再这样做了，会让我失望。”

“让你失望？”林望暖勾唇轻笑，眼神不善道：“我就是为了不再让你失望，所以才去漏洞百出的遮掩——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我也宁愿你不知道，若是你喜欢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暖，那我可以一辈子都在你面前当那样的人，可你呢？心心念念的就只有离开，那我何苦在你面前装腔作势？”

林望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唇瓣，这动作在他这样清冷的人做起来竟有种特别的妖丽：“阿许，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左右你并不喜欢我了，那我还装什么乖，先把你离开的念头给绝了，让你安生留在我身边，再做打算也未迟。”

肖安还在细细思忖他说这话的意思，可惜脑海中的困意越发深沉，别说是思考，就连抬眼看看林望暖都费了些力气，不过瞬息间，这人居然由一个变成了两个三个，摇摇晃晃的，搅得人心烦意乱。

肖安浑浑沌沌站起来，欲揪住其中一个林望暖的衣领让他安分一些，重心不稳，一脚踏空，正好栽在林望暖的身上，再看时，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我就说那药尝起来甜甜的，你这呆瓜肯定察觉不出什么异状，”林望暖环住了他，抬手把他的玉冠给解了下来。

肖安的头发倾泻而下，披在肩上，林望暖就用手指轻轻地给他梳理，一把青葱似的雪白手指在乌黑的发间穿梭，动作很是玲珑雅致。

林望暖细细端详着肖安熟睡的面容，很温柔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阿许乖，你且这样好好睡着，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磋磨呢。”

程素灵自和十用回到宫后，皇兄知道她偷偷出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便把她禁足在了自己的寝宫之中，吩咐下去在她成亲之前不许再踏出宫门半步。

驸马怕程素灵无聊，前些日子专门寻了玉石串作的珠帘送了过来，这珠帘材质特殊，触手温润，等到天气炎热时，便会散发出一阵阵的寒气以解暑。程素灵半倚靠在软榻上，身上罩了一层很轻薄的软纱，正百无聊赖着，盯着案桌上的一处出神。

珠帘突然叮铃作响，她只道是起风了也并未在意，直到自己面前停驻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十用？这大热天的，你来我寝宫干什么？”程素灵拢紧自己身上穿的纱衣，很是警惕地盯着十用看：“你就不怕你那个主子知道了治你的罪？”

“三爷吩咐我来宫里朝皇上要点东西回去，”十用知道程素灵就是这样有意夸张的性格，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一板一眼道：“三爷现下已经在周公子的院子里睡熟了，应该感觉不到我来去的时间。”

“哼，他倒是会享受，怎么这个时间还在知许哥哥那里赖着，”程素灵想着自己成亲之前都见不到肖安，听到十用的话心中有些生气，但还是道：“算了算了，你继续说吧，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确实是有挺要紧的事，”十用停了下，斟酌着该怎么用词：“周公子现在……有些脱不开身了。”

“什么意思？你快说说清楚呀！”程素灵一听是关于肖安的事情，浑身懒洋洋的样子立刻没有了，着急催促着。

“周公子像是和三爷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他急着要离开，三爷就用了个方法把他留住了。”十用皱着眉头：“我看三爷也是一时着急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周公子最近整日里都昏沉着，偶尔醒来也是由三爷喂了点饭就又躺下了，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坏掉的，我怕去劝三爷，三爷就连我也要防备起来，实在没有了办法才来求公主。”

“林望暖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程素灵气的大骂了几句林望暖后才逐渐冷静下来，问十用：“知许哥哥身边有几个人看着？”

“没有什么人，”十用摇头道：“只有曾经伺候过周公子的一个丫鬟名南然负责平日的洒扫杂事。剩下的梳洗包括做饭都是三爷一个人在周公子身旁寸步不离的跟着。”

“这就更难办了……”程素灵沉吟片刻说道：“你先回去吧，别让林望暖等太久起了疑心，我这边想想办法之后再通知你。”

“是。”

“等等，你先站住，”程素灵喊住要离开的十用，托着下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一向不是最忠诚的，所以林望暖才那样看重你，怎么会为了一个连话都没和你说过的知许哥哥背着他偷偷来和我报信？”

“不是连话都没有说过的，”十用没有回头，沉默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周公子他，在很久之前，算是我的恩人吧。”

十用一走，程素灵就急急忙忙命令人更衣去了丹乐宫。

程煜换了常服，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批改奏折，早听到了外面吵吵闹闹，见程素灵闯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脸为难的小太监，便挥了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下，抽空看了一眼程素灵：“朕看你眼里是没有这个皇兄了，下的命令你当耳旁风，连宫殿也不经人通传就闯进来。”

“我这不是着急嘛皇兄，”程素灵急匆匆的：“皇兄一定知道知许哥哥回来了吧？那皇兄知不知道知许哥哥现在被那个人囚在林府之中脱不得身？”

丹笔顿了顿，程煜被程素灵这么一提，就想起了当年的惊鸿一瞥，谁料竟是个男人，幸好没有把他招进宫中，要不就真闹了个大笑话：“不好好待在你自己的寝宫中，为这事来找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看程煜的反应是知道此事了，却明摆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程素灵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只好央求道：“皇兄，你一定要帮帮我。”

“素灵，上次的教训你还没记住么？”程煜把奏折合上，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程素灵很固执地摇了摇头：“只要是关于知许哥哥的事情我就不能不管，我也不需要皇兄做什么，只要下道口谕把那林望暖宣进宫来让他离开知许哥哥一小会儿，我就能有机会把知许哥哥带走了。”

“你想的未免太天真了，林望暖岂是那等轻易由你我摆布的人？就算你把周知许带走，他的势力遍布天下，又怎么会找不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皇兄，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没有考虑过？”程素灵脸上很倔强：“他林望暖就算再有本事，不也是找了十几年才找到知许哥哥，再说这天大地大，还怕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吗？”何况，她自己也暗中培植了一部分势力。

“皇兄这样纵容林望暖，究竟是因为他救过皇兄一命，还是……还是惧怕他现在一手遮天的势力对皇兄的威胁？”

“放肆！”程素灵这话说的实在刺心，程煜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粗着喉咙说道：“朕平日是太过娇宠你了，把你惯成了这个样子，让你居然敢这么和朕说话！”

“是，我知道我刁蛮任性，但我也从来不敢闯出什么大乱子，不过就是在皇兄和父皇允许的范围内小打小闹罢了，就连皇兄为巩固江山令我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我也欣然接受，只这一次——”程素灵愀然跪拜在地，哀求道：“求皇兄帮臣妹这一次，就当是还了当年算计臣妹的那一命吧……”

当年自救回程素灵后，她仍一派天真的娇憨之态，程煜满以为她对被人掳走之事背后的真相毫不知情，万没想到居然在今日重又提起，多年的侥幸此刻被击得粉碎，令他这唯我独尊的君王也说不出话来。

身姿纤弱的女子跪伏在自己的脚边，他必须低下头才能瞧得见，就像以前那个总跟在自己身后摇头晃脑嚷嚷着“皇兄对我最好了”的小娃娃，一转眼，都要嫁人了。

程煜胸口突然升腾起一种窒闷感，他静静踱步到程素灵面前，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朕把他宣进宫，不知道能拖到几时，你要加快动作，若是最终不成，朕也会力保你平安。”

“谢皇兄！那、那臣妹就告退了。”

“素灵！”程煜眉头蹙得很紧，脸色有些灰败：“你可有怪朕……”

“嗯？皇兄说的什么……”程素灵微微歪了歪头，眼睛忽闪着，很困惑的，还带了一点羞窘问：“我方才太高兴了，有点没听清楚……”

“……罢了，你退下吧。”

“是。”

程素灵回到自己宫中，提笔写了几句话，细细卷好了封在一竹筒中，递给贴身宫女，嘱咐她：“你换身衣服，拿着我的令牌出宫，去外城南边的春熙街，到本宫带你常去的那家糖水铺子，把这竹筒交给老板，到时自会有人来取。”

“奴婢明白，”宫女接过竹筒，小心放好，欲言又止道：“公主……公主的眼睛怎么这样红？可要奴婢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哦，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无事时揉了揉，力道使得大了一些，一会儿就散了，”程素灵不甚在意地抚了抚眼角，又道：“那里离皇宫远，这次为不引起人注意还不能乘马车，快些走吧，还得在宫门下钥之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