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罕见的,淅淅沥沥飘落几滴小雨。
而后雷声轰轰,雨点如豆。
萧兮辞掐指一算,好家伙,四五月份不正是燕州的雨季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共也就下这么几天雨。
嘿,就让她给赶上了。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踩着水坑,一头冲进了一个山洞里。
这个山洞很干燥,也没蛇虫之类,洞口垂下几条藤蔓,黄不拉几的,看上去就营养不良。
萧兮辞一屁股坐在地上,拧着自己半湿半干的头发。
天边亮起了两三颗星子,西边太阳还未落下。
照得着雨水金灿灿,跟天上下金子似的。
空气也湿润多了,不似之前的干燥,呼吸久了让人肺疼。
空气里甚至还有淡淡的花香。
混合着丝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嗯?!
血腥味?!!
萧兮辞瞪大了眼睛,爬起来就要往外跑,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那人抓得格外用力。
她手上很快出现几道红痕。
山洞的阴影里,绣着莲花的衣袍被风吹得翻飞,宽大的衣袖下边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菩提脑袋破了一块,血糊了一脸,笑的阴森森,一把把她拉到身前。
萧兮辞:“……真是好巧哦大师兄。”
菩提:“不巧,我特意来的。”
萧兮辞:“………”
难道说,她的逃跑计划还没实施就要破产了吗?
那个被她放倒了的侍女,就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
她脸上还带着被射穿的密密麻麻的小孔,老瘆人了。
萧兮辞估计她这个时候要是喝一杯水,应该还没到肚子里,就先从小孔里漏出来了。
诡异的是她居然还能动。
萧兮辞都能透过她脸上的洞洞看见外面的歪脖子老树了,而她还能动!!!
三观再次被刷新。
指不定,她说的永生永世是真的呢。
人家灵魂在神池里,躯壳只是出来游荡一下而已。
所以刀枪不入。
菩提瞪着他那双瞳孔淡的看不出的眸子,扯出一抹血淋淋的笑。
“我给你的羽箭去哪了?”
来了来了,送命题。
“你的箭啊,当然在这啊。”
萧兮辞笑着抬起头,将断成两半的箭直直插进他的胸口。
估计是之前的人重创了菩提,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让萧兮辞轻而易举的得了逞。
菩提不可思议的看向她。
少女将箭拍进他胸口,一脸的冷漠。
还呸了一口:“谁是你师妹啊,给爷死!”
雨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里面参杂着丝丝笛音。
这笛音是这么吹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带着湿润的风传来,很凉。
小姑娘脸上笼罩的阴影很快消失不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管外面下着的瓢泼大雨,就冲了出去。
雨帘里,玄衣少年站在山坡的一块大石头上。
他手里捏着一玉笛,浑身湿漉漉的,宽大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显得他长手长脚,像一根翠竹。
他眼睛蔓出红来,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小姑娘张开双臂,奋力朝他跑去。
溅起一路水花。
她把手拢成喇叭状,用尽全力喊:
“大雨快停下吧。”
少年执笛于唇间,轻轻补上最后一句: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就能去找你啦)
说好了雨停就来找我,怎么这么慢啊。
明明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晴空万里。
阿辞,好过分啊。
萧兮辞跑过去,一整只都扑在他怀里。
“师兄窝想死你啦!”
玄衣少年脸色冷漠,声音冰冷:“我不是你师兄,那边洞里的才是。”
萧兮辞:“………”你非要提菩提那个扫兴玩意吗?
说是这么说,他却没推开她。
任她扑到了自己怀里,还蹭了蹭。
楚景鹤挑眉:“你这是投怀送抱?”
萧兮辞理直气壮:“嗯。”
楚景鹤把她耳鬓湿漉漉的碎发撩开,脑袋抵在她肩窝上,声音略微沙哑,吐气如兰:“要浸猪笼的。”
小姑娘摇摇头:“没事呀,你是我未婚夫嘛。”
“婚约……你同意?”
“很多年前就同意了呀。”
这回轮到少年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道:“可我是一个病秧子。”
小姑娘回答:“我也是一个药罐子呀。”
萧兮辞伸手揉了揉他眼角的红:“你不是有头疾吗?还淋雨?不怕变傻子?”
楚景鹤:“………”
脑袋确实,疼痛难耐。
不过他还忍的住。
都忍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玄衣少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大滴水珠沿着发丝下落。
少年眼角猩红,看着莫名……有点欲。
欲欲的少年郎从她肩膀上捉了只小蜘蛛出来。
半黑半白,背部图案像个人脸。
萧兮辞:“………”她一把拍掉这蜘蛛。
拉着一小块从他衣服兜里露出的白色发黄布条,打算擦擦手,却扯出一个破旧的娃娃。
看了一眼,娃娃黑色的纽扣眼睛缺失了一颗。
独眼娃娃,笑得粗糙简陋。
一针一线,透露着幼稚。
被她一把丢在地上,她鼻子一酸:
“还晴天娃娃呢,这么没用。改叫雨天娃娃吧。”
她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天空。
大滴雨水滴落在她眼睛里,混着泪水一起下流。
这是雨水,对,雨水。
她绝对没有哭!
楚景鹤跳下石头,把它捡起来,重新塞回到兜里,靠近心脏的地方。
“有用的。”
萧兮辞突然哇的一下,哭得好大声。
“一点都没用!它就是个垃圾!脏死啦,你要它干嘛!”
气死她了,在京城天天下雨就算了,为什么到了燕州又正好赶上了它的雨季。
从国破的那一刻起她世界的雨好像就没停过。
好气啊好气啊。
什么垃圾玩意!
在想想菩提那个变态对她进行人身自由的囚禁,还时不时来吓她,一会儿是大腿粗的蛇,一会儿是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蜈蚣球。
还有毛色鲜艳,食指那样粗大,还带着剧毒的毛毛虫。
想想就来气啊,她觉得刚刚那一下都捅轻了。
眼泪汪汪。
难受ing
“回去吧,会感冒。”楚景鹤拍了拍她的头。和小时候安慰她时一样。
“菩提那狗东西他吓我!”
“嗯。”
“他还掐我!嘤嘤嘤,我脖子肿了……”
“嗯……你喜欢八块还是十块?”
“八块。”
“嗯,把他大卸八块好不好?”
“不好,大卸十块。”
少年无奈低笑,“可,你说喜欢八块啊。”
转身的时候,那个洞里已经没人了。
只剩下两根断箭,其中一根染了血;还有一个红衣女子,被扭断了脖子倒在那里。
了无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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