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青如和段原说了晚上要出去下馆子庆祝的事情，问他来不来，还有顺便告知天来。段原本来想找个理由推脱掉，因为晚上下馆子的主角是瑞雪，而瑞雪向来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若是费用平摊，他此次一去可能要花去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况且他现在腰包里所剩的钱也已经不多了。可是回转过头来一想，这倘若不去，又怕伤了同学之间的情谊，事到如今只能是傻大姐下棋，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答应了青如自己会去，段原自然少不得把天来拉上。

和记酒楼是白州远近闻名的饭馆，地处城南的凤凰巷17号，单菜系就有川菜、鲁菜、淮扬菜、粤菜，还有其他一些不方便归类的新奇菜式。酒楼门前挂着一对火红的大灯笼，附近总有一些流浪猫徘徊着，这冰天雪地的，大概是因为在这里比较容易找到食物吧。

吃饭的地方在二楼的背面，一处三米多宽的半露天平台上，周围挂了八只竹灯笼，把平台照的一片明亮。平台上没有风，但可以看得见落雪。段原和天来到那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只见青如和瑞雪在桌前正说得入港。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可让我们好找了。”段原拍了拍肩上的雪花。

“你们怎么才来呀，这饭菜都快凉了，我的肚子都叫了好久了。”青如站起来，语气中带着三分怒气，七分玩笑。

“段原，你们别站呀，快过来坐下说话。”瑞雪也站起身来，紧接着瑞雪又对天来微笑着说道，“天来，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欢迎回来。”天来简短的回了一句。

“瑞雪，看吧，我就知道段原准有办法把天来叫来。”青如忽然插进来说道。

“嘿嘿，天来是我的好兄弟，叫他出来又有何难。是不是这样，天来？前些天晚上我们还…”说到这时，段原好像突然觉得下面的话有些烫嘴，差点把那天晚上出去吃酒的事情说漏了嘴，便止住了。

青如鄙夷地瞟了他一眼。

“得了得了，段原你别说了，你说的都对，不过你这话说的好像跟那什么一样。”天来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表情，接着又拿起一副筷子懒懒地说道，“我饿了，咱们啥时候可以开席呀？”

“什么说的跟那什么一样啊？这话你得说清楚呀？一下把我整糊涂啰。”段原笑道。

天来说，“没什么，我随口说说而已。”段原没往下问了。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现在就开吧。有什么话儿，我们可以边吃边聊，填饱肚子打紧。”瑞雪打趣地说道。

饭桌上摆了一席满满的菜肴。一碟糖醋鳜鱼、一盘盐水鸭、一盘酸梅鹅肉，一坛东坡肉、一碗麻婆豆腐、一盆羊肉菌菇汤，还有几样时令的蔬菜。

“上这么多菜啊，这些在学校都是难得一见的菜式。都是些好东西呀。”段原说话时，大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光景。

“没事儿，你们尽管敞开肚皮吃，这顿我做东。”瑞雪笑道。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段原一面说，一面举起筷子。

青如说，“听说那个赵老师辞职了，说是身体不适，回老家养病去了。”

“哪个赵老师？”瑞雪一脸疑惑。

青如说，“就是给我们上欧洲通史课的那位呀。”

“这话可信吗？你从哪听来的，不会是小道消息吧？”段原有些兴奋的样子。

“千真万确，这还能有假，副班长公孙小萱亲口和我说的。昨天她去行政北楼交材料的时候，听见了系里其他几个老师在议论此事。”

段原说，“那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被罚站了。”

“请把“们”字去掉好吗？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吧。”青如撅了撅嘴地说。

“晓得嘞晓得嘞。没有幸灾乐祸，没有。嘿嘿。”

席间，天来基本保持沉默，只偶尔插上几句话。

段原说，“我说瑞雪，这香港是个什么样子呀，好玩不？”

“繁华，人很多，可以看见很多洋人。”

段原忽然发觉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合适，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以为瑞雪刚从香港旅游回来呢。于是忙说道，“啊，不是。瑞雪，我的意思是，今天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庆祝你回来的。我方才不应该说题外话的。”

瑞雪端起桌上的饭碗，说道，“没事儿，这有什么的，关于香港，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你们。话又说回来，我也很好奇你们在白州这半年多的情况呀。”

“我们在白州能有啥新情况呀，无非就是上课，写论文。瑞雪，你快和我们讲讲你的见闻吧。”段原一面说，一面夹菜。

“见闻？见闻倒是没有多少好说的。不过奇遇嘛，这个倒是有。可是这个说来话长了。”瑞雪放下手中的筷子，给自己盛了一碗羊肉菌菇汤。

段原说，“没事儿，你慢慢说来，我们仔细听着。”

“说了你们可能也不会相信，我在香港的时候，我楼上的租客是个钢琴家，每天傍晚时分便开始弹钢琴，大多数时候弹的是德彪西的曲子，偶尔也有肖邦、勃拉姆斯、贝多芬的。虽然说我们算是邻居，但是在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从未谋面，直到我登船回家的那天清晨，我在甲板上看见了他。他那风度翩翩，英俊帅气样子真叫人喜欢，估计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的。说来也好笑，因为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我楼上的邻居，他来问我，“小姐，您有没有看见我的猫”，我说“没有，先生。”后来我去用晚饭的时候，又一次看见了他，他在餐厅的中央弹奏着德彪西的《月光曲》，那时，我才有十分的肯定，他就是之前住在我楼上的钢琴家邻居。那天傍晚吃完饭之后，我在我的船舱中发现了他的那只猫，就是之前我在信上和你提到过的那只缅因猫，我就把那小家伙抱了起来，在船头的地方还给了他。我们还交谈了一阵子，那真是很舒服的一次谈话，他还问了我的名字，我也问了他的名字，他叫徐秋白，很好听的一个名字。不过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在船上看见过他了。”瑞雪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就连一旁的天来也听的愣住了。

“瑞雪，这真是不可思议，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样了？”青如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呀。世界就是这么神奇，真是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说完，瑞雪呷了口汤。

段原拿手抹了抹嘴角，啧啧地说，“你这个奇遇，都可以拍上一部电影了，电影名字就叫海上奇遇，岂不美哉？”

“哟，真真是小嘴抹了蜜，难不成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吗？半年未见，你的口才果然进益了，青如帮了你不少忙吧。你这会子这么会说的，怎么不见你去出本书呢？”瑞雪赶忙反驳道，说话之间，瑞雪直笑得合不拢嘴。

青如听到这时，沉默住了，因为这个话茬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也不想去接。她假装没听到，或者没听清楚，只是自顾自地给自己的碗里夹菜。

段原经瑞雪这么一问，属实感觉到了自己是被反将了一军，一时呆住了。天来呢，现在他觉得自己也不好插话，便一面吃菜，一面笑着。

半晌，段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瑞雪，你这是说的哪跟哪呢。我的口才一直很可以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