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脖子上的绳索已经被取掉，没敢再跑。老老实实的带路。

路上，还是一片片简陋帐篷所组成的聚集地，连个像样的屋子也没有。

路过一个个破烂的帐篷，里面的人都会注意文两眼，他的衣着虽然老旧，但与衣不蔽体的本地人相比，仍显得另类夺目。

小孩对着蠢蠢欲动的人呵斥两声，许是都认识，虽然情绪不满，但这回没有人跳出来拦路抢劫。

走了一段距离，周围帐篷的数量明显变少了，稀稀疏疏，有些里面甚至是空的，有人的里面也多是老弱病残，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在这里减少，这里人的眼神更像那些麻木等死的流浪汉。

文有些疑惑，为何仅仅相隔这么点距离，却有这么大的不同。不过这与他此行的目的无关，他也懒得开口询问。

快到了！

“就是那边，你自己过去。”小孩停了下来，指了一个方向。

周围还是垃圾遍布，只是没有一个帐篷搭在这里。

“一起走。”文淡淡的说道，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

小孩有些退缩，看着他所指的方向，眼里露出胆怯，内心十分抗拒。

只是没等他无形抗议多久，胆怯的看着文，然后便满口答应：“好，但过去只看一眼。”

一把不起眼的小刀正被文拿在手里把玩，这把锋利的刀可是瞬间就解决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虽然眼前这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什么都没说，但这就是个恶魔，绝对不能当人看待，所以小孩看到那把小刀时，很现实的秒怂。

小孩俯下身，改为四肢爬行，谨慎而小心的爬上一座垃圾山。

文有样学样的跟在后面，一个小孩如此畏惧，周围所有难民都不敢久留的地方，他虽比普通人强，但也不会无脑托大，先看看这里到底有着怎样的恐怖。

在当初光头虎哥还是当老大的时候，他那所两层小住宅已经算是贫民窟里难得一见的建筑物了，那时周围的人只是不敢招惹，但四周不照样也是有人住着，这里的势力恐怕比当初光头虎哥要强很多。

登上垃圾山，小孩连头都不敢冒，缩在下面，小声说道：“你自己看，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文从垃圾堆里抽出个塑料袋，也不再嫌脏，戴在头顶，遮住头发和额头，小心的伸出半边头，在垃圾山顶上露出两只眼睛。

四四方方，一个完全由石砖墙围成一圈的建筑，大门建在中央。两个壮实的守卫把守在门口，手里都拄着一把大刀，威风凛凛。

院子四周是一片长草的空地，什么都没有，连一片纸屑都没有，和距离并不远却垃圾塞满的垃圾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仿佛这建筑并不应该出现在贫民窟这种地方。

“那房子是不是很大，很厉害！”许是小孩的童心未泯，小声并夸张，但奇怪的是并不羡慕。

“嗯。”

建筑占地很大，用肉眼粗略观察，占地应该接近四百平方或略有超出；四周石砖砌成的的墙同样结实高大，远不是贫民窟里那些木板土墙可比。

就算文的废品站，先不说面积小很多，屋子所用的砖头，也没奢侈到全用石砖的地步。

若是在不久前他到这里，肯定会有惊讶得无以复加，甚至想都不想，赶快离开为妙。因为贫民窟里，占有的好东西越多，还让其他人不敢生出觊觎之心，只能证明“强大”。

但可能是穿过那座城墙后，见识了城里那铺天盖地仿若巨兽般的高楼大厦，与之相比起来，这地方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罕见的，文心里甚至没生不出一丝波澜，而是更加渴望，他一定要带老头子入城治病，然后在城里有一处居所，享受天伦之乐。

小孩见到文那一张平静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失望，同时小眼神里还带着莫名的希冀，小声问道：“你不惊讶吗？我第一次见都惊呆了。”

“惊讶！”文同样压低了声音回了句，仍在仔细盯着不远处的建筑，研究从哪一面比较好潜进去。

四四方方的墙把里面围得严严实实，这座垃圾山上的高度不够，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喂……”小孩用手指点了点文的腰部，还想说什么。

“走了。”

文缩回头，然后一言不发的准备往下退回去。

“喂……”看到文不理自己，小孩又喊了一声。

文连忙伸手捂住小孩的嘴，皱着眉头，瞪了小孩一眼。声音越喊越大了，这小孩怎么回事，刚刚还怕得要命，现在又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脑子里缺根筋么？

文又小心的伸出半边头去看。

大门口的两个守卫没有动静，仍拄着刀安静的站在那里。应该是没注意到。

小孩也反应过来，眼里又重新露出了害怕，明显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吓到了，只能希冀并担心的看着文的动作，一动不动。

文缩回头，取下自己脑袋上的破塑料袋，摇摇头，道：“没事。”

“那里面肯定有很多钱，你不想进去吗？”小孩怂恿道。

“你有办法？”

“没有，但你这么厉害，就算强闯进去也没人拦的住你……”

文瞥了小孩一眼，明明很害怕，却夸赞他厉害，极力怂恿文闯进去。

“你很想我闯进去？”

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神让小孩话语一滞，有些心虚的低头闭口不言。

还是太小、太稚嫩。前后不一的行为，还有明明是劝说，眼里却有着藏不住的害怕和仇恨，无不表露这小孩带有其他的目的。

……

“你怎么能不惊讶呢，怎么能呢？”

许是看出文并不会轻易伤害他，回来的路上，小孩的话不知怎么的变得多了起来。

“惊讶，我很惊讶。”文心不在焉的说着。

“你是不是见过比这更大、更大……的房子。”小孩继续问道，他不知道用其他词语描绘，只知道“大”，还用两只手张开比划。

“嗯。”文应道。

那地方一看就不普通，单从建筑上来讲，财力之大是文在贫民窟前所未见的。但另一方面也侧面表明了，里面居住之人，势力之强。

有钱的地方是找到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取钱的事！

看周围这群难民，既然敢抢劫他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贫民窟里就没好人，“好人”，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就是这么一群“穷凶极恶”之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到这附近转悠的，连那些麻木如行尸走肉的流浪汉都没见着一个。

当然，也可能是被赶走，或干掉了。

不管是哪种结果，这地方绝对不是文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如果仅仅只是门口两个拿刀的护卫，就算长得再壮实，也绝对吓不走所有人。

“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比这还威风的地方。”小孩没忍住，戳了戳文。

“别吵！”文瞪了其一眼。这小屁孩，真是烦人，没完没了了。

等下，为什么不干脆问下这个小孩呢？文当局者迷了。

“嗯，你们为什么那么怕那个地方，里面到底有什么？”文问道。

小孩在一边本就蠢蠢欲动，欲言又止，但听到这问话后神情却突的黯然下来，“他们是黑帮，里面好多坏人，里面的人时不时就会出来抓人、杀人，比你还凶残……”说到这，小孩话语突然一滞，因为他刚刚还怂恿文闯进去来着。

抓人、杀人吗？文若有所思，但这小孩明明知道竟然还怂恿他，心思大大的坏，恐怕是想着让他和里面的人两败俱伤。

“还有吗？”只是这些恐怕不够让难民们连反抗都不敢。

“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比这更威风的地方？”小孩锲而不舍，这都不知道是问第几次了。

倒有点像文小时候追在老头子屁股后面问东问西，当然文是不会承认的，他绝对比这小屁孩聪明。

文冷冷的看向小孩，若是刚才没准备坑他，他心情好也就回答了，但现在他不准备让其得寸进尺。

“哦！”小孩垂头丧气，可惜打不过这个恶魔，只能屈服的说道：“听他们说，被抓走的人大多数被大笼子运走，再也没回来过，我的那些朋友们都说是被送给恶魔当食物了。”小孩越说越害怕，握着两个小拳头，瑟瑟发抖。

“运走了？”文微眯起眼，陷入思索，至于小孩说得恶魔，他没当真。

听没了声音，就见到那小孩抱着双手，蜷缩着身子，害怕的不敢说话。

“还有吗，继续说。”

“我见过一次，那些人来收钱、抢人。”小孩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害怕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仇恨，“我妈妈就是那次被那些人抓走了。”

“嗯，回去吧！钱给你爸，别让其他人瞧见了。”文说完，便准备离开。

贫民窟里的惨剧已经司空见惯了，早已见怪不怪，稀疏平常。

他只想保护好自己和老头子，至于其他人，他又不欠别人的，同时也没这个能力。

刚抬起脚，一只裤腿却被扯住了。

小孩死死的抓住文的裤脚，眼泪已经流出眼眶，趟过脸颊，在脸上黑黑的污垢中留下两道白痕。

一双带着希冀、带着仇恨的眼睛仰头直视着文。

“你还没告诉我比那更威风的地方在哪？他们是不是比黑帮更厉害！”

文回头，沉默了片刻，道：“城里。”

小孩松开了手，低下了头。

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