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最终都没有求来哪怕一丁点食物，但等人走后，小孩也并没有如黑帮人想象中的表现出绝望。

等到黑帮的搜查人员走了一段时间后，确定不会再有人过来。

小孩停下来，并不是停止刨垃圾，而是瞠目结舌的把刨到一边的垃圾又往回送。

贫民窟里的小孩什么时候这么有功德心了，还知道不乱扔垃圾，若有人看到，恐怕会嘲笑这小孩怕不是个傻子。

很快，废弃垃圾山上被刨出的大坑被填满，一个小坑露了出来。

坑中是一张面无表情且无比苍白的人脸，闭着眼，像死掉了一般。

小孩吓坏了，难道闷死了，这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赶忙把盖在这人身躯上的垃圾给清理掉，看还能不能抢救。

这人腹部的衣物一大片已经被鲜血染红，胸膛已经停止起伏。

小孩郁闷，这还怎么救？

除去胸口压积的垃圾后，重物的压迫被除去，心脏原本微弱到近乎停止的跳动正在逐渐复苏。

文遽然间睁开眼，眼神犀利，眼前陌生的环境让他警惕，条件反射准备站起警戒四周，却未能成功。

全身无力，腹部的疼痛拉扯让文闷哼一声。

“你活啦！”小孩的声音带着庆幸，还好没死，还有希望。

没能成功翻身的文一愣，这才注意到旁边蹲着的小孩，身体里血液的流失却让他脑袋比以往迟缓，不仅观察力下降，连这个小孩是谁也想了好一会儿。

这不就是那个给他带路找到黑帮堂口的小孩吗，是他救了自己？

“谢……”不论这小孩是为了报酬还是其他的原因救他，道一句谢总是没错的。

小孩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的临死一搏让文顺利的逃了出去，但就像回光返照并不可持续。

逃亡的路上，腹部的伤口再次被撕裂，血液的大量流失，体力已被榨干，而文就这样晕倒在了半途。

那时候文都已经做好准备死去了，既然已经被救了，至于前因后果文懒得想，至少现在的脑子运行速度不足以让文思考太多问题，他要活下去，然后再救回老头子。

口干舌燥，甚至是饥寒交迫，流失的血液里不仅有水分，还有维持生存的能量，再这样下去，他是真的要死了。

“水、食物。”嘶哑，且毫无力道的声音，已经是文用尽最后的余力吐出来的了。

小孩用垃圾重新把文整个盖上。

文无语，这是觉得他浪费食物和水，又把他重新埋了么，他想说他可以给钱，可惜暂时没有更多力气说话。

遮盖住后，小孩头也不回，走了。

“救了又埋，又何必这么麻烦，让自己死在路上不就好了。”混沌如浆糊般的状态使文变蠢。

这次铺盖在文身上的垃圾比较薄，留有空隙，可能是小孩怕文被压死活着闷死。

迷迷糊糊，文闭上眼，等死。

那些人肉眼看不见的光点正已惊人的速度疯狂涌入文体内，多数汇聚在伤口，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只是昏睡中的文并没有看到，伤口的愈合只是阻止了血液的继续流失，可维持人类生存的食物和水可没法凭空变出来。

这时的文就像一个饿得昏死过去的人，身体的状态不像一个要死的人，但却缺少身体组织运行起来的机能，过不了多久，体内就会干枯而死。

一滴水滴在自己干瘪的唇上，一滴接着一滴，流过已快失去味觉的舌头，湿润了干哑的喉咙，刺激着肠胃干枯已久的汲取力，水分迅速被吸收，流入血液，体内循环重新开始运转。

从未感觉清水是这般的甜润。

文砸吧着嘴，隔着眼皮看到外面是白色，脸上的遮盖物被清理走了吗？还是已经到了死后的世界。

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文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又是那个小孩，只是半边肿着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另外半边还有几处抓痕。

还没死，文笑了，“抢来的？”

这让他想起来自己也曾这般抢过食物，当然也被这帮揍过，不过之后都还回去了。

小孩没有回答，这人还笑得出来，接着恼怒的把一根廉价塑料管状物塞进文的嘴里，动作粗鲁。

半流体的食物被全部挤进文的嘴里，难闻的机油气味与塑料味杂合，苦涩粘、稠的口感，难吃。

贫民窟最廉价的食物，游商们贩卖的流食，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除了能填饱肚子之外，其他一无是处。

虽然文已经许久没再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了，但显然他现在没得选，更不可能去挑剔。大口囫囵的吞下去，一点也不浪费。

文吃饱喝足了，继续躺在地上，食物的消化到变成养分进入人体需要时间。

小孩蹲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嘿，怎么了，上次看你还是废话蛮多的嘛？”文躺着无聊，打开话题。

昏迷了许久，意识在生死间徘徊，时清醒时模糊，仿佛在生与死的两个世界不停穿梭，过了好几个世纪。既然能好好说话了，那不得聊几句。

小孩默默地抬起头，冷冷的看了文一眼。

“你上次可不说废话。”

文被噎到了，倒是没怎么生气，毕竟能算得上自己的救民恩人啊，虽然贫民窟人命不值钱就是了。

沉默！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从来不是一个善谈的人，气氛重回寂静。

终于，过了大约有一两个小时，文艰难的爬了起来，吃过食物后，他体力恢复的还是比较快。

腹部的伤口已经结疤，血也不再继续渗出。

稍微活动了一下四肢，动作比较僵硬，就像一具僵尸，但其实并无大碍，失血过多，身体一直保持着低耗能待机状态，一时不能适应，过段时间就能恢复。

只是右腿因腹部伤口的原因还不能作出大幅度的动作，否则又会扯开伤口。

慢慢走了几步，步伐略显怪异，就像个木乃伊瘸子。

小孩惊愕的看着走来走去的文，流了那么一大片血，没死就算了，竟然这么快就好了，还能独自走动，这人是怪物吗？

“小屁孩，说出你需要的报酬。”

文准备离开了，黑帮的大队人马现在应该还在棚户区找他，因为文是棚户区本地人，那里房子多，地形复杂，应该能拖延不少时间。

但若一直找不到他的话，黑帮绝对会加大力度，扩大搜索范围，他再待下去就很危险了，必须找个地方藏起来。

“救我爸爸。”

“什么？”文怀疑自己听错了。

“救我爸爸。”

“就我这副鬼样子，现在和你打都不一定能赢，怎么救你爸？”文自嘲，其实主要还是不想麻烦，他还忙着救老头子呢，其他事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毕竟没找到老头子，那些剩余的钱也失去了价值。

“你很厉害。”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厉害的？”文又故意向前走了两步，一瘸一拐，分明在述说着自己就是个废人。

“你先前去探查……黑帮，现在被黑帮追杀还能逃掉，肯定是去找黑帮的麻烦，而且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没死，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小孩分析得条条有理有据，虽然不够准确，但大致差得不远。

“你和黑帮有仇？”文注意到小孩在提到黑帮的字眼时，眼神中分明带着不自然，那种不自然是刻意掩饰的仇恨。

小孩顿了一下，所有人都怕黑帮，这是小孩自打出生以来的认知和亲眼所见的事实，但眼前这个少年好像并不怕，说出来也没有问题。

“是。”

“唉，那也需要等我把伤养好，还不知道要多久。”文解释了一句，或许是看在都与黑帮有仇的份上，如果不困难的话，他就顺手帮了。

“好，我可以等。”

“你爸现在在哪？”

“他被黑帮抓走了。”小孩握着拳，眼里的仇恨再也掩饰不住。

文停了下来，摇摇头，苦笑道：“为什么找我？我自己都被黑帮追杀得像条死狗一样。”

小孩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文。

“要不然我给你钱怎么样，一千星币、两千、五千也行。”文继续劝说，他没把握啊。

老头子就是被黑帮抓的，他现在不止没救出来，连老头子的具体消息都不知道，更别说再加一个人要救，这不是难上加难，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你要反悔吗？”小孩继续握着拳，只是眼神黯淡失去光彩，“我自己去。”

说完，小孩倔强的头也不回。

“嘿，回来。”文一瘸一拐，想拉住小孩，这不是去千里送人头，真当礼轻情意重啊？可惜受伤的文根本追不上疾跑的小孩。

“我答应了。”文只好喊道。

小孩这才停下奔跑的脚步，回头，“你答应了，不能反悔。”

“好。”文无奈，他要敢说个“不”字，恐怕这小孩还真的敢去送死。

看着救了自己的人去送死，好吧！文还是做不出来。

小孩跑了回来，帮忙搀扶住文，变脸变得飞快。

“次奥，老头子，我被你带坏了，什么不欠不欠，这破习惯。”文低声骂着老头，却拍打着小孩的脑袋。

小孩也不恼怒，只要答应去救他爸，就算再打他一百下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