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爸爸，我爸爸在后面。”殇从座椅下钻出来，激动又急迫，甚至伸手去拉扯司机让其赶快停下。

“坐下。”

一只肥胖的手按压在殇的肩膀，反复横跳的殇被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硬生生压在座椅上不能动弹。

“文，那是我爸爸啊，快让我下车去看看他。”就算是坐在椅子上，殇也忍不住激动，他救出他爸爸了，从黑帮手里救出来了，没有亲眼瞧见，连现在他都不敢相信，那可是黑帮啊。

“闭嘴！想死就给我滚下去。”文脸色难看，耳旁的叽叽喳喳就如在火上浇油，燃起的怒火却让车上的另外两人如过寒冬。

殇被吓了一愣，一直处事从容不迫的文首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殇不敢再吵，只是仍忍不住揭开驾驶室后的小布帘，透过模糊的玻璃，去找他爸爸在哪里。

车笼里，环境比堂口的铁笼子里还要差劲。

年轻的女人，不算太瘦弱的男人，和一些看起来还算健康的小孩，夹着脚铐，戴着铁链，全部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人挤人，更是承受着车辆行驶带来的颠婆，一震一震，别说活动了，就算转个身都困难。

透过驾驶室后面的小块玻璃，也只能看到靠近车头的人，之后的全被挡住了，这哪找的到他爸，殇又忍不住焦急，动来动去，总算是怕文发火不敢再大呼小叫。

司机是最清楚的，要找的老头子并未找到，他现在也是心情忐忑，不知道这人还会不会给他那张临时居民证。

万一不给了，那该怎么办？一切都白忙活了，到头来还是个被黑帮追杀至死的下场。

直到开出一段距离，文还是一声不吭，司机不得不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往哪走？”

出了黑帮堂口，这是往帮派本部的方向，当然不可能一直行驶到黑帮本部。

“我想想。”文拿出黑面包，在那干啃着。至于黑帮堂口准备的油纸包着的几袋美味食物，文现在没心情吃。

要是按文最急切的想法，现在当然是调头一路往北，抵达棚户区，找到杜飞，救出老头子。

这个念头只在文脑子里停了一秒，便被文按下，不切实际。

先不说卡车后面一笼子的人怎么办，就算他们现在调头往北，同时运气还好到爆炸，没被一个黑帮发现，还更幸运的刚好找到杜飞。

然后呢，杜飞可不是只身一人。凭自己这一天没吃没喝，虚弱无力的身子；再加上在堂口一直紧绷的神经，心神也被消磨的厉害。

就这种状态，上次重伤垂死已经给文留下了足够的教训，这不是去救人，是去送死。

再急也没用，头脑发热只会起到反效果，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压下心中的恼火，保持克制。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后面一笼子人的问题，全杀掉是不可能的，让文去救陌生人他肯定做不到，但无冤无仇，只为不泄露行踪就全部干掉，文暂时还做不到这么残忍。

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在没招惹到他之前，他还是不希望用像解决牲畜一样的办法。

但在这放掉是不可能放得，万一哪个倒霉蛋被黑帮重新抓住，那他就暴露了。

“地图，你这有吗？”文啃完黑面包，喝了口水润喉。

“有有，一直带着。”见文终于说话了，司机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从屉子里翻出一张老旧的地图。

也幸好他刚加入黑帮不久，对各个分部的路线并不熟悉，出发前，找人特意买了张地图。

“这上面不是很准，有些路可能没了。”司机解释了一句。

文不以为意，他只是做个参考。就贫民窟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具体情况他熟得不能再输。地图上原本有的路，可能那天道路就被一群难民给占了，或是一些其他情理之中的意外。

地图上，一个红圈特别显眼，圈出的的地方应该就是黑帮本部了，因为他们正朝着那个方向行驶。

四周零星的标记着一些小黑点，相对于整张地图范围来说并不显眼，但数量也有数十个之多。

“那个红圈是帮派本部，那些黑点就是各地的堂口。”避免文看不懂又瞎琢磨，司机特意解释道。

“嗯。”文应了一声。

棚户区，难民聚集地。

地图上，这两个词是出现的最多的，囊括的范围也最多，这边一小片，那边一小点，零零碎碎。

找了一下自己废品店的地址，发现是在最近的棚户区范围。而难民聚集地恐怕就是那些打着简易帐篷，居无定所的难民所在地。

详观了许久，文发现一些奇怪的事。

大片的地方，唯独黑帮本部周围空白一片，没有棚户区，没有难民聚集，其他地理标志物都没有，就像是被人为的在四周清出了一大块空地。

“黑帮本部是什么样的？”文问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刚加入黑帮不久，那边规矩森严，寻常人不能乱跑，只能在规定的区域活动，不然被巡逻人员发现就是被乱枪打死的下场。”司机摇摇头，毕竟才刚加入就被逼反了，他也不知道更多情况。

文只是见状奇怪，随口问问，他又不准备勇闯黑帮本部，就算里面有着天大的秘密也与他无关。

“这里呢？为什么其他堂口都设在棚户区，这个却设在难民聚集地。”文指着一个代表堂口的黑点，正是他们刚离开的那个堂口位置。

司机偏过头来瞄了一眼，道：“这里啊，听说是有个大势力在这，不过我来这里还没看到，你知道不？”

“大势力？”

在这生活了十多年，周围的大势力就算没见过，文至少也听说过，但实在不知道还有能和黑帮抗衡的大势力。

难道是大老板的废品回收中心，文一直知道大老板很厉害，但毕竟只是做废品回收生意，和黑帮的性质好像完全不同，更是让黑帮都不得不选择退让，文有些不确定。

毕竟地图上，黑帮显示出来的明面势力就不小，像他现在对立的堂口还只是几十个中间的其中之一，更别说黑帮本部及其隐藏在暗地里的力量。

“可能吧。”文含糊的回了一句。

“这里，天黑之前我们能否赶到这里。”文指着地图上一小块指甲大的空白。

可能是因为荒凉人少，没有利益可图，指着的地方不在任何一个堂口的势力范围，之后还能绕道赶往废品站所在的棚户区。

“可以，应该勉强能在天黑时到达。”司机估算了下距离，说道。

“那好，今晚就在那过夜。”文拍板决定。

“文，我想见我爸！”殇忍了很久，明明只是一窗一笼之隔，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爸的身影，如坐针毡的恳求着文。

“不行！”文冷面拒绝。

或许觉得拒绝得太过残忍，文又解释道：“你现在去见你爸，我们只能停车，车上的其他人也会认出你，这只会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

当然，如果你能把后面那些人全杀了，免得我们暴露，那就随你；

或者你和你爸在这里下车，然后我把你们俩干掉。”

拒绝得很残忍，解释的道理更残忍。

文说得是事实，他不想无故杀人，甚至在不影响他的前提下他能顺手救这些人一把。

但是，一旦威胁到他，或阻碍到他救老头子，他不介意残忍一点。

殇已经被吓懵了，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再丝毫乱动，眼眶里冒出了“感动”的泪水。

文漠然着张脸，没去再管已经吓得噤若寒蝉的殇，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年龄小就会改变。

司机不吭一声，没有去安慰殇，他的立场和文站在一块。

进城在即，已经有希望逃离这块破地方，司机身为一个成年人，甚至比文想得更透彻。就算文不来讲道理，他也会来阻止，甚至一些更残忍的事，为了成功进城，他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