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快进一样，接下来的事情对亚尔兰来说只是过眼云烟。值夜者们带着笔记就这样彻底失去踪迹，不管是密修会、还是女神教会，甚至对此有兴趣的其他非凡者，又或者带有相关效果的封印物全都检测不到他们的存在，就像所有人都从世界上消失了，一点遗留物都没有留下一样。

在意料之中的，这件事情受到了黑夜教会相当大的重视，不仅有数队被称为“红手套”的内部精英队伍彻查了廷根至贝克兰德方向铁轨沿线，迅速找到了燃烧中的蒸汽列车残骸。奇异的是，现场除了距离列车有些距离的一滩暗红色血渍外，列车残骸处没有留下任何一具尸体甚至血迹。经验丰富的“女神之剑”克雷斯泰·塞西玛当即确定这是由渴望血肉的封印物或邪物造成的效果。

廷根分部也在贝克兰德方面不停呼叫的情况下回应了通讯，银发的“午夜诗人”西迦·特昂确认了之前廷根市值夜者分部和密修会相关笔记起了冲突的事实，贝克兰德负责下令彻夜护送的部门同样遭遇了彻查。

那封因为巧合无人接收的电报被翻译了出来，“小心无面人。”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很短时间内，贝克兰德和廷根，甚至黑夜教会所处的其他城市都陷入了对密修会相关成员的追查中。黑夜教会甚至联络了其余正神教会，一同对密修会和非官方非凡者进行清除。一时间，非凡者聚会的频率直线下滑。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魔绳术中终于休整完毕，恢复行动能力的亚尔兰一行人悠然地走进了贝克兰德。他们无疑遭到了值夜者的盛情招待，符咒、仪式，一切能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招呼在了他们身上。

之后亚尔兰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起来，恍惚中他感觉到自己一会碰见传奇邪术师一会碰见会喷火的红龙，然后要揍自己的家伙从培罗排队排到奈落，自己手持神圣复仇者但下一秒就变成了粉红毛兔兔……他好像感觉自己看见了深邃的黑夜，看见了扭曲在一起的奇异文字与知识，看见了冷漠注视自己的眼睛，看见了这个位面……等等，那是位面吗？他看见了被包裹在如同气泡中的圆球，看见了黑色的“幕布”。

这不合理，亚尔兰以自己足足9级的位面知识为证，存在的位面是多种不同世界的集合，这些世界之间虽然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但除很少几个连接点以外，每个位面事实上都是一个独立的宇宙，有着它自己的自然法则。他本以为自己身处在一个外层位面或者别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好像黑色的幕布后睁开了……一只眼睛？他自以为坚定的意志豁免在颤抖，仅仅注视就好像让他的存在本身都遭到了扭曲。

但之后的他就被温暖的黑暗包裹，如同在耀眼的光海中随时会倾覆的一艘小船，在突然到来的黑暗中回归安宁。

……

“呃，做了很多梦，这就是你唯一记得的事情了吗？”伦纳德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盯着似乎还在双眼放空面色迷茫的亚尔兰。

“嗯，还有艾尔先生的构装体手臂，是真的很帅气。”亚尔兰眨了眨眼，这样回答道。

艾尔·哈森在回到贝克兰德分部后就被送去急救，但失去的手臂却没能断肢再生……而在他们离开贝克兰德时，他已经换上了一条由蒸汽教会赞助的亮银色的机械右手臂。中年人整个人都显得豁达洒脱，甚至在告别的时候依旧在他们身前炫耀手臂的新功能——只是即使是亚尔兰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安慰含义。

“好吧，也就是包括女神之剑阁下让你在圣物面前发誓的事情也忘记了？”伦纳德嘴角一扯，问道。

“发誓？什么发誓？？”亚尔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悚，魔鬼契约一样的东西？还是像贫穷誓言一样的东西？他几乎瞬间就把手伸到了自己的腰后握住了无尽卷轴盒，好的，不是贫穷誓言，否则自己这一身魔法物品都要直接化作飞灰，换来的就是毫无用处的近战防御……法师都被拿着武器的敌人贴脸了，他还有救吗？

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经过，伦纳德用着自己最严肃认真的态度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

“女神之剑阁下让你按着圣物起誓……”

“等等，什么圣物？”亚尔兰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而伦纳德一点也没生气，只是微微沉吟，描述着那把白色骨剑的样子。

“白色的骨剑……纯白、润泽、温暖……”亚尔兰仔细听着伦纳德的描述，同时苦苦回想，只是他的脑海中除了想象中的形象外什么都没回忆起来。“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概是，‘我以我的真名和我的灵性向您发誓，我，亚尔兰·哈雷森，从现在开始，绝对不会做出威胁黑夜教会整体安危的事情。如有违背，任由您惩罚。’这样的话。”伦纳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亚尔兰当时的言行。

“呃……听起来并没有多大说服力，也毫无保证，至少比我记忆里的那种契约来说轻率了许多。”亚尔兰嘴角一扯，“那位女神之剑阁下没有让我签个名什么之类的吗？”

伦纳德再次仔细回想，确切地回答道，“没有。”

“好吧，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没有半点印象，就像是中了……”他放松的脸突然凝固了，吐出了下半句话。“……修改记忆。”

他瞬间变得认真了起来，修改记忆？那是吟游诗人的四环法术！伦纳德，黑夜教会专属的房规职业就是诗人！虽然被称为‘午夜诗人’，但恐怕吟游诗人的高级法术他们同样能在等级变高后施展！为什么会修改我的记忆？如果只是发誓这样的小事的话，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伦纳德明显没有接受到要保留秘密的通知，如果这些真的是秘密的话值夜者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漏……虽然已经仔细地试图回忆自己带着伤残的值夜者们进入到那座名为贝克兰德的城市之后的事情，但让亚尔兰苦恼的是，似乎记忆中的最后画面为止，他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个非凡者。

我到底被修改了什么？带着这样的疑问，亚尔兰告别了伦纳德，走回正式分配给自己的房间——值夜者安保公司附近，联排公寓中的一间。他走在楼梯上，很快看见了一个身着米白色长裙、青春靓丽、皮肤充满光泽的女孩正缓缓走下。

只是稍稍回忆，他就记起这是克莱恩的妹妹，名叫梅丽莎的女孩，似乎想学习制作蒸汽列车的那种技术，成为一个工匠。亚尔兰很快想起这些细节，友善地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梅丽莎稍稍拘谨地回礼，随后带着似乎是压抑不住雀跃的心情向楼下走去。而继续上了楼的亚尔兰不出意外地发现莫雷蒂一家的名字就写在自己房间的隔壁门上。

即使紧闭的房门都能闻到一股香味，他好笑地想到，克莱恩不会在专业（厨艺）上花了很多技能点吧？而他自己只要有无尽粮食袋就够了。那些味道对于一个冒险者来说是多余的……吗？他的脸怔然了一瞬，动作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亚尔兰推开自己房间的房门，没有惊动设置在门口的魔法警报。依旧是和第一天一样整洁的房间，桌子因为数天未用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亚尔兰轻轻将手指拂过桌面，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粗糙质感。

克莱恩的家人……是叫，梅丽莎和班森，对吧。他无意识地注视着自己变得微黑的指尖，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会这样去记可能只出现在队友背景里的NPC角色了？或者说，什么时候开始，NPC和自己的界限变得这么模糊了……

他开始回想邓恩往常那些自己毫不关心的“属于NPC的”一举一动，开始回想自己从被值夜者捡回来之后，遇到的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人。

我这是……怎么了？亚尔兰将手指弯曲握成拳。他依旧能感受到随着自己的行动似乎有骰子在转动，依旧能感受到那些在人物卡界面的属性、专长和脑海中深深印刻的法术模型。这些似乎无不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

只是，有什么东西，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从亚尔兰的存在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过对于世界的疑问。没有问过自己在这个世界出现是为了什么……他成为了灰鹰城奥法联合学院的一名学院派法师，在上课和训练中学会如何掌控自己似乎与生俱来的法术天赋。他没有听说过自己的父母，但却能时刻知道他们的名字，就像那只是他人生的一个符号。

他平静地接受着一切，接受似乎整个世界要求他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抱怨，任何疑问。他和自己的队友结识，顺理成章地组成了小队，就和灰鹰城其他所有的普通冒险者一样，接受委托，锻炼自身，获得报酬。

他升到了3级，掌握了更多的法术，学会了如何灵活运用自己空置的法术位。就在他以为这样的进程会一直持续下去时，一次突如其来的传送将一切都打破了。

就像注定的命运偏离了行道，他的未来不再是清晰一片。

“至少现在……我想知道我出现在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他低声自语。“想去找到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