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明的班主任，也就是一班的班主任，名字叫刘为良。他在整个遂城中都有很大的名气。至于这名气，不靠别的，就靠他从教生涯中教出的六十多个清北生以及不计其数的985学生。

遂城每年能有一个清华或是北大的学生，就已经算是一种成功。如果有考上清北的同时，考上一本的学生占比也能有百分之四十的话，那么遂城中学今年，就可以说是高考“再创佳绩”。

而刘为良几乎每一届都能给遂城中学送出三四个清北的名额，他对于学校来说，无疑是一个大功臣。所以每年的教师节，政府发放补贴的时候，都是刘为良作为代表去领取的。学校举办什么大型活动，通常也是刘为良作为教师代表去发言。

但是刘为良的学生对他似乎并不待见。因为刘为良出奇的严厉，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早晨，刘为良发现了一班的同学在学校里慢慢地走，那么刘为良一定会指责这个同学浪费时间。

因此一班的同学私下里也给刘为良取了个外号，叫“刘扒皮”。

“刘扒皮”把走廊上的同学们轰回教室以后，背着手板着脸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与愤怒，看样子他还咬着牙齿。

教室的气氛一片死静。一身咳嗽都能让人吓得不轻。

这样的气氛持续良久，刘扒皮才慢慢地说道：

“最近很多人时间有多。喜欢站在走廊上看风景。你喜欢看风景是吧？可以啊，以后上课都给我站到走廊上看风景，什么时候看够了什么时候回来。”

面前的同学都低头不语。因为气氛太过压抑，就连那些没有在外面“看风景”的同学的心脏都“扑腾扑腾”地狂跳着。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同学心里都在揣测“刘扒皮”的情绪变化，因为“刘扒皮”的情绪往往能左右全班的“生死”。

“以后再看到有人在外面无所事事，到时那个人就给我回家休息几天。”“刘扒皮”威胁道。

听到“刘扒皮”说完这句话，一班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刘扒皮”并没有追究这件事情。

做了那么多年的学生，这些同学内心早就清楚，凡是老师说“下不为例”之类的话，就意味着这事情老师并没有放在心上。

刘为良不知道从哪里又抽出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说道：

“学校印了一份关于禁止早恋的单子，待会儿我会让班长贴起来。你们到时候看一下就好。”

说着刘为良把那张纸轻轻放在班长冯欣婷的桌上：

“最近学校在严抓早恋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关于早恋的事情我也不多说。我清楚，别的班有很多对情侣。但我们班，我希望没有。”

他又把目光投向杨果：

“如果有，那不管是班内谈还是和班外谈，赶快给我结束，不然，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一班不欢迎你。”

刘为良此前并不知道杨果和王远明的事情，他看向杨果大部分原因是杨果长得最漂亮，早恋的可能性最大。

加上刚才，他亲眼看到了王远明和杨果的小打小闹，多年的经验瞬间告诉刘为良，王远明和杨果的关系并不一般。

盯完杨果，刘为良又瞥了瞥面无表情的王远明。

看到王远明表情上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刘为良能够初步确认王远明并不喜欢杨果。

这倒是让刘为良的内心放松了许多。

对刘为良而言，如果是王远明和杨果相互喜欢的话，那事情可就难处理了。

不仅仅是刘为良，就连校长都要找王远明和杨果来谈话。

毕竟王远明是冲击清北的那一批人，杨果如果维持现在的成绩，也是稳上985的人才。

这两个人对于学校来说，都是难得的财富。没有一个学校希望这样的财富葬送在早恋之上。

从刘为良的视角来看，王远明那边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

但一旁杨果低着头红着脸的样子，刘为良是看得清清楚楚了。

他大致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初步的理解，那就是，杨果喜欢王远明，但王远明学霸的内心只有学习两个字。

刘为良这个时候本想叫杨果出来谈话，但是他又看到其他的男同学都在用眼神交流打暗号，就知道这件事情在全班同学之中已经不是秘密。

如果这个时候叫杨果出来，肯定会把杨果引入全班八卦的焦点，这肯定是不利于杨果的学习的。所以刘为良便忍住不去找杨果。

在高中阶段，很多同学都会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但其实，有着几十年教学经验的老师，看一眼就能知道所有事情。

只是有时候为了照顾那些同学的面子没有说出来而已。

不过，那些老师们在办公室里，无聊的时候经常会聊起这些八卦。

……

……

上课铃声响了，这一节课是自习课，刘为良是教数学的，他在全班绕了两圈，偶尔弯下身子去给同学答疑解惑，这让班级里面死静的氛围得到了缓和。

同学们的学习也逐渐进入状态，刘为良大概巡视了二十分钟后，站在讲台上看了看低头学习的学生们。

看他们那埋头努力的样子，他心里还是挺满意的，但是表情上不会表现出来。

他这时候好像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向王远明，倾下身子问道：“今天前两节课怎么没有来啊？”

“我起床晚了。”王远明诚实地回答道。

“是不是学习学太晚了？”刘为良猜测道。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对优等生的宠爱。

“还好，就是忘了今天要上课。”王远明解释道。

先前的星期六都是放一天假的，不过从今天开始就改成上课了。

刘为良知道了原因，便不再追究。

如果是学习不好的，刘为良也许会厉声斥责，说不定还会附加扫地之类的任务。但对于考过几次全校第一的王远明来讲，一个小小的迟到还是能够包容的。

“那个，明天是高二升高三的冲刺仪式，校长要你代表新高三学生发言。”刘为良这时候才想起正事。

“哦，好啊。”王远明果断地答应了。在他的记忆里，他也确实作为学生代表带领全校同学宣誓、发言过很多次。

“嗯，回去准备一下发言，内容就写一些关于决心啊，积累啊之类的。”

刘为良知道王远明是老手，便也没有过多交代。

正当王远明以为刘为良要走的时候，刘为良这时候又来一句：

“高三这年比较重要，很多人都是高三退下来的。你不要因为一些事情分心了。懂吧？”

这句话很显然就是在提醒王远明要注意保持和杨果的距离，王远明也是很听话地点点头。

刘为良说罢便离去，到了前门门口，还不忘转过头去看一看那些奋笔疾书的少年们。

…………

…………

王远明看起来躲过一劫，其实真正让他难受的还在后面。

比如现在上的化学课，他已经彻底听不懂了。

“实验题里看到氢气，第一步你们就要想起什么？”

化学樊老师在讲台上认真地讲试卷。

“验纯。”

台下的几个课堂积极分子回答道。

王远明对于这个知识点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那是最简单的知识点。

“这个平衡常数题，脑残题吧？还要不要讲？有没有做错的？”

这个时候教室里很安静，王远明知道，这意味着这道题是要讲的。

至于王远明，他早就忘记什么是平衡常数了。

“唉，你们这样怎么考下个月的联考哦！”化学樊老师叹了口气。

听到考试，王远明皱了皱眉头，他现在什么都忘记了，尤其关于生物和化学的东西。

当初高三都是死记硬背下来的，现在哪里还记得？当然，其他同学的反应也是在王远明的意料之中。

“啊？”

“怎么又要考试？”

抱怨声此起彼伏。

化学樊老师见多了这种情况，耐心地解释道：“我跟你们说过了，到了高三，考试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不要让考试乱了你们的节奏，考试只是检验你们这一段时间学习成果……”

“呵呵，就连老樊解释的样子都和从前一模一样。”王远明感慨道。

王远明倒是不着急，反正他前世是电子科学的博士，而且还开了一家高科技的公司。

毫不夸张的说，王远明的学历比整个学校的所有人都要高，虽然化学生物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但是物理和数学英语这些基础学科，对他而言，就像高中生去上幼儿园的识字连线一样简单。

同时，王远明也一直关注着杨果，王远明看到，杨果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杨果生了自己的气。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就是王远明叫了杨果一句“杨果”而没有叫“果果”，显得生疏了，以杨果这么敏感的性格，她肯定会因此生气的。

其实王远明刚看到杨果的时候，心里涌出许多话想要和她说，但许多话刚到嘴边又被王远明给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

“刘扒皮”的座位安排特别用心，他从来没有让男生和女生一起坐过。

一班的女生总共加起来也只有十三个，但是“刘扒皮”还是把所有女生安排在一个大组里面。

而一米六的杨果坐在第三排，一米八的王远明坐在最后一排。

王远明要看杨果，往往要跨过好多个人头，才能看到杨果的小半个头。

王远明笑了笑，这一切都和当初自己暗恋杨果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杨果是整栋楼同一层最漂亮的女孩，许多男同学都暗恋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仿佛所有都像当初那样。

一节课下来，王远明的眼神未曾离开杨果。当然他这并不是在怀念杨果，而是怀念当初青涩的自己。

“不行！”

王远明猛地摇头，心里极力地否定自己的做法。

他现在知道，自己不能抱有幻想。他必须做出选择。

但是看到杨果那气鼓鼓的可爱的样子，王远明又不忍心对她说“分手”两个字。

她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了，如果分手，很有可能对她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很多时候，谈恋爱并不会影响高考，反而有更大的可能让双方一起朝着更高的目标一起努力。

比如前世，杨果虽然没有考到985，但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能考到一个好的211已是超常发挥。

毕竟她高考那年，家中发生了些许变故，让她在之后的连续几个月里面无心学习，否则她还是有实力考上一个很好的985高校的。

到了那个时候，王远明将会是杨果心里的重要的精神依靠，如果王远明告诉杨果关于张小柏这样的一个女孩的存在，他可不知道杨果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有一个鲜活的例子，就是当年高考前的半个月，文科班有一对情侣分手了。是那个男生提出来的，理由是那个男生喜欢上了别人。

女生哭了一个晚上，高考也是突破了高中的下线，最后无奈地选择了复读。

王远明可不希望杨果的高中生活会这样收场。

他的内心深处有点想和杨果重归于好，毕竟初恋永远是每个男人心里最难忘也最美好的存在。

王远明其实也想重新体验一下，那年暑假，二人手牵手漫步在操场上，看到迎面走来的刘为良后，仍旧牵着手落荒而逃的样子。

现在想来，那时的感情还是很甜蜜的。

“罢了，反正老婆不知道，更何况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

王远明自我安慰道。于是慢慢放下心结。

此时此刻，原先尘封在脑海深处的和杨果有关的美好回忆，顿时涌入他的眼前。

“好好地对待她吧，毕竟这个时候，她离不开我的。”

……………………

……………………

熟悉的下课铃响了。老樊还是像往常那样拖了两分钟的课，又花了一分钟布置作业，还花了一分钟劝慰布置作业时那些哀声哉道的同学，七分钟的课间，这样下来只剩下三分钟了。

不过哪怕只有一秒钟，王远明也不担心。

王远明虽然和杨果分别这么多年了，可是对杨果性格的拿捏，他是不会变的。王远明不但知道杨果生气的原因，还知道安慰她的方法。

王远明也没有理会前门上方那亮着灯的摄像头，慢慢地走到杨果身边。

杨果眼睛的余光已经看见王远明现在站在她的身边，她的眼珠甚至不自主地往王远明的方向偏了一下，但是立刻又被她拽回直视前方的位置。

她现在心跳得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叫做生气还是傲娇。

“好啦，我们不生气啦。”

王远明用手轻轻怼了怼杨果的右臂。

“不好意思，王远明同学，杨果同学要写作业了。”

杨果带着点阴阳怪气。

王远明也没有过多理会杨果，转身就走。

这时候杨果的心里升起一阵阵失落，她心里有些后悔自己那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否则王远明还会继续粘着自己。

但是如果再来一遍，她还是会说同样的话。这就是女生的普遍的小性子。

王远明当然不是真的走，他走开了几十秒钟，又转身回来，笑着小声说道：“果果，中午去哪里吃饭？”

杨果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看到王远明这可爱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再耍小脾气，便也消了气：“去二楼吃饭吧。”

“二楼”指的是校门口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因为在楼上，又不清楚那小餐馆的名字，所以这样称呼。

“不去食堂吗？”王远明有些疑惑。

杨果听了，用手背贴了贴王远明的额头。又把手背贴了贴自己的：“没发烧啊？”

“怎么了？”王远明苦笑了一下。

“你不是说过，打死你你也不去食堂吗？你说，那些食堂阿姨每餐都在做猪饲料，因为她们把我们当猪养。你忘啦？”

杨果失声笑道。

“哦，是是是。我嘴瓢了。”王远明才想起这不是大学的食堂。

大学的食堂和遂城中学的食堂有着天差地别。大学食堂是干净卫生，而且便宜可口。

但遂城中学的食堂嘛……一言难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