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养护站的路上，杨锦尚好奇的问：“方叔，县招待所单人房，要五块六一晚的，一块二只能是车站招待所的价格。”

方红旗转过头望了望四周，黑乎乎的，除了草木的清香味，啥都看不清楚。

“小林子，你傻啊！我还特地找你一起去的，我从来没有做过生意，还想着让你去讨价还价。

刚才我特地给他一个低价，本来想让你去和他讲价，谁知道他一口答应下来，既然他已经答应下来了，难道你想上去告诉他县招待所要五块六一晚？

还有你待会回去的时候，除了我们中医院的人外，谁也不能往外说价格，知道吗！”

“晓得了！方主任你挺厉害的，一口价就能低价拿下来。

说回来，这个小院真不错，比起一般农村里的房子不一样，干干净净的，而且院子里各种设施齐全。

山上气温比平地冷好多，我穿着长袖，都感到冷嗖嗖的，夏天来这里避暑不错。”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

“你一说，我心动了。我家老爷子今年刚离休，他以前在战争时期被燃烧弹烧坏了六七成皮肤。每到夏天，热的汗流不出来，办公室里常备一盆水，热极了，用毛巾擦擦，继续工作。待会问一下能不能便宜租下来，给老爷子避暑用。”

“方主任，这里交通方便，有山有水，风景秀丽，确实是避暑胜地。等下我帮你问问能不能便宜点租下来，以后休息天来这玩，也能沾你的光。”

“说好了，待会你去和他还还价，能不能一个月一百块钱以内租到。”

“好的，包在我身上。”

说话间走到了养护站，留在站里的人己经开始吃饭了。

李立军看到他们回来，端着碗过来。

“方主任你们回来了，床位找好了没有？”咬一口冷饭团，喝一口咸菜鱼汤。

“找到了，房间还不错，挺干净的。”方红旗回答道。

闻着挺香的，瞅一眼李立军碗里鱼汤，是咸菜水潺（龙头鱼）汤。

“老李吃上了，新鲜水潺那来的？”

“你们去找房间时，有一个鱼贩子挑着一担鱼经过岭头时，被我们全包了。”

方红旗感到不可思议，“三更半夜的那来的渔贩子？”

李立军呵呵一笑：“方主任，你不知道了吧。雾岭岭头村可是这片山区的交通要道，不但大山是周边的中心点，还是东部平原和西南邻县的交通要道，除了公路外还有无数条古道密径要经过这里。

今天是初二，不对，过十二点了已经是初三了，是县城集市日大山里的人要到县城赶集。

这片大山的东南方就是大海，沿岸有好多村落、集镇。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靠着大海当然要吃海，涨潮捕鱼，退潮赶海，捕获的渔获总要卖吧，卖了才能换米换油换生活用品。

但是沿岸村落绝少通公路，他们的渔获靠着肩挑背扛运出来，就这里到县城，我们走了八个小时，他们不半夜到这里，恐怕赶不上县城的早集。”

方红旗父母是南下干部，他从小跟着父母来南方定居，那知道当地基层村民的生活状况。

“他们真的好苦啊！为了生活三更半夜的还在劳动，怪不得说劳动人民最光荣！”

得！这家伙书生气又来了。

李立军赶紧挥挥手说：“你们快点过去，迟了，汤底都被他们捞光了。”

“师傅，卖鱼的还在吗？他是从那里过来的？”杨锦尚突然插话说。

“小林子，我没问。那个人，可能还在，就在大锅那里对过去那路口。”

“谢啦！师傅。”杨锦尚点头道一声谢，然后快步走向那边。

“王师傅，卖鱼的人还在吗？”杨锦尚向正在打菜的王云鹏师傅问。

王云鹏翻了个白眼说：“你现在才来问我，迟了，人家早走了。”

“啊！走了？”

“对啊！鱼贩子去对面路廊里开好发票，回来交票领钱时，还向我讨了一碗汤，现在已经回家了。”

“王师傅，开发票？这里能开吗？”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先给你盛碗汤，给你多捞点鱼块，再给你一个锅贴。”

王云鹏指着路边的石条说：“坐那里去，咱爷俩好好唠唠嗑。”说盛好一碗汤连同锅贴递过来。

杨锦尚跟着王云鹏坐到那根经常被人坐得都磨出包浆来的石条上。

他指着路对面路廊说：“对面的路廊，原来是给路人憩脚的地方，公路建好后，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夜市，半夜时各地的村民挑货都要在路廊里休息一下。

就跟我们县城南门廊桥一样，以前城门在的时候，农民进城赶集，来早了城门没开，就在桥上休息等城门开了才才进城。

再后来，供销社看准了这个位置，就把路廊占了改建成销售点。有时候公家单位来收货，供销社就代开发票收点手续费。

你看又有贩子挑渔获过来了。”王云鹏指着供销社的门口，那里挂着盏桅灯，昏黄的油灯光下，一个皮肤幽黑的壮汉正在把肩上的担子卸下来。

就在这时，从供销社里出来三四个人，上来就抓住担子在哪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刘横行？他怎么会在这里？”杨锦尚指着对面从屋里出来的人懵圈了。

“你说，食品公司的刘螃蟹是吧，他早来了，下午天没黑就来了。食品公司不是说冷库被水冲走了吗，他们单位派人出来四处收购农产品，填补食品短缺。

要不是食品公司遭灾，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小林子，我们也过去瞧瞧。”

一回头喊了一声：“老孔，你来照料一下，我去对面看看。”

王云鹏背着双手走过去，杨锦尚赶紧端着碗跟上。

到了供销社门口一瞧，是一担黄瓜鱼，一尾尾挺大的，最小的都有一斤多，大的四五斤。

王云鹏过去一瞧，当即说：“刘横行这鱼多少钱一斤？”

其中一个买鱼说：“这鱼是我们先看中的。”

王云鹏理都不理那人对着刘解放说：“横行，我们单位直接买了，不也能减轻你们单位的负担吗？再说了，中介费少不了你的，到时你回单位也好交差是不是？”

“老王师傅，你说的是在理，可他们几位也是有单位的。”

“那有什么？价高者得呗，你当我听不懂你们的行话吗，刚才海山人出价一块，他们还价最多给六毛。”王云鹏指着鱼贩子。

刘解放撇撇嘴说：“一块钱确实太贵了，平时就五六毛一斤批发价，而且鱼又太大了，一斤左右的还好，一家人也能吃完，批发价都一元一斤，买回去零售价起码要一块半。象这条起码三斤多，伍块钱一条，县城里有多少人家出得起价买来下饭，这担鱼除非是碰到办酒席。”说着拿眼睛向王云鹏眨巴眨巴眼。

王云鹏心领神会的从兜里掏出一包飞马，“横行，我们去哪里抽支烟，解解乏。”

“好说，外面风大，我们去里面坐坐。”接过烟转身进了供销社。

王云鹏俩人跟着进去了，柜台上点着煤油灯，一个黑胖光头老头，拄着下巴在哪打磕睡，听到有人进来，抬抬眼皮子说：“你们来开票？”

“没呢，洪社长来抽支烟提提神。”说着顺手从兜里重新掏出一支烟扔到柜台上。

嘴上叼着烟凑近油灯点着烟，顺手拉过一张高凳坐下。

然后放低声音对王云鹏说：“刚才那个海头人肯定是碰上前面那个鱼贩子，知道了今晚上岭头有好多人在哪，而且第一担海鲜价都没还全包了，所以一开口就出高价。你们不用慌，台风过境后，海里的鱼是最好捕捞的，不用天亮，这里渔获会多到摆不下。”

“这倒是，你专门吃这口饭不相信你，还能去信谁。”王云鹏也拉过凳子坐下。

“老洪，打两盏老酒来，再来二两花生米来。”转过头对杨锦尚招招手说：“小林子，你也坐下来，你吃酒吗？”

“王师傅，我也来一盏酒，干脆打一斤上来，半斤花生米，三两五香豆腐干，我请客。”说着从兜里抽出一张大团结摔在柜台上。

洪老头裂开嘴笑道：“横行，这小后生是谁？这么爽气。”

“洪社长，城里大佬杨认识吗？”刘解放抽口烟说。

“大佬杨谁不知道，他们家新房子就建在我家下街头。莫非他是？”

“洪大爷，我就是大佬杨家的老二杨锦尚。你是住在上街头老街那，洪兵他爸吧？”

洪兵可是杨锦尚的小跟班，从小玩到大的，泉溪路上小辈就他和田壮是老大，其他小孩都是他们的跟班。

洪兵是洪社长的小儿子，是他和秦寡妇的儿子，当年他和秦寡妇不知这么勾搭上了，后来被他老婆知道了，结果他老婆气不过，喝敌敌畏死了。

他想和秦寡妇结婚，和两个儿女闹翻了，都闹到单位去了，也就是这件事他供销社副社长职位没了，还把他贬到这里来呆着，这么多年就这么和秦寡妇不清不楚的生活在一起，还生下秦兵。

他在岭头一呆就十几年，岭头附近的人只知道叫他洪社长，连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了。

洪社长手脚麻利的取出四口碗，每碗里都倒上一盏酒，再取出两个碟子，称好花生米和豆腐干。

“小后生，叫你什么好？”

“洪大爷，就叫我小林子。”

“小林子，我上星期还去你家进货，你家里的卤菜味道挺好的。”下酒菜是洪社长的外快之一，每星期都抽出一天回城进货，顺带着卖些私货，同样进些货买点卤牛肉卤猪头肉豆腐干之类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