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锦尚走远了，陈辉指着地上的三担货物说：“那人心够大的，就不怕我们调包或者是偷漏货物吗？”

陈大鱼厉声呵斥道：“我们陈家人讲的信义，拜的是关老爷，一次两次失信表面上我们是赚了，然后呢？没了这信义我们如何行走大山之中，以后不可有这种念头，想都不行，你知道吗？”

这回老太太并没有护曾孙而去揍孙子，而是说：“阿辉，你爸说的话非常在理，咱陈家人不能做非份之事，贪这一字要不得，切记。就算以后你走出大山当官了，一定要秉承信义二字，坦坦荡荡做人。”

陈辉点点头说：“太婆，我晓得了！”表现的乖巧听话。

陈大鱼把账单递给陈辉说：“你看看，那小哥在上面写了什么？”

陈辉接过一看，“那人，已经在上面备注了每担的重量，而且上面说货物上面做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记号，只有核对正确了，对方才会付工钱。”

“你看看，敢行走大山收货人不简单，人家早防我们一手了，你看每头筐子上面的货物都朝一个方向摆着的，而且中间垫着几根草。”

此时，如果杨锦尚在场，一定会说我那有什么约定记号，只不过是故意写上面吓吓你们，谁叫你们有读书人在。

“爸，刚才整货物时他并没有称，怎么知道每头货物的份量的。”陈辉非常奇怪的问。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用说他，就是在场叔伯们随便挑一个，让他上手掂量掂量，也能把重量猜个八九不离十。”陈大鱼见怪不怪的，这事经历多了，自然而然的懂了，去海山挑鱼，谁会每担都去称，都是拿手上掂掂就好。

“陈辉，你识字，算你一个，你挑那担轻的。”大手一挥指着那担份量最小的说。

“老三一起去，其他人在家继续修房子，五叔麻烦你照看好这里。”

劈竹老头点点头答应下来。

陈大鱼手一挥，“我们出发！”

一个小时后，雾岭头出现了三个挑夫。立刻有人迎上去。

“老乡，来卖货的吗？”

陈大鱼抬头一看，三岔路口旁边的行道树下，竖着几块木板，有几个人在树下打牌，其中一个看到他们过来向他们打个招呼。

陈大鱼憨憨的笑说：“同志，我们是送货的挑夫，能不能问一下，中医院王师傅是那位？”

打牌的人一听说是挑夫，懒洋洋的重新坐下，用手指指路对面说：“就在那里，在搭凉棚的就是。”

“谢谢您！”陈大鱼连忙点头致谢。

经过行道树时，陈辉转头看了看木板一眼，心中一疼，摇摇头跟上。

海鲜都煮熟了，剩下来的定时翻晒，基本上闲下来了，老王这人也是闲不住的人，一合计，给灶台搭个挡风遮雨的棚子。

老王和金老头一商量，出钱让村里人砍些毛竹，割点茅草，来搭棚子。

“左边的位置加一把草，对对对！就那里，这样明天上午时能挡太阳。”

在现场工程指挥竟然是方大爷，方大爷更是个工作狂，下午时送走了途经雾岭头从石桥镇载满物资的车队后，他实在闲不住，出来蹓跶，正好看到他们在盖棚子，看着不顺眼硬是夺了老王的指挥权。

中午时，郑县从石桥镇打电话来是说，他们己经打通公路，得到了平原地带的消息，那里并没有淹，但是受台风影响，大部分早稻倒卧，如果不及时收割，倒卧的稻谷要发芽霉烂，将造成不可估量的减产，作为县里80%粮食产地，一定要保住夏粮。

他已经向县里请求支援，未来将有大量的人员途径雾岭头，作为雾岭头物资集散点，一要做好各种物资的收集调配，二要接待好途径岭头人员，起码能让他们吃饱喝上干净的水。

方大爷立马投入到紧张高效的工作中去，结果呢？等了个寂寞。

除了几辆回程卡车拉了肉菜禽蛋回城的，由于九泉湖周边八个乡镇三十多个村，涉及五万多受灾人员，县里抽不出人手，最早要到明天才能组织人员去东部平原支援。

实在闲的发慌的方大爷盯上的指挥权。

陈大鱼憩下担子，走到方大爷前面，恭敬的递上帐单，“您就是中医院的老王师傅吧，你们单位的货物，采购员小杨说把货挑到这里，给两元钱工钱和箩筐的成来费。”

方大爷诧异的抬起头，顺手接过单子瞄了一眼。

噫！

半转过身去，看向对面行道树下的木板，一对比，乖乖！

“老王，王师傅，感谢你们单位对抗台救灾的支持，我就去给你打张收条，款项你们回城后H县里结算。”

然后和颜悦色的开口说：“老乡，你们先挑到院子里去，我马上去给你们拿工钱。”却不知他这一笑越发让人觉得脸庞狰狞。

老王“……”本来想说上几句，话到嘴边，一想到方大爷的工作作风，生生把话咽回去。

反正都是为公家做事，方大爷又不是把东西放自己夹袋里。再说了，明天万一有大量的人员，老王师傅是掌勺的，总不能到时搞无米之炊吧。只要有方大爷签名的收据，不怕县里吞了他们单位的钱，最多过一手账而已，到时候把收据往财务科一放，要账的事大有人在，和他一毛钱关系没有。

方大爷匆匆的跨过马路，来到供销社里。

“洪旭海，我以县抗台救灾工作组雾岭头物资集散点负责人的身份，向你们供销社暂借款项一百块正。”

洪社长正趴在柜台打磕睡，突然听到一声吼，惊的一蹦三丈高。

“啊！”嘴张的大大的，揉揉眼角挂着的眼屎，吓着了。

“呃！是方局啊！有什么事吗？”

“公家叫你来工作的，不是叫你来睡觉的，才下午三点多，就趴着睡觉，你这个负责人这么当的。”

洪社长总算是清醒了，诽愎我当负责人不合格，巴不得你给我卸了，让我回城干什么都行，这话他只能在脑子里转转，可不敢说出来。

“方局，我错了，我错了，借钱得找小程。”

回头向后屋喊道：“小程，小程，方局找你借钱呢。”

……

三方在协议上签好名，方大爷总算拿到钱。

小程这人比较死板，说是不符合程序，死也不肯借钱给方大爷，最后还是方大爷以私人的身份借款。

……

陈大鱼卸下担子，等了好一会，那个脸上有疤的老头还没回来结账，实在无聊，只好出来，到路口帮忙搭棚子，顺便打听一下到底是咋回事。

“您是王师傅啊，能不能问一下刚才那个脸上有那个的大爷，什么时候回来和我们结账？

我家里的屋顶也被台风掀了，正在修理呢，家里很忙的，再等下去，回家迟了，晚上我家得望星星睡觉。能不能催催他快点……”

老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见对面的供销社里出来一人，正是方大爷。

“慌什么，我不是来了吗？”

“货放那里了，我得称一下过一道手续，才能给你们结账。”说着风风火火的向养护站走去。

陈辉没跟进去，而是向对面行道树下走去，假装着看人打扑克，然后等他们洗牌时装着无意中看到木板上写的字。

收购新鲜渔货，看货面仪。

收购干海货：干海带每斤一毛八

虾干，一级二块六二级一块八毛五

黄鱼鲞一级三块五二级二块七毛六三级九毛二

鳗鲞一级二块二毛四……

紫菜……

……

“啊哟喂！黄鱼鲞收购价好贵啊！一级竟然有三块五一斤。”陈辉夸张的张大嘴巴装作吃惊的样子。

就前面问他们那个人答复说：“我们外贸公司收购价当然高了，那是要出口的，我对质量很讲究的，要是差了卖到外国去会倒郭嘉牌子的。”

“哦哦！同志这鱼鲞级别怎么分？”

外贸公司收购员抬抬眼皮子说：“就象你们刚才挑来的鱼鲞，上面几条勉强达到了三级，本来现在的时节我们是不收鱼鲞的，为了照顾这个县的受灾群众，我们领导特批下来的。”

陈辉敏感的抓住话中一点，疑惑的问：“同志，你们不是县里来的？”

收购员哈哈一笑说：“我当然不是，我们是市外贸局下属外贸公司驻大湾镇收购点的。”

“大湾镇那边的？你们长期收吗？”

“肯定是长期收货了，这时节我们大收特收活的梭子蟹，二级肉蟹八两以上的三块八。”

“梭子蟹，很难活下来的，上水没多少时间就死了。”

“难养所以才贵吗，不过有人用小船暂养可以，小船上有通海水的活水舱，蟹上水就用皮筋扎好，这样子就可以暂养了，就是数量少了。”

“那是我们技术落后，纣山那边有出云国引进的新型接蟹船，船上有非常先进的增氧泵，螃蟹就能活很久。”下手那个同事反驳道。

“别想了，我们单位是买不起接鲜船的，就我们驻大湾镇收购点那套小型的，也是我们花了好多心思，才买到的走私货，还不是正宗的出云货，是大员岛造的。”另一名同事插话说。

后面的话陈辉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想着长期收购干鱼货，卖干货可不是鲜货，没有那种货到地头死，卖鲜货你不卖了，鱼会坏的，就算是贱卖也要卖

如果当地人不让他卖，大不了重新挑回家，换个地方，县城周边各乡镇，甚至于西部邻县。

这差价这么大，何不让父兄们去山区转转，专门收质量上乘的干货，一转手，能解决家里的状况，下个月自己马上要上高中了，需要每个月背三十斤米去学校，吃菜总不能和上初中时整天霉干菜加杂鱼鲞，家里宽裕点，自己也能吃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