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89章 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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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黑夜中, 正在拨弄着星子玩弄的小爱神猛然回头,他金色的发丝哪怕在无边的黑暗里也泛柔亮的碎光,像是沉睡在倪克斯胸膛上的一颗金琥珀。

“赫尔墨斯。”他因为乏味的匿藏生活, 而感到了无生趣的情绪又被调动起来, 整个人扑到赫尔墨斯身上。

双手做枕正在沉睡的引路神,还在做着水起草涨,牛羊吃得膘肥体壮,他的信徒都能靠着畜牧业获得一袋黄金的美梦。

被厄洛斯一扑,整个人直接蹦跶起来,他快速扫过小爱神的手,没有拿着那把恶毒的爱神之弓,才松一口气, 压抑住想踹开这家伙的冲动。

然后他猛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定睛一看,才几岁大的小爱神,不知道何时竟然长高。

厄洛斯趴在他身上,满眼笑意, 脸上圆润的肉消瘦了不少, 精致的少年气取代了天真婴儿肥, 他举止多了一些孩童没有的从容。

“你看,赫尔墨斯, 我长高了。”他开心地扯着引路神的衣布,将自己的脸凑到赫尔墨斯眼前,两个人贴得很近。

因为足够近, 赫尔墨斯清晰地感受到小爱神抽长的身高, 增加的体重, 甚至是他的脸部轮廓的每一丝青涩的变化。

赫尔墨斯不适应地用手按开他的脸, “你哪来这么多信仰力?还是摆脱了你母亲的桎梏,她终于想到要分点力量给你长大了?”

说到这里,赫尔墨斯也失笑地摇了下头,就阿佛洛狄忒那个自私又敏感的性格,不将厄洛斯使劲踩到自己美丽的脚趾下,让他重新变成婴儿就够仁慈了。

怎么可能会愿意分一点力量给爱神。

毕竟他先前在宙斯身侧,就曾听过偷喝了酒的美神小声与赫拉笑着说,打算不断削弱厄洛斯的力量,让他重归婴儿时期,再试着再次将他吞食下去,消化完他身上最后的爱情之力。

现在的美神,因为掌控爱的力量不完整,甚至连爱神之弓都拿不起来。

虽然可能是醉后中毒的胡言乱语,但也能在这些玩笑里看出美神对爱神的戒备。

厄洛斯翻身打了个欢喜的滚,开心地大笑起来,“是来自死亡的爱意,滋生了灵魂相知的神力,在我的身体里开了花。泊瑟芬跟哈迪斯终于互相爱慕,互相**了。”

他跳起来,对于自己的身体有种欣喜若狂的探索欲,他边扔开自己的饰针脱下衣服,边在如旷野的黑夜里狂奔大喊:

“我能感受到爱意在我体内蓬勃地生长,我从来没有这么饱满地感受过爱对我的意义,哈迪斯!泊瑟芬!让爱火将你们的骨头焚烧在一起,成为我成长的养料吧。”

赫尔墨斯不忍直视地用手重力按脸。虽然能成长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像是厄洛斯这种表达欢喜的方式。

冥王或者泊瑟芬看到了,都要将他毫无用处的脑壳踩到地上,如踩碎一只乌龟壳那样啪嗒裂开才算解气。

厄洛斯又飞快地冲到自己曾经的老师面前,他收起喜悦的神色,用稍显稚嫩嗓音对他说:

“我不能让阿佛洛狄忒将我的力量重新收走,她的掌控欲让我感到窒息。”

这是孩童的厄洛斯很少思考的问题。

虽然他也会拼命想着怎么反抗自己母亲的掠夺。

可是更多凭借孩童恶意的天真,横冲直撞,到处惹祸来发泄自己的痛苦。

年岁一上来,连脑子也成熟了些。

赫尔墨斯握住他的手臂,想让他更冷静点。

“为何哈迪斯与泊瑟芬相爱的力量,全部都归属与你,以前不都是直接放到阿佛洛狄忒的篮子里,等着她自己享用吗?”

厄洛斯从美神的肚子里出来的时候,神权就被美神剥夺了大半,导致厄洛斯永远长不大,只能成为依附她的属从。

属神,从神,是无法反抗强大的主神对自己的剥夺的。

连带所有信徒对他的直接信仰,都会先到达主神手里,主神要是不贪婪,才会将这份信仰原封不动还回去。

孩子,更无法轻易反抗赠与自己身体的母亲。

除非足够强大,强大到完全能无视命运的束缚,或者拥有推翻上一辈,改变大地所有生灵的未来的伟大神权,才能有吞噬上一辈的资格。

例如为人类来与神灵带来黄金时代的克洛诺斯,就打败了代表残暴莽荒,只懂无脑繁衍的乌拉诺斯。

而能让所有生命看到文明曙光的宙斯,成功地让命运的选择站在自己身侧,才从自己的父亲手里争夺到统治权。

厄洛斯明显不可能有这种能改天换地的能力,这让赫尔墨斯无法理解。

少年的爱神有一头璀璨的金发,他意气风发地双手环胸,得意地仰起头说:

“因为阿佛洛狄忒她不喜欢死亡的气息,更惧怕哈迪斯的神力。她生怕自己的美貌被死亡污染,长出衰老的皱纹,就直接隔绝了整个冥府。”

所有如果任何一个冥神突然想要爱情的滋润,美神也是对此不屑一顾,并且避之不及。

死亡的国度,从来都是光明、欢愉、幸运、爱情,所有美好的神厌弃的地方。

厄洛斯兴奋地来回踱步,他急于跟自己唯一的伙伴分享自己的好事。

“当初我故意将箭对准哈迪斯的胸口的时候,也是在狂赌哈迪斯会折服在爱情的**下。”

赫尔墨斯听出不对劲,“等等,你是故意将箭射向哈迪斯的?”

不是说乱射吗?

厄洛斯立刻点头,“我有段时间不是一直追着阿波罗跑吗?他代表理智的力量,让我时常陷入狂乱的脑子能得到片刻的宁静。然后我发现他费尽了力气,将一位美貌的伊利翁少女送到海上去。”

厄洛斯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我还以为他又爱上什么女孩,想要在海上搞出风暴,然后打扮得跟只漂亮的天鹅一样去拯救对方,收获她的心。结果!”

他惊奇地摊开手感叹:“我竟然看到哈迪斯出行,那艘船恰好横亘在他出行的道路上,而那个少女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灵魂。”

赫尔墨斯面无表情地捧场,“换了个泊瑟芬。”

厄洛斯立刻点头,“阿波罗肯定预言到了什么,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巨大的机会,我的箭对上死亡从来都是失败的。可是阿波罗不会突然想让种子神与死亡神相遇,我就试着将箭射出去。”

说到这里,厄洛斯眼神亮得跟他弄乱的星子一样,“我竟然真将爱神之箭送入哈迪斯的心里。”

阿佛洛狄忒为了隔绝衰老的威胁,不要来自冥府的信仰。

所以这部分来自冥府之主的爱慕信仰力,就全部给了他。

来自统领一个黑暗国度的王者的爱慕之心,所产生的力量抵得过成千上万个普通人的信仰,他立刻将这股力量一股脑吞噬到身体里,直接让自己成长起来。

而且死亡的腐蚀,都被泊瑟芬的爱意净化了。

赫尔墨斯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小爱神的节奏,他一脸颓废地叹气。比起对方的兴奋,他想到的是,阿佛洛狄忒如果知道自己儿子偷摸着自己成长了,她会歇斯底里来阻止。

不,搞不好她已经感知到了。

他立刻按住少年爱神,皱着眉头警告他,“给我藏好你的气息,不要再到处蹦跶,赫拉恨不得要将你切烂,现在多了阿佛洛狄忒的注意,危险就如你身后的秃鹫,随时要食你的腐肉。”

而且他就没有想过阿波罗能看到哈迪斯与泊瑟芬的相遇,难道就没有看到他的存在吗?

真是蠢死都不知道,爱这玩意果然是让智慧降低的最佳利刃,随便被爱划伤一下脑子就不用要了。

赫尔墨斯觉得要是自己蠢点也就不用头疼那么多了,他双手用力揉脸,企图规划他们以后的生活,总不能永远躲在夜神手臂下。

小偷之神已经考虑要偷谁的神力,来掩盖自己的气息,好伪装成不受关注的次级神或者山间宁芙,获得自由游**大地的机会。

大地的一天天荒芜下去,他那些依赖换物为生的信徒们,会受到重大打击。

哈迪斯与泊瑟芬相爱,这让他感受到绝望。因为泊瑟芬可能以后就待在冥府里,哈迪斯还带走了大量的可食用的植物本源种子。

饿死的人会一批一批地出现,也就没脑的爱神还在欢腾,他要想方法能改变一点是一点。

赫尔墨斯突然抬头,猛然擒住厄洛斯的手,他脸色阴冷无比,“厄洛斯,你在干什么?”

厄洛斯手心里藏着一枚黄金箭头,散发着浓郁的爱意气息,他刚才无声无息想要将箭扎入赫尔墨斯的后背肌肉里。

一旦中箭,赫尔墨斯逃不过爱意的调弄。而且,这里就他们两个神,他第一眼看到总不可能是化为自然的倪克斯。

厄洛斯被抓到也不尴尬,而是无辜眨了眨眼,“你看我也长大了,可以找一位年岁大点的情人。”

赫尔墨斯沉默了下,才一脸惊诧地「啊」了声,似乎觉得对方的理由很不可思议。

厄洛斯振振有词地说:“你是我老师,有义务教导我各种关于美德的知识。”

赫尔墨斯面无表情重复:“美德?”

厄洛斯露出个从美神那里学来的笑容,让人神都疯魔,“别惧怕爱,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一脸平静、平静……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他抡起大拳头就往他那张可恶的脸上使劲揍,“你就是想要夺走我的神力,找什么情人,我现在就当你父亲,把你抡起来扔出夜神的怀抱,让赫拉撕了你,让阿佛洛狄忒将你一块肉一块肉切下来扔到熏香炉里变成香火。”

厄洛斯捂着脸被打到抱头鼠窜嗷嗷直叫,狂奔了三天三夜到了夜的边缘,看到了烈日之下,寸草不生的大地。

盖亚的躯体是瘦骨嶙峋的骨头架子,遍布了无生命的碎骨头。他身为爱的神灵,竟然感受不到盖亚的任何情绪。

以前生机藏在大地中的时候,他偶尔从地面上跑过去,也能感受到这位敦厚的「母亲」给予的情绪反馈。

爱护,温柔,或者还有些别的细微,却不易察觉的情感。

可是自从泊瑟芬从大地里堕入冥府,大地就跟死了般,寂静得让情绪敏感的神觉得惊恐。就好像,大地的灵魂其实是泊瑟芬。

而失去了她,大地也就死了。

赫尔墨斯不知道何时站在爱神身侧,拧着眉头一脸哀愁,“你办的幸事,我们依附人类的香火而壮大。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彻底沦亡。”

沉睡成为自然的一部分,对他们来说跟死了没有两样。

厄洛斯顶着满头包,凭借直觉反驳:“阿波罗能看到未来的命运,他既然让泊瑟芬与哈迪斯相遇,肯定对我们有好处的,别忘记阿波罗也是靠着人类的信仰而活的神。”

不止阿波罗,连宙斯都赞同泊瑟芬在地下,肯定有巨大的好处才能驱使他们贪婪的统治者,去干这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赫尔墨斯没想到没脑子的爱神也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他手臂横在他脖子上使劲勒住,“也对,大的事就让宙斯他们去烦恼,我只要在灾难来临时,尽量保住我的信徒就行。”

厄洛斯被勒到脖子都变长了,他扑腾了着说:“我还能长更高,让泊瑟芬跟哈迪斯更相爱吧,或者你的爱意也能……”

赫尔墨斯继续用拳头将他往死里捶,顺带还用脚又踢又踹,总算是让他安静了。

爱跟爱神这俩破玩意,烦死神不偿命。

——

做了各种爱来爱去的事情后,终于从迷宫里爬出来的泊瑟芬感受到万众瞩目的围观体验。

一路跟哈迪斯走往自家屋宇的时候,所有壁画上是侍从都情绪沸腾了,他们抱住百合番红花,端着酒,还有头顶水果编织篮,在他们走过的背后欢欣鼓舞地偷着声庆祝。

“她回来了。”

这个她,泊瑟芬立刻意识到他们在说谁。

“脸色红润没有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连头发都很活泼。”

头发活泼这种形容……不对,重点难道不是尸体吗?

这群哈迪斯绘制出来的壁画围观群众,到底对他们的冥王想得多凶残?

“好久不见。”有声音轻悄悄地响起。

泊瑟芬忍不住回头,所有壁画上的人们立刻冻住,活似刚才的开心都是想象,他们只是一副完美的画作。

她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身侧站着个黑脸魔王,这群家伙早已经一拥而上,将她淹没起来。

“你不是说我们只是在迷宫里呆了一天?”泊瑟芬终于想起来,要事后算账,“他们都说很久没有看过我。”

都以为她死了,她是失踪了多久?

哈迪斯扭头看向走廊的大片彩绘长图,那阴森眼神比任何冰冷的剑都好使,刚才还在表演木头人的所有画中人,吓到连忙在墙上直接就给趴在了下去,将头藏入芦苇丛里。

恐吓,明目张胆毫无掩饰的恐吓。

泊瑟芬连忙拉着这尊大神往前快走,一条金色的小蛇从哈迪斯的颈部缓滑到手臂上,曲卷成臂环,红色的眼睛也带着威胁地看着那些壁画。

因为爱意比欲望深,用来装哈迪斯各种痴狂情感的容器,不会轻易全面失控,也就从神像的脚踝处解脱出来,重新回到自己的主人手臂上。

“迷宫确实只过去了一天。”哈迪斯毫无反省之心,他甚至还脸皮厚实地继续辩解,“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我们的详细过程,就知道时间并没有流逝多少。”

泊瑟芬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一天,就一天。”

他的一天漫长到她以为是一世纪,要不是看在他痛苦时的自我折磨实在太吓人了,她怎么可能那么放纵他的胡作非为。

那些蛇尾神血酒水黑雾,打住打住再想下去她就也要牲口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第一次能玩那么开那么重口。

当走过中央庭园的时候,她就看到那棵高耸不见顶的石榴石。红色的石榴藏在绿色的叶子里,亡灵侍从端着水盆,用亚麻布轻轻擦拭石榴的表面。

直到石榴壳在照明中反射出漂亮的瓷光。

空旷的得可怕的巨大庭院,被无处不在的植物丛,花卉与膨胀了几十倍大的巨型石榴树占据了空间。

她抬头看到,浑浊黑暗的上空,不知道何时被某种更干净透亮的气体取代,无数半透明的动物亡魂在上面飞翔嬉戏。

一只亡灵燕雀飞到她的肩头上,亲昵地用绒毛蹭着她的脸颊。

泊瑟芬痒得一缩,才发现她竟然能碰触到鸟,先前这些亡灵更像单薄的影子。虽然也能活动,可是真要触碰,时常能感受那种虚无穿透感。

哈迪斯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弹开那只死透了,还想再死一次的鸟。然后他擦了擦她的脸,活似那鸟有毒,得弄干净才行。

突然他的动作顿了下,半缕头发被他的手指勾到。泊瑟芬觉得头发一紧,她刚要说话,却余光看到什么也跟着安静起来。

卷长攀花的头发颜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转深,最终每一丝长发都化为深浓的棕。

虽然习惯了头发动不动就如玛丽苏那样变来变去,可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到看到它的转换,而且颜色直接跨越好几个度。

她抓住一捧深棕色的头发,在暗淡的阴影下,头发的颜色有一刻甚至像哈迪斯那样黑,当然火光又让头发看起来比纯粹的黑色更浅淡些。

“这是我们结合带来的变化吗?”她陷入记忆海回来后,时常闪过一些关于神的碎片常识,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接近哈迪斯,被他的力量传染了才导致自己变得不像人。

现在却才意识到,哈迪斯自身的神力是开不了花的。

哈迪斯松开了手指上的发丝,他的目光没有移开,而是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人类的血液长久在她脸颊上停留,泛着健康可爱的红晕。

“你喜爱我,你的生机力量也会眷顾我统治的国土。而我的神力,则会纠缠于你。”

可是死亡并无法真的哺育出生命,除了一片他拨给泊瑟芬有阳光的土地,生机的力量远不如在大地之上发挥得那么强大。

她的头发的颜色改变,代表越来越接近冥府的神权。特别是他们结合后,他的力量明显要更有攻击性。

她的神权才会被「污染」,或者再经过一段岁月,她就能彻底摆脱生机之神的权责,手持黑暗的权柄坐上冥府的王座。

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就这样与他更加紧密地互拥在一起,彻底与他待在黑暗永伴的冥府里。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可是当泊瑟芬满脸茫然捧着自己变色的头发,他依旧能感同身受她的不安。

“这是好事吗?”她看着冥府的空气都变好了,隐约知道是挂在自己身上的生机,让这片土地改善了环境。

对的,她不觉得生机这力量是她自己的。

而是好心的卡俄斯为了让她的灵魂能活到回家的时间,才将这份力量交给她保管。

等到她回家后,这份力量估计就会自动落到别的神手里,继续维持着这个世界的运转……要是能她能选择哪个神来掌管……

想到哈迪斯去一趟大地都被撵着跑,连大地上最公平的时间,看到他都安静如鸡地停顿住,恨不得他快点滚别碍着祂纯净的运转之路。

不能细想,一想就是大写的惨。

如果他能掌握生机的力量,是不是就能受到大地的欢迎了?

而且也不会再惧怕阳光照射眼睛的痛苦。

泊瑟芬愣愣看了身侧的神一会,才牵住他的手,颇有种同情怜悯的意味。

哈迪斯已经做好她质问的准备,毕竟他强留住她的事情,她得到了部分神的记忆肯定是知道的,特别她现在依旧住在人类的身体里。

只要是意识正常的神明,都不愿意将自己放在会生老病死,随时会如叶子般枯萎的人类躯壳里。

他将她的灵魂困在死亡的身体内,已经有了她愤怒嫌弃他的准备。感受到她内心柔软的怜悯,这是……原谅他了吗?

哈迪斯温柔地弯起手指,将滚烫的温度泄到黑雾里,力图让自己的温度能让人类的皮肤感到舒适。

“对冥府来说,你带来了和顺的平静。对我来说,你带给我的是比永生更远的幸福。”

泊瑟芬先是无法自控地感动得小鹿乱撞,又清醒过来失语了好一会,才小心试探着说:“你的幸福就是我一直在你身边?”

哈迪斯理所当然到接近本能地回应,“一直,加上永生的时间。”

好嘛,他是真彻底瘫平着享受永生燃烧不变的爱了。

别的不说,哈迪斯在告白这方面的直球,总能让她脑子负责理智方面的部位彻底离家出走。

可是缺失也只能缺失一时,没法真的笑嘻嘻得就跟个二傻子一样,等到自动离开后,任由他变成一条被抛弃的咸鱼,倒吊在无人理会横梁上风干到永远。

他这德行看着就像是要死要活的模样,期限还加上个永生就更惨烈了。

她喜欢他,变成他最大的灾难是她没想到的。

“你就没想过……”停了停,泊瑟芬发现哈迪斯像是察觉到她要出口的话,刚才算软柔温和的眼神,冰冷起来。

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头微皱,眸色阴沉下去整个神那种恐怖的气势就出来了。

照张像,直接拎出去就能教育熊孩子。

「我要是离开了怎么办」这种话,还是在他要吓哭人的眼神下,来回转悠着不肯说出来。

哈迪斯感受到她的心情,夹杂着太多情绪,融合在一起很难猜测她真实的想法,能确定的是她在摇摆,在纠结。

犹豫什么呢……

哈迪斯看着她在火光照耀下,显得颜色浓郁的头发,这是彻底染上他气息的发色,也是她抛弃德墨忒尔不断朝着他走来的象征。

所以为什么还要有退缩的心情?

哈迪斯漠然的表情,因为茫然而多了几丝呆愣感。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或者她依旧怀念着大地之上的生活?

所有的疑问挤成一团名为嫉妒的烈火,烧得满脸阴沉的冥王唇舌干苦,从初遇到如今的一路追逐的挫折全化为名为「不安」的铜枪,将刚获得的蜜罐都扎成碎片。

这是他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这么清晰感受到爱情的所有负面情绪,他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你想去大地生活吗?”

泊瑟芬还在思考自己离开后,哈迪斯的寡夫生活,这成为了她最焦躁,最急于解决的大问题。

听到哈迪斯的话,她也没有多想就回答:“能到大地上吗?”

他不是被大地排斥?

话语刚落,手指骤然被抓到发疼。泊瑟芬发散的思维立刻被拉回来,意识到不对地抬起头,就看到哈迪斯沉默地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竟然让她看出阴郁的哀怨。

他冷声说:“我不允许你去往大地之上。”

泊瑟芬一脸迷惑,“?”她什么时候要去大地了,她忙着给他找为爱降温的方法都来不及。

哈迪斯将自己最阴暗的想法说出来后,终于无所顾忌地展露出一直藏匿在心底的疯狂不安。

“如果你要去,我将会追随上你的脚步,将你去往的每一寸土地都污染成毒气的泥沼,砸毁你每个信徒为你建造的新庙,将不是我捧上的贡品全部都捏碎,你将无法得到除了我外,其余信徒给的香火,也不能为无关紧要的任何神与人实现他们的祈愿。”

特别是德墨忒尔,他没有污染她为泊瑟芬建造的神像,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一旦让德墨忒尔重新得到泊瑟芬,她就能用那个神像储藏的所有神力,重现胁迫泊瑟芬实现各种不可理喻的愿望。

泊瑟芬本来想解释的话,转为简单利索的单音,“啊?”

这是威胁吧,这是恐吓吧,这是他大爷的在谈恋爱吗?

被嫉妒折磨得两眼黑沉可怖的冥王,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派恶毒反派的模样,“我让你无法离开死亡的人类身体,就是为了你的神魂逃脱不出冥府的追捕与我的跟随,也是将你与充满生命的大地隔绝开的最好拘束。”

出来了,出来了,黑暗的阴谋它来了,还自带变态的心理剥析。追捕跟拘束这词适合甜蜜的初恋,或者刚告白的亲亲的美好气氛吗?

泊瑟芬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宛如看着一个大傻子,这是什么情商才能说出的话呢?

至少多谈几天恋爱,给人点心理准备再说你是个变态这种大实话吧(不是)。

哈迪斯还想张牙舞爪地将自己的阴狠冷酷全部暴露出来,泊瑟芬已经伸出手对他招了招,他反应迅速地低头,下一瞬间,一只手已经掐住他的脸颊肉,用力捏着。

刚才还阴森得吓哭小孩跟亡灵的神明,因为变形的脸而显得滑稽起来。

泊瑟芬一脸冷漠的平静,“好了,知道你没谈过恋爱,也知道你病得不清,我不计较。”

其实不管他后来的爱慕转为怎么样的狂犬病,更多也是在内心深处自己发疯。她压根没有忘记他们初遇那段时期,他才叫吓死人。

那个扯着她的手,去摸他心脏的花的名场面还挂在她脑子里。

而且时不时就拿出来各种鞭尸,好警醒自己,哈迪斯不是一个正常神智的神,他是一个被爱神之箭折磨疯了,只能拖着她一起沉沦入深渊污泥里的恶神。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他是一个大好神,先前以为能拔箭,她心里除了各种出逃离开的计划外,还有一个如果他恼羞成怒要将她打死,该怎么办的担忧。

他凶得要杀人——这就是她对他的初期印象。

“我知道爱情会让你很痛苦,求而不得的欲望也会一直伴随着你。”

爱情之箭的负面力量,能无限放大中箭者的糟糕情绪。

所以关于爱情的自私占有欲与钻心挠肺的焦虑,都会疯狂地袭击他。

被爱神之箭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哈迪斯,她在迷宫里看过太多次。那种比分尸挖心还惨绝人寰的场景,让她只能一次一次无能为力地去主动抱他。

他像是中了毒的晚期患者,而她成了他唯一能缓解疼痛的解毒剂。

哪怕这个解毒剂不是他愿意吃的,也无法真正治愈他。但是能得到哪怕一刻的安宁,他也心甘情愿地伏趴在她的膝头,一次又一次地要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换回她一个温柔的眼神。

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

泊瑟芬盯着他一会,才松开自己的手指,她捏的力气很大。

可是却没法在哈迪斯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神的皮真厚实。

她无奈地笑了下,才抬头吻了吻他的唇。

“如果你感到不安,别吓我,告诉我你要想要一个拥抱就行。你要是很难受,也别隐藏,告诉我你想要也可以。”

她一寸一寸地挤入他的怀里,声音轻软得如一个最幸福的美梦。

“哈迪斯,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会一直看着你,向往着你,不会被任何**勾引走。”

她被他传染到了,说起话来也是莽撞直白到如初生的牛犊子一样,直接就冲着最肉麻动听的终点线冲过去。

“所以你不用去砸我的神庙,如果我有那东西的话。”说到这里一顿,泊瑟芬又严肃地念叨起来,“你够被大地嫌弃了,她只是睡了不是死了,你天天去破坏她的土地,当然会被别的神唾弃。还有贡品这东西我不会收,香火的味道只会让我想避开……”

哈迪斯被她一路念到什么想法都消失了,只剩下她抱着他的柔软温度,还有宛如与他亲吻的声音。

米诺斯与睡神一路走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对黏糊糊的爱情鸟,站在挂着鲜红果子的石榴树边。

一个给对方梳理满是花朵的长发,一个依靠在他胸前,轻声细语地说着慰藉心神的好话。

修普诺斯一时无语,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判官,“这场景可真是稀奇。”

见惯了大场面的米诺斯淡定站住,“这并不是少见的事情,不用大惊小怪。”

冥府以后估计每天要看十次八次这画面,早点习惯比较好。

就是希望好久不见的冥王能恢复点以前的劳累命,帮忙给死亡泥板盖个印章。

要是他们的冥府之主顾着情爱不愿意动弹,找泊瑟芬也是可以的。

那次庭院谈话后,他们的感情稳定升温,生活也甜蜜平静无比……并没有那么好的事。

泊瑟芬一脸冷淡地翻阅着大量的奥林波斯神的资料,研究重点圈住「宙斯」。

因为这个神特别容易挣脱混沌之箭的束缚。

她就想确定,是不是他真的没有动过除了欲望外的感情,好查找摆脱箭的那丝可能性。

然后她发现,在找情人这方面,哈迪斯的能力明显不如那个神王百分之一根腿毛。

宙斯这个神吧,手握最牛权柄,指哪打哪,厉害得不行,样样都完美,就一个缺点。

渣,太渣了。

一翻他的卷纸资料,不是始乱终弃,就是人口贩子外加强奸犯。不是诈骗犯,就是家暴自家人的渣滓。

而且到处留情,到处花心,到处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孩子大多不是同一个妈。

她头痛地趴在桌子上,从迷宫里出来有一段日子了,她还是没找到让哈迪斯感情降温的方法。

极端的解决方式倒是有一个,就是去遗忘河拎来一桶水,给哈迪斯灌下去。

失忆忘了她,自然就没痛苦。

可是她又一打听,这法子保质期不行,哈迪斯是冥府之王,冥河的力量对别的神威力很大,对他就不知道打了多少倍的折扣。

哪怕他真喝下一桶,除非他自己脑子不清醒,每天都喝。

不然这些水的威力也只能让他失忆很短、很短的时间。

她努力回忆与卡俄斯在一起的日子。要是他现在还有意识,问一问他也成。混沌之力这个东西,本身就来自卡俄斯。

也许是人类的身体束缚太重,她一回忆太深的过去,神智就会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泊瑟芬……”

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温和地唤着她。

泊瑟芬没有回答,隐约知道有人叫她并不一定是好事,最好不要轻易回应。

“泊瑟芬……我知道……你想要的……”

泊瑟芬皱起眉头,呼吸加重起来,知道什么?

“拔出爱神之箭……方法。”

“什么方法?”顾不上回应会有什么后果,她立刻询问。

这是泊瑟芬日思夜想的事情,她没法阻止自己的离开。所以她不想离开后,留下饱受折磨的哈迪斯,任由他痛苦到永生永世。

她喜欢他,她不愿意看到他过得不好。

“来……来找我……”

泊瑟芬不解,“你是谁,我去哪里找你?”

“我是……盖亚。”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远,直到只剩下丝线一样的回响。

泊瑟芬急着问,“你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太远……”终于声音又被掩盖起来。

不管泊瑟芬怎么追问,或者往前奔跑,四处都像是被黑暗厚实的壳子包裹住,就剩下绝望的安静伴随着她的大声询问。

这种令人发疯的寂寞感,让她做噩梦般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依旧趴在桌子上。

而她的身后,哈迪斯似乎发现她的不对劲,正俯下身来。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轻缓在摸她的脸,企图唤醒她。

泊瑟芬长舒一口气,对上他担忧的眼神避重就轻地说:“做个噩梦,梦到被压在厚实的黑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梦的内容倒是很清晰,她是真想太多了,连梦里都在寻找答案。

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都埋在土里,才会做这种梦吗?哈迪斯思索着,立刻截了半个欢乐女神的花冠,放到她的麦穗旁边,轻缓的快乐让泊瑟芬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侍从在换松油,大概临近晚上,她睡了有一会了。

“公务还剩下很多吗?”泊瑟芬想到回来之初,变得更年轻的几位判官,整整齐齐站在大厅门口看着他们。

而在他们身后,是堵塞掩盖整个议事大厅的各种公务泥板与莎草纸,那壮观的场面她还历历在目。

幸好这段日子,社畜判官与他们的王,加上被死神拉住没法走的睡神拼命整理,才让大厅空旷起来。

哈迪斯的表情有些奇异,他确定了她的心情转好后,才露出一点微醺的迷乱感。

“先前修普诺斯送来了宙斯的礼物。”

泊瑟芬听到这个渣的名字,立刻警惕起来,“收他的东西干什么?”

这家伙的经历累积起来简直大写一个「辣鸡」。

哈迪斯的眼神飘到桌子上,泊瑟芬跟随他的视线一看,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何时放了一大堆的卷纸,还有一堆金板。

“这是他送的礼物?”是资料还是什么信息,泊瑟芬没有防备拿起一块明晃晃得财大气粗的金板子,一瞄,眼直接晃瞎了。

这是什么?

哈迪斯也不知道翻阅了几遍,顺手就抽出一张颇有年头的羊皮纸,“这个姿势比较简单。”

泊瑟芬不受控制又一瞄,眼瞎二次,“等一下,这里面都不是两个人,那是什么动物?”

哈迪斯开始认真教导,“神能化形,例如这画里描述的是怎么化形为一股水流,就能到达最深的地方,更能无所不在地包裹着自己的爱人,而水又能变换出各种模样……”

“停,停下。”泊瑟芬烫手一样将金板扣在桌上阻止他,怎么还说上头了,连声调都高起来。

而且这何止水,连矿物都不放过,化为金沙是什么恐怖的想法,不敢细想,一想脑子都要被污染。

宙斯是来物理放毒吗?太可怕了。

哈迪斯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想要。”

泊瑟芬:“……”

哈迪斯的眼神比刚换油的篝火还亮,“你让我别隐藏,说可以……”

泊瑟芬冷酷打断他,“不可以。”

哈迪斯:“……”

泊瑟芬苦口婆心劝导:“宙斯不是个东西,别跟他学,将他送的东西都烧了。”

哈迪斯没有回应,而是再次看向那堆涂满马赛克的礼物。

泊瑟芬:“再看打断你的腿。”

哈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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