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姮眉梢挑了挑,眼神里带出一丝连她都没察觉的嘲讽。
何策目光从她脸上收回,长睫微颤,修长的手指抵上了杯盏轻轻摩挲,莹白如玉的指端碾压着杯口,片刻后,朝青姨微笑道:
“那也算是孤陋寡闻了,没关系,多看看,长长见识。”
青姨盯着这张令人目眩神驰的笑颜,只觉得分外刺眼,看秦姮的眼神愈发刻薄:
“那你说说,你能从井下出来靠的是什么?怎么你可以?昨天那个叫桑落的就不行?”
“天赋异禀!”秦姮转回头,已经完全没有和她搭话的兴致了。
青姨还想开口。
蔡琰眼尾一挑,媚艳中带着三分尖酸:
“哟,狗皮膏药啊?话,我们已经说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你们要把无知当规则,我们又不拦着,非要往我们身上贴是什么意思?碰瓷啊?”
那些年轻人脸上出现了动摇,茫然,像是在见证自己信奉了许久的神像即将坍塌。
青姨双手握成拳,腕臂青筋暴突,对着手下的年轻人厉声道:“走,我们出去说!”
临走前,朝秦姮那桌狠狠的瞪了一眼:
她带来的年轻人肯听她的话,就是因为觉得她懂得多,这几个小贱人居然敢当面砸她的招牌,她早晚会把场子找回来的,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
秦姮的目光在何策与蔡琰身上轻轻落了落。
“怎么?”蔡琰问。
秦姮摇了摇头,对着蔡琰腼腆的笑了笑。
蔡琰愣了一下,这是她入境以来第一次看到秦姮笑,这个腼腆而善意的笑容,让她突然意识到这人也许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反而会是个非常好亲近的人。
她的事,有盼头了!
何策将手中的空茶杯翻了个面,盖在桌上,看向秦姮:“刚才……为什么不分辩?”
秦姮刚才对青姨的回答,并没有差错,这位青姨确实不是什么值得浪费口舌的人。
但,怪就怪在她的态度——藏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
秦姮拿着筷子缓慢地拨弄着碗中的米饭: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况且……说了,就会有人信吗?”
“信啊!我信!”裴欢笑嘻嘻的捧场,将刚燃起的悲丧的苗头一把摁熄了。
秦姮冲她笑了笑。
何策将杯子斜在桌上转了起来:“像清者自清这种鬼话,听听也就算了。再清白的人也能被酱缸淹死,你得学会自证清白。”
说完用食指抵住杯底,茶杯重新盖在桌面上,纹丝不动,再抬眸对上秦姮的眼,添上最后一句:“在哪儿都有用。”
秦姮听进去了,诚恳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真像一个乖学生。
何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
宗祠外。
“青姨,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按我之前说的做!”
“可是刚才……”
青姨勃然大怒:
“刚才什么刚才!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都不是第一次入境的人了,你们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他们五个人里就有三个是独自入境的,你们说得清他们是什么来路吗?
尤其是那个叫小秦的最为可疑,明明中了招下了井,却毫发无损,你们怎么肯定她没跟境主勾结?怎么肯定她说的话会是真的,而不是故意误导我们?
还有,你们看看……”
青姨转过身,用手指向门上的牌匾:“看清楚,覃氏宗祠,她叫什么?小秦!说不准她就是这一境的境主!你们听她的,是嫌命太长?”
“……”
青姨劈头盖脸的一通洗脑后,一群人还是按照她先前的计划去做任务了。
……
秦姮等人离开宗祠后,又沿途打听了一下,终于明确了大明工厂的位置。
工厂规模不大,是一排泥砖造的平房,从制式和材料可以看出年代很久远了,放在这偏僻的小村庄里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外壁大片焦黑,有被烧损的痕迹。
工厂外围着一圈铁栅栏,同样破烂毁损,还残留着许多黑红的痕迹,分不清是铁锈还是陈年的血垢。
偌大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影,到处是烟熏火燎过的痕迹,透出一种颇有年代感的阴森。
五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走进了工厂,里面烧得更严重,看来火灾是由内到外的。
五个人分开察看。
“阿嚏!”
“阿嚏!阿嚏……”秦姮蹲在地上连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了?”何策关心道。
“鼻炎。”秦姮站起身来,揉了揉发红的鼻尖:“这边的烧焦味最浓。”
她的鼻子向来比嗅觉更敏感,以往,若是有人在她周围抽烟,就算没有闻到气味,鼻子也会发痒发疼。
整个工厂都萦绕着一股烟熏烧焦的味道,她一来,鼻子就开始难受了,而越靠近现在这个位置,鼻子的反应就愈发强烈,所以她猜测这里有些猫腻。
何策走到她身旁,看向了地面,这处和周围的水泥地似乎有些差别,不过被一架破设备压着,不太明显。
何策用鞋底在地上蹭了蹭,蹭开堆积的泥灰后露出一截焦黑的木板,他在上面踩了两脚,发出两声脆响,被焚烧过的木板直接裂开了。
露出一个漆黑的长阶。
“地下室?”
几人对视了一眼,林烨和何策一起将设备推开,木板完全碎裂。
“我们要下去吗?”裴欢咽了咽口水,胆怯地看向蔡琰。
“一起吧,留着也不见得安全。”蔡琰如是应道。
五个人摸着黑走入地下室,石阶尽头何策摸到了开关。
啪的一声。
整个地下室有了昏黄的光亮。
别有洞天。
地下的面积至少是地上的两倍,虽然被烧成一片废墟,但也能看出设施比上面更为现代化。
里面有非常多的房间,门上都有编号,房间里的设施和一般旅馆很像,墙上多了四个焊接着铁链的镣铐。
廊道尽头是一个像大厅的地方,有沙发,茶几,电视,台球桌……乍一看是个宽敞的娱乐场所,但后面,贴着墙建了个半米高的石台,墙上嵌了一排带着镣铐的铁链。
何策看着首位的镣铐有些出神,呢喃道:“覃晓梅?”
“什么?”秦姮没太听清。
蔡琰走过去,从石台上捡起一张沾血的丝巾:“这个,覃伯益手里的照片上,覃晓梅就戴着这条丝巾。”
秦姮狐疑地看了何策一眼——他的目光压根儿没往丝巾上落。
“不过,覃晓梅是在火灾之后来的么?这条丝巾完全没有烧过的痕迹。”蔡琰将丝巾递给了何策。
何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这个工厂还有私人医院吗?”裴欢站在一间没有编号的房门口,惊讶道。
众人跟过去。
屋子不大,医疗设备较为完善,不过从残存的设施看起来,这间屋子更像一个手术室。
秦姮的手在发抖。
铁链,镣铐,手术刀,这里的一切跟她第一晚感受到的东西完全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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