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周而复始，蝴蝶就一直立在巨石之上，每四季变幻，它便挪一个位置，它所站立过的石面，便深深的泪出一条石纹，直到那块原本光滑的巨石变得如今的“伤痕累累”！

来昂深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向胡化原本站立的地方，却发现他已不知所踪。他再回头想继续看看巨石前的景象，那巨石却只是冰冷无言无象了。来昂不禁又一次伸出手去，他忽然想好好感受一下那巨石面上的纹理，一只长袖却忽然挡在了他伸出的手指之前。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看着又忽然出现的胡化。

来昂问道：“我是那片龙鳞？”

胡化没有回答。

来昂又问道：“我是那条呆鱼？”

胡化还是没有回答。

来昂再问道：“那只蝴蝶是在等我？”

胡化依旧没有说话。

来昂忽然谄媚一笑，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这于他而言过于唐突，而他却急于想确定自己的疑问。

“一条活着的鱼若没有了鳞片，正如一个人活着而失去了肌肤。”胡化终于开口了，他回头凝望着深空，继续道：

“没有了鳞片的鱼不仅还活着，它还忍受了五行烈火、极寒之冰、炼狱之木、窒息之土的磨炼。极线之上，历斗公曾哀叹说，这是何苦？金南伯却叹曰：皑皑晨暮，冥冥知音！我如今算是明白了！”

“啊？”来昂的神色显得有些难堪，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很难以自信。

胡化又道：“你曾为鱼，她曾为蝶；你曾为闺中之秀，她曾为你门中之犬；你曾为山中之王，她曾为你坐下之马；你曾为乡落秀才，她曾为伴你之童……”

来昂叫道：“等等、等等！”

又道：“这可是前世今生？”

胡化将衣袖一拂，笑道：“前世若何？今生又如何？前世为尔泪痕巨石，今生舍身救你于寒池之中，又何？”

“寒池之中？”来昂不由得心之一震，道：“可说的是冷王河之难？”才说完，他立即便后悔了，寒池之中，可不是冷王河么？那一同落进冷王河里的，只有林诺猜了！

来昂看着胡化，由心一笑，道：“林诺猜若是那只蝴蝶，那我绝不会是那条呆鱼！”想起林诺猜，来昂心想，他们连萍水相逢都不算是，何来前世今生缘分之说？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哈哈哈！”胡化又一次拂袖而笑，他的笑却那么洒脱。

来昂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别过头去想看看那巨石上的痕迹，不料又一次觉得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就好像他在胡岩和胡宇面前消失一般，这一回，这只手又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他，尚且没能好好看看蝴蝶在望言石上还留下了什么！

立定之后，胡岩和胡宇依旧坐在石台之上，胡化又一次背对着来昂望着远方。

来昂正要说点什么，或者问点什么，却只听胡宇道：“前面两条路，一条可以回到寒池之中，一条是回到朋友身旁。”话音尚未落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独留来昂自己在迎风之中凌乱着。

没有阳光，没有微风，没有景色，四周白茫茫一片迷雾，迷雾之中两个圆圈，便是那所谓“两天路”，来昂却久久不能挪脚。

人世间真的有前世今生吗？这人世间真的守护时间线的老人？是谁在操纵着人世间？他有一堆的疑问，这些疑问在他内心里却不痛不痒。

面对这些，他始终是难以自信的！

胡宇说的两条路，一条回到寒池之中，是否是他掉下——是林诺猜掉下的暗河里，而他为了救她才掉下去的！如果说林诺猜是那只前世的蝴蝶，那么为什么掉下去的是她、为了救她的是他？回到暗河，也许同样是和林诺猜在水里求生，也许，是陪着她死在水里！

另一条是回到朋友之中，那便是回到奇幻森林里没错，不过，回去和他的朋友面对可怖的不死人？

“我该怎么走？”他问自己。

平静，是可怕的平静！

片刻之后，他忽然明白，回到寒池，他也许能够救下林诺猜——假设那只蝴蝶是林诺猜，可救的只是一个人！而回到森林里，也许他没办法带他们走出森林，并且那里还有方海游、还有易家舒！

对，是易家舒！

他终于抬起了脚，在踏入那道圆形的雾门之际，他恍然看见了那石台上留有一些水迹，稍微留意，那是像蚯蚓一样蜿蜒的缠枝文。那里原本是胡宇蹲坐的地方，他为何要留下字迹？

来昂正疑惑间，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坠了。

……

浓雾之上，一个女孩强忍着眼角的泪，微笑着看着他走入了那道圆形的雾门，那是可以回到他朋友身旁的路，她双眼饱含着泪水，却依旧微笑着。

……

来昂缓缓睁开眼睛，脑子里清晰的记着雾门前的缠枝文形象，那个意思，可以用四个字来表达，正是：遇水而成。

为何他会留下“遇水而成”四个字？假设来昂走的不是这条路，他会不会也在另一个雾门之前留下了其他的印记？醒来的来昂眼睛没有眨一下，脑子里满是这些疑问。

一个声音忽然道：“嘿！你终于醒来了！”

来昂抬起头望去，眼前非常静的地方是一张满是泥泞和皱纹的丑陋的脸。

那是一个石人僵硬的石脸。

“砰!”的一声巨响，那张丑陋的脸忽然向着来昂迎面落下来，来昂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身体先是慌忙的一个翻滚，那张脸竟然在原本是来昂躺着的地方砸出了一个深坑。

原来那是石人的头，不知从何处落下一块比石人更巨大的石头来，狠狠的砸在了石人的脑袋上，那颗石脑袋便给砸落了。幸好来昂反应迅速，一个翻滚漂亮的避过了危险。

“嘿！”一声怒吼从那地上的深坑传来，来昂慌忙站起来走过去，伸出脑袋往里看，只见那颗石头人的脑袋面朝一旁大叫起来：“你要么把我的脑袋弄出去，要么赶紧的过去帮忙打架，别再睡了！”

来昂看着那颗巨大的脑袋，回头又四处看看，不得了，竟然打成了一团，自己的人被不死军团死死的围在了中间。他二话没说，抬脚便朝着人群冲过去，路上还不忘记在草地里捡起了不知是谁掉落的砍刀，身后却回荡着那颗石人脑袋不停叫着“嘿、嘿，你当真不管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