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提出的学校设想, 很很美满,领先咒术界一百年。
现实却很骨感。
论禅院惠和五条悟会面就“在咒术界实施公立学校计划的可行『性』”这一论题谈论到了多晚,亢奋一整夜依然泉涌, 甚至在心里打起了方案草稿,恨得直接快进到开学大典——他们依旧要把这个远的大计划先搁置着。
手边有要紧的事做,关系到阿音,他们能马虎。
风拨阴云, 灼烈烈,池塘泛起星星点点金箔般的光,莲花舒展腰肢,果实饱满的莲蓬被人折,搁在了托盘里。
“夏到了。”
风中添了沉闷的热, 夏蝉鸣绝,蟋蟀在丛林间蹦跃,一道人影从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穿,惊起了蝴蝶。
手中一把紫伞,炎热覆于阴影之中,阿音迈木桥, 沿着熟烂于心的路线往回走。
她略一瞥去, 只见小园林中的方凉亭, 两道苍老的身影对饮而坐,认出了俩人是谁后,阿音的脸『色』微妙,脚却转了个方向, 刻意避开了他们。
禅院惠擅应付他久未谋面的父亲,阿音就擅了。
也许是宗家大?阿音最近总能偶遇这位禅院家的前代家主,每次她的尴尬都要比前一次甚。
并是说禅院惠的父亲待她佳, 恰恰相反,他对阿音十热情友,丝毫拿她当外人。阿音想,这也许是她拿回了圣物,完成了他多年来夙愿的缘故。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由于禅院惠无意再让他的父亲『插』手族务,所以在禅院宗家,处处可见无所事事的禅院千鸣的踪影。
凉亭的,可就是他嘛。
与他行的个人,阿音也认识,是在幻境中的五条家有一面之缘。
传闻是前代家主禅院千鸣的友,禅院言。
曾帮助五条音压制诅咒的人,也是全心全意扶持禅院惠上位,为他排忧解难的忠实家主一派。
感情就是这么奇妙。
比起血缘上与惠亲近的禅院千鸣,她对禅院言加有感。
至少,时间证了他的忠诚。
俩人会时出现在这里,她真是一点都意外。
约莫是久违的老友要叙旧吧……还是要打扰他们了。
阿音放轻了脚步,把探头的丑宝摁了去,愿让凉亭赏景的俩人注意到她,换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
隔着一定的距离,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某个蹑手蹑脚的身影。
凉亭中,侍为二人斟满了两杯酒。
他们聊得尽兴,酒一杯接着一杯肚,像是要把这二十来年的话一口气说完,他们在这凉亭里待了少时辰,从追忆往昔到展望未来,能说的话题都说了个遍。
“千鸣你这家伙,一声吭,抛我们这帮老友,和你家的小儿子,只带着你夫人就去寻找圣物,我该说你什么?”
可避免的,陈年旧事要被拎出来反复鞭尸。
禅院千鸣苦笑:“行了,我已经尝尽苦果了……当初年轻气盛,自以为无双,便贸然踏上了条归路,今想起来还颇为讽刺,为这圣物付出二十余年的人,到头来,属于我的、属于我的,统统都离我而去……”
他举杯,一饮而尽,动作豪迈爽快,又何尝没有借酒消愁之意。
禅院言都看在眼里,内心轻叹一声,挥手让侍再添酒水,今是必醉归了。
见老友这种模样,禅院言也于心忍,劝慰道:“你别太悲观了,你是回来得太突然,惠暂时适应,惠是我亲眼看着大的,『性』格我清楚,孩子是薄情寡义之人,他也一定是把你这唯一的亲人放在心上的。”
“惠,惠……我愧对他啊。”男子面容愁苦,摇了摇头,“我自己做了什么我清楚,你也用挖空心来安慰我了。”
“我只是想说,你这二十年也并没有付诸东流,是吗?”禅院言放小酒杯,缓声说道,“至少结果是的,圣物流落千年,最终还是回到了御三家的手中。”
“你虽并未寻到圣物,提供线索的功劳可磨灭,若非有你的线索,今的后起之秀也未必能成功带回圣物。”他灌了一口酒,闷声道,“别太钻牛角尖了。”
“我就搞清楚,包括你在内,族里的些老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舍得放手里的权柄,撂开身上的担子。”
禅院言嘿嘿一笑:“我就一样了,把时代交给年轻人就。让我家成器的小子趁早娶一个媳『妇』,是是术师无所谓,我只想老了能儿孙绕膝,颐享年。”
禅院千鸣满眼复杂地看着他:“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了。”
曾经的禅院言,比绝大多数老都要墨守成规,死板苛刻,这一点,在禅院千鸣的“记忆”中能看到。
是友人的失踪吗?是抚养友人遗子的责任,旧友音讯全无的打击,改变了这个老人的『性』情吗?
禅院言哈哈大笑:“我现在就是禅院家……,咒术界的异类!你用提醒我也道!”
“说么多了,来,喝,喝!”
难怪。
禅院千鸣抬起酒杯,借饮酒的动作,遮掩眸底的一丝自然的暗『色』。
倘若禅院惠是被这样的言老抚养成人,他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黄昏降至,夕欲颓时,光乍满池塘。
多少杯酒肚,即使是他们也有点支撑住了。
头脑晕热,禅院言哑着嗓子说道:“你道吗,你家的个儿子……其实并非全然幸的。”
“童年时,他也有朋友。”
贴在书屋暗间里的,满满一墙壁的小纸人,是童年时最纯真情谊的见证。
“禅院家以封印术闻名,祖传术式以『操』纵式神为手段,术师一都要与影相伴。”
“禅院家的十影术师,就像是光放的大白,也无法被太阳照『射』到的阴暗面。”
影子是他们的眷属,黑暗是他们的活水源泉。
“惠孩子,我亲眼看着他登位的时候,仿佛看见一个只能活在阴暗的夜晚、在昼无法自存的幽灵。”
他踏着曾暗算他、觊觎他、多方打压他的老们的鲜血,登上了家主的位置。
他胸膛在起伏,脉搏在跳动,却比任何时候都像个死魂。
禅院惠的童年受尽了恶意,言老本以为,让他亲手报仇,就能让这孩子迎来新。
事实是他错了。
报仇能让一个死寂的心活来,血『液』无法成为浇灌命的活水。
童年时期唯一的亮光却残烛火,在缕火光熄灭后,他的童年也彻底沉入影子般的黑暗。
酒精发酵,面前的人影渐渐模糊,禅院言呢喃着,“我从没想熄灭的烛火会重燃,而且……变成了亘古灭、炽热难当的太阳。”
太阳实在太亮了,一子,就把人扎根的黑暗驱散殆尽,她把一个影子带到了阳光,多么可议,堪称奇迹的壮举。
吃力地伸出手,禅院言想要轻拍老友的肩膀。
“所以你也别忧虑了,你家孩子,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道标……”
夕阳隐没在了地平线,最后一丝余光被夜幕吞噬。
酣醉的老倒在石桌上,被侍扶起,缓慢地往宅屋走去。
石桌的另一头,早已空无一人。
酒『液』微凉。
………
禅院千鸣能再回到主屋,禅院惠给他重新划了一个住宅。
就物质条件来说,绝对没亏待他。
禅院千鸣两三步回了屋,嗅到衣服上挥之散的酒气,他皱起眉头,嫌恶地扭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去应付禅院言的时候。”
煤油灯忽然大亮,另一人的面容也随之显『露』。
光就外表而言,是一个容姿清秀的少年,白『色』短发,额后的一圈挑染为红,手腕缠着佛珠,衣物宽大而显得松垮。
此时,少年嘴角的一点嘲弄和恶意,破坏了这张脸整体的美感。
“怎么,陪老头子聊了么久,套取到有用的信息了吗?”
“你也别只顾着说风凉话,里梅。”
禅院千鸣,或者说应该叫他千年前的诅咒师,羂索,轻哼了一声,挥开木桌上的杂物,在另一边坐了来。
“没用的情报一大堆,姑且还算有所收获吧。”
羂索盯着样恶贯满盈的诅咒师,嘴角咧开一个笑容:“里梅,你是想要两面宿傩复活吗?”
“你找到合适的容器了?”
事关两面宿傩,里梅收起了漫经心的姿态,他严肃了表情,皱着眉看向羂索。
“算是吧。”
羂索慢悠悠地吐出一系列描述:“完美克服阳光弱点,可以自行动的鬼之身躯,死的特『性』,足以承载宿傩的毒,还有极大的咒力潜质……再怎么挑,目前也挑出比个人适合的了。”
“唯一麻烦的是和禅院惠的式神契约,没关系。式神契约是双向的,只要宿傩大人在个人的躯体上复活,随时都可以通契约反向杀死禅院惠。”
里梅听闻,稍稍舒展了眉头:“勉强合格的容器吧,鬼之身躯,是无惨个废物的眷属?”
“她可比无惨有用多了。”羂索嗤笑,“她可是达到了鬼舞辻无惨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以。宿傩大人的手指,你准备了?”
“当然。放心吧,我存放的地方,是绝对的盲区,没有人找得到。”羂索说道,“只待夏末,时机成熟,宿傩的手指才会真正现世。”
“夏末。”
到两个月。
比起他们近千年的等待,短暂到可以忽略计。
里梅『舔』了『舔』干涩的唇,难以抑制的激动在心脏鼓动、沸腾。
布局筹划,潜伏等待……
快一千年了。
两面宿傩大人,诅咒的盛世……终于要重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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