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骨窟。
怨念四起,邪气冲天。
若不是今日李凤言偶然踏入此地,并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说不得几十年后,这里绝对会变成大凶险之地。
没有之一。
洞穴内,逐渐开始回温。
浩然气下,邪气怨念皆被冲刷干净,甚至藏匿在暗处的弱小阴灵也消弭于无形。
既然对方逃了,李凤言也不磨叽,毅然转身,向洞外走去。
没多久,陈墨也走了出来。
李凤言回到了方阵内,坐在马扎上望着洞口怔怔出神。
陈墨一脸阴郁,他走到山子面前。
山子心脏猛地一缩,身子微微都有些颤抖。
“陈少爷,您怎么了?”
山子彻底慌了,不知道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二人出来以后皆是一副冰冷面孔。
陈墨深吸一口气,说道:“去找些干柴。”
山子闻言,恨不得立马消失,想也不想站起身向外跑去。
李凤言依旧望着洞口的方向出神。
世人说:天作孽,犹可违。
天灾人祸,生老病死,天地轮回皆有定数,若想驱灾辟邪,长生不死,可以学那山上仙人,习得天地神通,趋吉避凶,跳脱轮回。
不然,芸芸众生皆有命数。
可世人又说:自作孽,不可活!
李凤言想知道,这些无辜的孩童,他们又做了什么孽!
他们,又能做什么孽!
作孽的是那邪神,罪大恶极,罪孽滔天!
此方土地,本该造福一方,可他身为敕封正神竟做出如此违逆天道,有悖人伦之事,视人命如草芥,视生灵如刍狗。
此等行径,简直比妖魔还要邪恶,罪恶滔天,不可饶恕!
李凤言内心沉重,他生性嫉恶如仇,侠义心肠,可他有些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大周,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大周的官府是没发现,还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己此番前来,是否又多此一举?
李凤言想了良久,始终想不明白,他扭过头看向陈墨。
陈墨不知道李凤言在想些什么,但他看到了李凤言眼中的那一抹悲伤与无助。
哀,莫大于心死。
李凤言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陈墨想了想找来书箱,在最底下翻出四个白色绣袋,上面分别绣有梅,兰,菊,竹。
这四个绣袋,是他们临行前,院长亲自交给李凤言的,并告诫他,四个绣袋分别有四种妙处。
此时陈墨便将绣有寒梅的锦袋打开,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李凤言。
李凤言接过一阵翻看,发现上面有一段小字。
他不禁喃喃念出声:“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
念完,李凤言双眼迷惑,苦苦思索,可又突然转而清明,双眼灵动。
他苦笑一声摇摇头:“看来老谢早就猜到我会有此一难。”
“也罢,今日我便化身为道,做一次那慎乎其独,言出法随的圣人,不消此孽,誓不为人!”
说完,李凤言站起身,朝南拜了一下。
冬儿一脸崇拜的看着李凤言,双手拍掌,说道:“少爷真厉害。”
陈墨见李凤言双眼恢复清明,不再担心,收好几个绣袋,冲李凤言点点头,转身出了方阵。
李凤言听到冬儿的称赞,难得谦虚一次,摇摇头,自言道:“老谢说的没错,书上讲了这么多道理,可为什么世间还会有那么多苦难,还会有那么多愚昧之人。”
冬儿瞪着大眼珠,同样一脸疑惑。
李凤言看着冬儿纯净模样,忍不住在她的小脸蛋上掐了一下,一脸宠溺地说道:“书卷上讲得道理再好,那也得有人去看,有人去读,有人去学。”
是啊,人们若都不去看,不去学,那自然也就不会遵从那些道理。
那怎么办?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去教人们看,教人们学,要定五常,证是非,断黑白,辨善恶。
李凤言还做不到那么伟大,他不是圣人,更达不到仁者无敌那么高的境界。
此时的他,只需要心中无愧于自己即可。
院长告诉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李凤言不屑一顾,今日终有所领悟。
他若不走出南十二湖,又怎能见识到外面这广阔世界;又怎能明白书上讲的道理对不对;又怎能理解老谢,那位老院长的良苦用心。
他,又怎能碰上今日之事!
他李凤言天生文骨,本就该是心中一点浩然气,畅游万里人世间。
老院长在他身上给予了厚望,就像,当初同样对那人一样。
现如今轮到了他。
他本性嫉恶如仇,可这个世间会给他除残去秽的机会吗?
他又会怎么做?
到底是愤世嫉俗又或同流合污,亦或者蒙失心智,踌躇不前,惘然迷茫。
至少现在还都看不出来。
不过今天。
此时,此地,李凤言学会了一个书本上没有的道理。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甚至,要百倍奉还!
——
山子这会很卖力,不一会的功夫便捡了一堆干柴。
他之前的确是山贼,但为人谨慎,胆子很小。
要说此时他最怕谁,那肯定是陈墨无疑,他现在心中对陈墨的那份恐惧,甚至超过了八老爷。
“你很怕我?”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山子浑身血液凝固,手脚冰凉。
他慢慢转过身,看到陈墨就站在自己身后。
明明自己是个成年人,又是山贼出身,可在陈墨面前,山子怎么也提不起胆气。
“陈墨少爷,你,你怎么来了?”
山子说话有点哆嗦。
陈墨目光直视对方,慢慢走到山子身前,他紧紧盯着山子的双眼,问道:“那土地庙,你真没进去过?”
山子双腿不住打颤,心脏缩成一团,差点停止跳动。
他双眼恐惧,结巴回道:“没,没有。”
陈墨点头又摇头。
“但是你猜到了。”
陈墨一语中的。
山子噗通一下瘫软在地,想跪下求饶都没力气。
陈墨看到山子这副模样,说道:“怪不得你。”
一无胆量,二无匪气。
山子只不过是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小人物。
大周国运衰落,天灾人祸连年不断。
山子不过是那芸芸众生的一个缩影。
为了不饿肚子,他只能落草为寇,偷鸡摸狗他做得,但说他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陈墨不信。
因为山子胆子太小了。
小到了一种令人鄙夷的地步。
冬儿天性善良,她对山子很亲近,这从本质上就说明山子本性是不坏的。
山子瘫坐在地,他不知道陈墨到底要做什么。
陈墨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山子彻底懵了,陈墨刚才身上散发的杀气做不得假。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惹到陈墨,更不清楚还能不能活过明天。
“呼!”
当陈墨的身影渐行渐远……
山子重重的长舒一口气,他双眼乱转,心绪万千,是去是留,犹豫不决。
逃,他逃不出八老爷的手掌心。
可跟着那两个少年,自己又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
川南有两岳,高耸入云。
两岳相隔近百里。
此处地势平缓,土地肥沃,大周官道如一条蜿蜒巨蟒,横卧其上。
若放在以前,此处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村落。
这些村落临道而建,想当初,这条官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村落里的百姓便开起了客栈酒肆,再不济搭个凉棚,摆上桌椅,卖开茶水。
可现在,只剩一片废墟……
一道木墙,横贯东西,将整个官道占满,显得非常突兀,人们若想过去,要么翻过去,要么绕路而行。
“叮铃铃。”
一阵清脆铃声飘荡,木墙下突然出现一团黑影。
仔细观瞧,令人毛骨悚然。
那哪是什么黑影,而是一只七尺巨鼠。
巨鼠毛发银白,人立而起,脖子上挂着一只翡翠铃铛,晃动之间发出阵阵脆响。
“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老祖宗的子孙根都跑回来了?”
声音中透着一股惶恐,却是在巨鼠的背后传来。
巨鼠伏地,露出背后真容,在它的后背驮了一把金椅,一个矮人坐在上面,细看之下,矮人浑身黑气缠绕,早已业力加身,双腿齐根而断,三尺高矮,像个侏儒。
矮人神色焦急,身后木墙不停抖动,很轻微。
忽然,木墙下又一只巨鼠,破土而出。
相比之下,这只巨鼠要小很多,一身灰色皮毛,油光发亮。
灰色巨鼠刚刚跃出地面,便迅速跑到矮人身前,后腿跪地,不断磕头。
矮人脸上神色瞬间转变,一脸冰冷,大声呵斥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灰色巨鼠浑身一抖,趴伏在地发出一阵吱吱叫声。
矮人听完,一声尖叫:“什么!那两人不但杀了杜泰他们,竟然还敢毁我庙府,伤了老祖宗的子孙根!”
矮人说完,一脸阴沉,看得出此时已经气得火冒三丈。
灰色巨鼠趴在地上,吓得体如筛糠,尾巴下流出一股腥臭黄液。
矮人双眼转了一下,满脸杀气,说道:“走,跟我回去!”
……
与此同时,南川中段,此地多了一些绿意。
山林苍翠,溪水潺潺,遍地青藓。
一方天地,一方幽。
曲径通幽处,一座恢弘庙宇,若隐若现。
庙宇内,有两人。
一人单膝跪地,一人倒背双手。
倒背双手之人,身着绛紫蟒袍,一脸倨傲,眉眼之间含笑,举手投足总流露出一股阴柔之气。
跪地之人缓缓起身,说道:“恭喜总管大人。”
倒背双手之人,双眼一眯,尖声细语,笑着说道:“哎~应该是咱家向大人道喜才是,我这算什么喜事。”
跪地之人,心中冷笑,握了握手中那上好蚕丝织成,绣有翻飞银龙的圣旨。
随即,他从袖口当中掏出一物悄悄递给了那位总管大人。
总管大人立马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尖声说道:“此后,南川三段,五岳十八峰,皆归大人管制,大人可要用心,莫要辜负主子对大人的期望。”
说着,便将对方递来的物什塞入前襟。
跪地之人见对方收下礼物,连忙陪声道:“那是自然。”
他本还想再说几句奉承话,可突然神情一变,朝南深深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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