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眼睁睁地看着萧云谏从城墙上落下的。

不知道为何, 自己怀中的那具尚还带着些余温的身子——

怎么就没了一丁点的气息。

茫然。

抬眼看着周遭的景致，看着所有人关切的目光。

又低头垂眸，怀中之人, 却是再不会睁那双清澈又骄纵的眼眸了。

“阿……阿谏？”

凌祉的耳畔叫嚣着所有人关怀的声音。

可就像是隔绝了所有的响动一样, 什么都听不见。

甚至听不见自己呼唤萧云谏的声音。

所有的事在耳畔嗡鸣着，在眼前弥散着。

唯有天地间，只剩下面前怀中的这一个人。

怀中这个已逐渐失去了温度的人。

多么希望, 的阿谏能再睁眼睛, 再看自己一次。

多么希望, 萧云谏只是笑嘻嘻地告诉：“师叔，是逗你玩乐的。你瞧瞧, 现下你却是知晓，谁才是这间你最爱、最重视之人了吗？”

可萧云谏的那双眼睛，却是再不会睁了。

是自己……是自己的错处, 是自己害死了阿谏！

是自己的犹豫不决, 是自己的愚蠢懦弱。

冰凉的指尖抚萧云谏的面容。

瞧见了，那张脸如今生得和自己曾搁在心尖尖上的皎皎明月一模一样。

可这已然不重要了。

不在意了。

因为早已确定，爱的不是那个画在纸上、画上、心里的人。

是面前的萧云谏已。

那一颗鲜红的泪痣。

如同一滴心头血一般，将所有的思考剥离。

不知所措。

握着萧云谏愈发冰冷的双手，看着萧云谏加无血『色』的面容。

茫然四顾。

谁能帮帮？

谁能帮, 救回心爱之人？

只是谁不能。

这是自己生成的罪孽, 就合该是一个人——

孤零零地承担着永失所爱的痛楚。

忽，就是撕心裂肺。

紧紧地将没了气息的萧云谏拥入怀中。

眼前的界如何, 早已与无关。

只觉得自己如同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

胸腔里面翻涌着，倏地一口血喷在了萧云谏身的地上。

的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已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去。

可还是怕压到萧云谏，怕害到萧云谏。

已害了萧云谏那么多, 怎么能还在继续呢？

凌祉即便是已将自己的一口心头血都吐了出来，但还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动弹万分。

已始神志不清了。

心中巨大的痛苦，和对自己的质疑、厌恶。

让变得混混沌沌的。

的眼前从黑暗变了血红。

瞧见了在不远处人群中的青鳞，正与那个跟在的阿谏身边的炎重羽在一处。

就像是忽心中茅塞顿，明白了什么一般。

抓起了息雨，向着那人提剑走去。

已近乎于疯魔了。

不想再控制自己了。

想要杀了所有害死的阿谏之人。

即便最终的结局是自己。

会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去。

息雨的剑尖划在地上，嘶鸣的声音响彻了天际。

一步一步，如同踏血一般朝着青鳞去。

即便是炎重羽对用了神力做阻挡。

可就算是拼尽此生的所有修为、寿数，要破。

的额头上若隐若现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浮现。

离近的人瞧得清楚，是快要堕魔了。

的脚步愈发得离着青鳞人近了许多。

强行抵抗着神力来的，便是滔天的反噬。

凌祉只觉得身上如同重击，将的所有五脏六腑、骨骼血肉碾碎一般。

生生地撕裂着，可还是没有停下。

当息雨的剑尖离着青鳞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

已是受了如同万斤重的压力一般。

咬着牙强撑着。

可是剑尖却不能再往前挪动着分毫。

呵地冷笑了一声。

抽回剑的时候，却是明白了。

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始作俑。

息雨的利刃摆在的脖颈前面。

的发丝在一瞬间，便要从黑变白。

已是有了一缕白发飘散在风中。

就在手抽动的一瞬间，想要与萧云谏同生共死的一瞬间。

沈遥天便忽降下，控制住了的动作。

沈遥天来不及救下自己心爱的徒弟，便只有勉强留下心死的师弟。

说道：“师弟、凌祉！你可睁眼瞧瞧，你做了什么？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还有……你可回头看看，你将云谏，再次抛下了……”

凌祉像是忽顿醒一般，扔下了息雨。

回头，看到的却是萧云谏孤零零、冰冷冷的一个人躺在地上。

是。

是再次丢下了的阿谏。

在作甚的糊涂事！

怎么可以……

凌祉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一般，疯了一样再次冲向萧云谏。

只是这次，紧紧抱住了失却不会再复得的人。

脸上的魔纹浅淡了下去。

眼中的赤红消退了一般。

沈遥天松了口气，知不会再入魔。

便直截了当地敲晕了，将人带回了无上仙门去。

凌祉再醒来，已是三日。

做了三夜的梦，梦中的萧云谏依旧是鲜活的。

萧云谏依旧用言语嫌弃着，就像是从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之时一样。

以前还会心酸，可现下……却是满目的欢喜。

不想醒来，只想要活在这个梦中。

可是又不得不醒来。

无上仙门奏的是丧乐，吵得不得不睁了双眼。

一瞬间，有些『迷』糊了，哪里来的丧乐，是谁故去了吗？

可是不一刹那，便想到——

那是的阿谏。

没有穿鞋，没有披上外衫。

只赤着脚，一路石块荆棘地刺破了双脚。

可没有在意，只是一路到了丧乐面前，阻止了们的去路。

为首的一人，是沈遥天座下的弟子，姓霍。

捧着的是灵位，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萧云谏的名字。

四人，将棺材担在肩上。

凌祉冲上前去，拦住了们的去路。

口中喃喃道：“不要将阿谏从身边夺走……不要……”

霍师弟却是平静地拉了，说道：“师叔，你清醒一些，师兄已不在了。”

凌祉仍是不松手。

霍师弟却是使了个眼『色』，几人蜂拥上，将凌祉拉到了一旁。

霍师弟就这般冷静地看着，说道：“师叔，你可知道……迟来的深比草都要贱？师兄即便是那般骄纵，可在最没有放弃你，是你放了的手。是你用你的犹豫不决，丢掉了！”

“萧师兄……从来都是的表率。即便是所有人都说骄纵任『性』，仗着自己的是首座弟子，是未来的掌门就肆无忌惮。可却知道，是一个很的人。会用自己的式关怀着们、督促着们。”

“师叔，你放吗？已不在了，你便让安安心心地走吧。让这黄泉路上，能自己安静着，等到投胎轮回，再不复与你相见。吗，师叔？”

凌祉拼命地想要摇头，想要同说上一句“不”。

可却怎般说不出口来。

许对于的阿谏来说，转投胎与自己再死生不复相见。

那便是最的结局。

想，如果自己再次遇到萧云谏，会如何。

恐怕不知道吧……

凌祉渐渐地松了手。

见到霍师弟目不斜视地转了身。

丧乐又是奏起。

萧云谏最终被埋在了无上仙门的山之上。

那里与凌祉所在的无境峰，是距离最远的。

就像是与萧云谏的这一生一般。

可还是忍不住。

想要去见萧云谏，即便又是转轮回之。

奔赴了鬼界，想要探查萧云谏的命数。

可一无所有。

用了数十年踏遍了万里何处，见无数与萧云谏面容相似之人。

可确定，那些都不是的阿谏。

又想着，萧云谏从前会不会是一只大妖？

所以那时候，蛇妖才对有所不同？

可是妖界广阔，却没有一个唤作云谏的。

寻了许久，问了许久。

却再没了答案。

沈遥天看着日渐消沉下去。

如此这般，恐怕会再在未来的某一日——

被蛊『惑』了心智，随即入魔去。

想起来青鳞的修为纯净，便对着凌祉说道：“师弟，兴许云谏……从前是哪位仙君下了凡。不若你多修炼灵力，等到你登峰造极、羽化登仙的那一日，便能上仙界去寻再续前缘了。”

凌祉『迷』茫中的眼眸，却是倏地多了一分神采。

顿时问道：“师兄，你说得可是当真？”

沈遥天又如何得知是真是假，但这歹是一个寄托，能叫凌祉仍是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进行修炼。

待的体内灵力愈发充沛了起来，便不会再受堕魔所困。

只是看着凌祉企盼的目光，还是最终点了点头：“当真。”

凌祉如同又得到了什么恩赐一般，日夜不休的修炼了起来。

只是还是觉得不够，那速度远远不够快。

心中有爱人，便是只觉得一日都太长。

若是能有什么法子，能叫快速地提升修为灵力。

便是要见了萧云谏的第一眼就死去，是愿意的。

如今再不多求了。

不求天长地久、朝朝暮暮，只求再见萧云谏一眼。

看着萧云谏还地在这间就。

凌祉蓦地想到了什么。

在入门之时，的师父曾言语说，无上仙门有禁术，能在很快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修为。

从前是有一位仙长，便是这般得道成仙的，只是不知最终结局如何。

寻了年，终于叫在藏书阁找到了记载。

瞧着天边的那朵漂亮的云彩，忽又笑道：“阿谏，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