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的话让季曼清骤然沉默下来。

房间陷入安静之中, 季焕看了看林戚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也跟着问道。

“对啊，姐姐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 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季曼清依旧垂着眼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因为难产而死，死后怨气太深失去理智, 就算是杀了石家人之后也无法恢复, 过了好久好久, 久到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我突然惊醒, 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那一瞬间我是懵的，但是我并不后悔。”

“我回到死去的地方, 想看看尸体在哪里，却发现尸体已经不见了，但是人已经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她笑了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人死了之后还会变成鬼，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敢回家，我就想到了以前一直想去的一个地方，听说那里整座山都是花非常的美，那里四季常青像是世外桃源一样，我一直向往在那里隐居。”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 到了那里之后却看到了自己的墓碑。”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次情绪，没给季焕追问的时间，她又继续道:“要知道家人并不知道我死了的事情, 那是谁给我建的墓碑呢？我在那里等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看到人，墓碑上明明确确写了我的名字，这个人一定是认识我的，可是到底是谁呢？”

季焕也愣住，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爹娘确实不知道你死的事情，过去很久他们才知道，派人去找但是发现尸体已经不见了，我们都以为是石家人做的，爹娘当时哭得差点晕了过去，娘还因为这件事情落了病。”

说完看到季曼清的神色，瞬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充着:“不是什么大病，姐姐你不用自责。”

季曼清的神色低落，“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帮我入殓，还立了墓碑。”

林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手镯和耳环呢？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季曼清的表情瞬间变的温柔又有些奇怪，“其实这些是我儿时的青梅竹马送给我的，他虚长我几岁，是将军家最小的儿子，因为我们两家是老相识，父母就把我们定了娃娃亲，但是长大之后一直没有提这件事，他虽然对我很好但是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只把他当做哥哥。”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在这房间之中却听得很清晰。

“后来得知他要去战场，我不想让他去就和他大吵了一架，还说了很绝情的话，但是那个人走的时候还是把这一套翡翠镯子和耳坠送给我，说回来有话要和我说，要我等他。他一走就是两三年，虽然每几个月都会给我来一封信，我刚开始几个月还会给他回信，但是自从遇到了那个人，我就再也没有给他回过。”

虽然已经过去几百年，但是季曼清提起石斐武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痛苦，即便是这个痛苦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我在这期间遇见了石斐武，他说的天花乱坠说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而且他和那些世家子弟完全不一样，我一发不可收拾的坠入爱河。”

“爹娘发现了我们的事情将我关在家里，我当时也是被他迷昏了头就同意和他私奔了，现在想来真的是可笑，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来家里提亲，反而教唆我去私奔呢？他难道不知道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私奔的影响有多大，当时真的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就这么相信他。”

季曼清说着摇头笑了笑，“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当时私奔的比较着急就没有戴上翡翠镯子和耳坠，死后我一直没敢回家，有一次趁着爹娘不在我才敢偷偷回去，无意中看到这个，说实话我当初都忘了它们是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带走它们。”

“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一次遇到了一点危险，关键时刻这个镯子帮我挡了一下，不然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说着她将镯子转了两圈，露出里面的裂痕，“这一条就是当时留下的，我瞬间想起来之前的事情，我当时真的很想过去找他，但是我不敢，就在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服自己说去看看他，这才知道他死了。我一直想要道歉但是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再之后出现一个意外，镯子不见了，所以我才一直想要拿回来。”

林戚猜到了季曼清的想法，挑眉道:“你认为你的墓碑是他帮你打的？”

季曼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承认这些有些自作多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是那个人做的，现在想一想我伤了他的真心，那个人还选择把镯子送给我，我真的欠了他很多。”

“而且听说他回来之后，也帮了我们家很多，是我对不起他。”

季焕当然认识那个人，他有一段时间就把那个人当做敌人，一想到他要抢走自己的姐姐，就忍不住生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咽了回去，林戚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季焕看着季曼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翰哥回来知道姐姐私奔了，很伤心很难过，但是还是振作了起来，一直没有娶亲说要等你，然后过了一段时间

突然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当时我没觉得什么，现在想一想，肯定是发现了姐姐的事情吧。“

季焕的眼中带着自责，猛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头，“我应该早一点察觉到这件事，这样姐姐就不会遇到那些事情了。”

虽然知道他不会疼，季曼清给他揉了揉头，安慰道:“别难过，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当时太幼稚，不光识人不清还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季曼清说完却发现林戚的表情有些奇怪，她微微蹙眉，“怎么了？”

林戚想了想，就像是在措辞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那个人一直都没有离开，他一直都在保护你。”

季曼清一愣，“你什么意思？”

林戚看着她手中的镯子，微微扬起下颌，“当初这个镯子为你挡下攻击，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季曼清的身体猛地僵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拿着镯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早就应该死了，怎么可能会不离开，他也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林戚却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为了心愿，或许……”

“他未了的心愿就是你呢。”

季曼清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摇着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是我负了他，让他成为笑柄，他能不计前嫌帮助我们家已经是仁至义尽，又怎么可能会一直等着我。”

这些话像是说服了自己，她点点头，“对，肯定不可能。”

就这样说着，翡翠镯子突然热了起来，明明几百年都没有感受过温度，季曼清却觉得镯子烫得她心口一颤，一时间手一抖，镯子掉了下去。

可是镯子并没有掉落在地上，反而飘在半空中微微发出光芒。

像是在难过一样。

林戚叹了口气，伸手将镯子拿了过来，在上面画了一道符，口中念着咒语，金色的符咒慢慢融进镯子之中。

下一秒，半空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人影渐渐显露出来，是一个穿着长袍长相俊美的男人，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曼清，眼中满是深邃的情意。

季曼清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看到他眼中的情意，她慌乱地移开目光甚至踉跄了几步。

男人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她，季曼清却猛地向后一躲，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低落地垂下眼帘，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季曼清的眼神闪躲，不敢看男人的眼睛，两人一瞬间尴尬起来。

过了两秒钟，他们齐齐地看向林戚。

林戚不解地看着两人，“你们看我干嘛呀？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啊，几百年了难道没有话想对对方说吗？”

男人沉默了半晌，慢慢开口，的声音很低，一字一顿的，“我回来之后得知你嫁人了，虽然很难过但是还是放弃了，但是后来才知道你居然是私奔，但是想到如果那个人真的爱你，私奔也无所谓。”

“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就托人打听你的事情，得到的结果让我无比心痛，我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的人却被那样对待，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找了过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是等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杀了石家的所有人，我没办法，只好带走你的尸体，把你葬在你最爱的地方，这样也算完成了你的一个心愿。”

“在那之后，我找遍江湖中所有术士，想要寻找你的鬼魂，但是在寻找的时候，我不小心染了病，就在快要不行的时候那位术士说他找到你了。但是我当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就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拜托他让我永远守护你，即便是你死了，我也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

后面他就没有再说，季曼清已经知道了，他死后鬼魂进入到她的手镯中，守护了她几百年。

季曼清的嘴唇微微颤动，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内心格外复杂，他做了这么多却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缓缓抬起双眸，看着这个几百年没见的脸，本来已经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如果没有林戚，你是不是要默默的魂飞魄散？”

男人笑着点点头，“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必要告诉你。”

季曼清的眼圈微红，这么多年她究竟做了什么，只因为一席甜言蜜语不光害了自己，还害了爱她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白莫翰，我值得吗？”

白莫翰没有丝毫犹豫，“值得。”

季曼清猛的转过身，眼角划过一滴泪，过了两秒钟才再转过来，“你的魂魄为什么要比我们透明那么多？”

白莫翰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戚帮他解释道:“他不是厉鬼没有怨气，而且当初帮你抵挡攻击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力量，恐怕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真的魂飞魄散了。”

季曼清瞬间急了起来，“怎么会这样？现在送他走还来得及吗？”

白莫翰却道，“我不走，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就要守护你一天，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重新回到镯子里，不会打扰你和焕儿。”

季曼清蹙起眉，满脸的不赞同，“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魂飞魄散，那就永远都不会转世，你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