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范, 你过来下。”办公室主任潘秦笑眯眯的朝着范晓娟招招手。

潘琴是华英的老资格，七几年进的厂子，本来跟财务室的人打交道也不多, 这段间厂里搞促销, 到处抓壮丁，她办公室里面好几个女孩子都被抓过去当苦力。

真打过回交道，就觉得范晓娟这人挺不错。

范晓娟进她的办公室, 在潘秦对面坐下：“潘主任。”

潘秦笑容满脸的递过来盒糖果：“听说你家有小孩, 这盒子糖果是我朋友从香港带回来的, 我老年人牙不好，送你家小孩吃吃。”

都是些小东西, 范晓娟推辞下就收下来。

“潘主任, 您找我肯定不止是想给我盒糖吧。”范晓娟很直爽的开。

“是这样的，厂长找到我要我们办公室整理下厂子里在各处的门面 ，这里是清单, 你拿去看眼。”潘秦递过来个册子，上面着厂子在京市各处购买的门面的地址。

就算是小厂子, 也有好几处门面。

当年从总公司出来的候, 类似大家长给儿子们家样, 华英也到几处门面, 但是都不在个地方, 大小都不定, 范晓娟做财务的候还跟这些租户打过交道, 有几个还特别不好相处。

“长寿街的这个，租约还没到期吧。”范晓娟指着其中个门面问。

百来平米，又在商业化比较集中的长寿街，附近都是繁华地带, 附近两公里内还有几个中学，大量的公司，属人比较密集的区域，很适合做专卖店呢。

潘秦看眼：“还有两年才到期，欠租金都欠半年，我之前让赵娇过去催几次，直跟单位诉苦，总之不好搞。”

她不知道范晓娟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租户也是合作好几年，这两年经营不好。

“你们不是国家的单位吗？”人就这样说，我们赚到钱，收到货款，会给你们的，再说你们收回去以后马上租出去吗，空着还不如留给我们，咱们毕竟是多年的老关系。

缓个月又个月，结果到在还没交得起房租。

“在不知道怎么办，把他们赶走这半年的房租肯定也要不到，继续租着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收回租金。”单位倒霉起来，处处都倒霉。

单位最困难，发不起工资的候，厂里还专门让人催过租金，结果人家也哭穷说给不起，甚至还反问他们不是国营单位吗，怎么连你们都发不起工资。

潘秦哭笑不得：“幸好单位度过难关。”

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厂子里交代，厂里面的人嘴碎的很，说什么话的都有。

范晓娟说：“咱们厂里有新的部署，店面可要收回来，如果是半年没有交租，咱们有充的理找他们收回店面吧。”

“收回店面？”潘秦吃惊，不过迅速回过神来。

在范晓娟干什么都不让她惊讶。

“你说要收回就收回好，之前我也跟厂里汇报过收回的计划，这个店铺是五年前跟租客签订的租约，租约有七年，租金还是八六年的标准，其实外面的租金已经涨翻天，我们直都没涨过。”

潘秦有些庆幸厂里收回店面的计划，否则厂里面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都说她私下收人家的好处什么的。

在好，厂里把店面收回，也好让些人彻底闭上嘴。

结果范晓娟带人去收回店铺，勒令租户个月之内搬走。

租户这才急，拿出租约来说事情：“不是还没有到期吗，还有两年租约呢。”

赵娇娇来这边催租催不知道多少次，被这人糊弄又糊弄，在总算是扬眉吐气，听范晓娟对些人说：“不好意思，我们厂里面自己要用，而且你拖欠半年的租金，我们也有充的理提前收回铺子。”

“租金我们补给你们好。”人急。

“看来你们是有钱交租金，是不愿意交罢，我们就更不租给你们。”范晓娟抬抬眉：“不好意思，我们不愿意租。”

这几年外面的租金涨好多，这种长租本身就不划算，这些人还想赖掉原本的租金，在好竹篮打水场空，刚好厂里要自己用。

“我们可以借，但是你们要我们搬——”

“对，我们就是要你们搬，麻烦个月之内搬走。”

“你们厂不是国营单位吗？”租户不满。

“国营单位就不用经营吗，国营单位的人就不用吃饭吗？”范晓娟面带微笑：“就是因为是国营单位，我们去找派出所赶人，人家可还会提高效率呢。”

租户：“......”

他们也知道新来的这个没有原先几个小姑娘好说话。

不到个月功夫，租户被华英厂清理出去，范晓娟又开始忙新轮的装修中。

而华英的名气，也渐渐打响。

————————

陈香菊是外地来务工的工人。

她家就住在华英厂附近，刚好做促销第二天，就华英厂刚把大衣挂出来天，她就抢到件，穿回家以后，还喜滋滋的照镜子，还转个圈圈，对着丈夫美滋滋的说：“差不多的款式，我在友谊商店看，都要百二，过年回去，我就穿着这个。”

她跟丈夫邓明是附近小县城过来京市务工，过年老板给放假，他们肯定要回村里过年的。

这在京市这种大城市里干整整年，回去以后也是不知道多风光，去亲戚家串门子什么的，不穿件新衣服怎么像话，但她去商场转转，冬天好看又质量好的大衣可真不便宜。

版型不错，点是价格也便宜，商场里面的大衣件至少百左右。

大棉袄子是便宜，可穿着跟村里的些『妇』女也没什么区别啊。

好歹也来京市干年，她想着回去过年也要风光点吧。

邓明在附近做点小本生意，平常也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给她穿，又忍不住给她泼冷水：“这种东西也就你信，这么便宜买到，人家商场不用做生意啦？”

陈香菊哼声：“你知道啥，这衣服拎在手里头多，『摸』起来多厚实，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钱，年到头辛苦大半年，我还不得穿几件新衣服哦，你也别心疼钱，这个面料是羊『毛』的穿着可暖和，而且很耐穿，我们厂里的王经理就有件，穿几年都看着簇新。”

她转过去看背面，生完孩子以后腰显得挺粗的，不过是呢绒大衣的掐腰设计看，看着竟然不像平常样虎背熊腰的，她就更满意，内心觉得自己今年定把个平常看不起她的妹妹比下去。

她在附近干小工，平常也穿不上这么好的料子，就回家的这大半个月可以显摆下。

想到妻子的辛苦，邓明就没说啥。

好几年前她就念叨着要买件呢大衣，可种『毛』呢大衣他也去看过，没有百下不来，既然两百块钱买个开心，就让她开心几天吧。

搭两个小的公交车转城乡小巴，又走个小的路才到家。

刚到家，陈香菊家里果然来好些个人。

其中有个面孔最熟悉，她的好姐妹徐朝霞，还有个就是她的亲妹妹陈香兰。

徐朝霞嫁到隔壁村里，这不是回娘家瞧上眼，刚好看见陈香菊回来，就赶着过来，半路遇上陈香兰，两人就搭着伴起过来。

陈香兰的男人在教育局上班，给她谋个附近乡村教师的工作。

连名字都改，在叫贾欣。

别人都说陈香兰命好，有陈香菊知道原本的贾欣死，她妹夫是改陈香兰的档案，让她代替贾欣活着，偷梁换柱以后，当上老师。

已经改头换面的陈香兰就有点看不起在城里务工的姐姐。

她来这里，也是想看姐姐笑话的。

路上她都在跟徐朝霞说：“咱们要不改天来吧，我姐她在工地上当小工，这又坐这么久的车，累的很，哪有心情招呼我们。”

其实是暗搓搓的说陈香菊混得差。

徐朝霞倒没想么多，她是觉得大半年没见到闺蜜，怪想的，再说她也想打听去城里当小工的行情怎样，如今在村里种地没什么搞头，年到头都没存下几个钱，去年又旱场，为抢水两个村子的人火并，丈夫打伤养个多月，孩子读书的学费都快交不起。

两人把自行车停在陈香菊门，就看见个『妇』女从里头走出来。

扎着大马尾，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看上去腰肢纤细，徐朝霞擦擦眼睛：“香菊？”

心说不得，混出名堂来啊，这衣服看就贵。

陈香兰看到姐姐的瞬，嘴角也抽抽，她今天身上也是穿着件驼『色』的『毛』呢大衣，可版型没有陈香菊的好看，衣料也没有陈香菊的厚实，就样看也不错，可跟陈香菊的比起来，就差么点。

不怕货不好，就怕货比货。

她这身衣服是在县城买回来的呢，百五，花她个多月的工资，心疼死，陈香菊的件衣服怎么都得要五百吧！

徐朝霞笑着走过去：“哎哟哟，这才大半年没看到你这样子全变呀，在京市混的好吧。”

她趁机『摸』把料子，是真好！

『摸』完偷偷看陈香兰的脸『色』，果然她面上不大好看，是不喜欢姐姐压过自己的衣服。

陈香菊笑着说：“辛苦钱，进来吃饼干。”

这年头打工的回来都要带些糖孩子，她还额外带些饼干给大人们吃，香香脆脆的城里饼干，徐朝霞推辞下，还是接过来。

她吃，『奶』香味道很足，就把剩下的用手帕包起来，放袋里头准备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陈香兰忍不住问：“姐，你个月挣多少啊，还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穿，姐夫也不说说你。”意思是，陈香菊就不该穿这么好的衣服。

两姐妹从小就不对付。

原本陈香兰喜欢邓明，但邓明喜欢的是她姐姐。

后来邓明退伍，又干不管配的工作，就跟着陈香菊去京市闯『荡』，两人这去京市还不到年功夫。

她不信，邓明就不说她这样『乱』花钱。

陈香菊冷冷哼：“赚的不多。”

比县里配的工作可是好多，出去的候已经是五月份，两子还存下来四千，不过这话没必要跟陈香兰讲。

徐朝霞笑着说：“明年我也去，你帮我找个工作呗。”她把家里的为难之处给陈香菊说。

在城里小工还是好找，陈香菊也简单说下城里的情况，两人越说越对路。

徐朝霞还眼红陈香菊身衣服，『摸』又『摸』问：“这衣服，不便宜吧。”

总算是问到衣服，陈香兰觉得这衣服要不是姐姐打肿脸买回来的，要不就是借的。

陈香菊笑着说：“不贵，才两百，刚好碰上厂里头促销。”

陈香兰哼哼：“才两百，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面料吧。”

徐朝霞“哟”声，去翻牌子，看还是京市的老牌子，就啧啧道：“这个牌子我知道的呀，以前就很红火的，我婆家有个嫁到京市的小姑子，几年前就穿过这个牌子的衣服回来，质量可好！”

她专门给陈香菊做面子，还去翻下成表，又说：“百之百的羊『毛』，这么好你也不给我带件，真是的，你这个面料的放县城里，没有四百块钱下不来，你看香兰件还要百五呢。”

陈香兰气的嘴巴都要歪掉。

她本来是要来这里看看姐姐的笑话的。

陈香菊又故意说：“买衣服还是城里头便宜，人家厂子就在我住的附近，天天人进人出的，而且厂家直接卖，是省去中间环节的，你想想挂到商场么久，人家商场不要赚点钱，货款都压进去，不多赚钱不是亏本，又倒腾到县城里卖，中间商不赚点钱？”

徐朝霞想想也是：“我下次去也要去华英厂看看。”

陈香菊又说：“早知道我就多买件，哪怕没人要，我自己穿也行啊，好几个颜『色』呢......”

陈香兰的脸『色』就更难看，看着自己件百之八羊『毛』的衣服也格外的不顺眼，恨不得马上就挂回衣柜里头去。

徐朝霞就更向往去趟城里瞧瞧。

也顺便看看个华英厂还有便宜卖的衣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