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愣了, 后愣了，子以及众位阿哥都愣了。

唯有九阿哥脚趾扣了扣，听见阿哥嘀咕道：“这景象, 挺致。”

郡王捂住胸口, 呆呆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呼吸都畅了。

羊『毛』是值钱，加上暖春天气, 没『毛』也碍着什么，只那光秃秃的视觉效果过吓人，既美观也齐整。当着皇上后的面, 漫山遍野一大群果奔羊羊，在他面前奔跑，奔跑——

活似银瓶乍破水浆迸, 郡王脑子嗡嗡嗡地响。

朝皇上、后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他把管理羊群的台吉拉到一旁：“这是怎么一回事？”

羊群进贼了？！

台吉欲哭无泪, 颤巍巍地回：“王爷, 下臣，下臣也啊！”

一晚上的时间，山头变了一副模样, 狂风过境也没那么快的。羊『毛』剃得挺干净, 光光溜溜半点留, 定是一人能够完成的差事，少说也有二三人团伙作案！

他想到了, 郡王如何会想到？

郡王沉着脸来回踱步，余光忽然瞥见一位信任的心腹，那反应很是劲儿。心里一咯噔，他有时奔波在外, 无法照看小儿子果敦，就派心腹料理果敦的事，既是宠爱，也是一种保护。

正欲开口问询，心腹碍于压力扑通跪下，自招了：“回郡王的话，是、是果敦王子所为。”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说着，一股脑将果敦与弘晏的交易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却也客观，公平，公正，“如今又是春日，长孙殿下欲与市价的五倍收购，小王子生怕库存够，这才，这才唤上奴才……”

小王子的撒娇攻势，很少有人能够抵御，心腹头脑一热，何况赚钱的事儿，王爷着实会亏。

竖起耳朵聆听的九阿哥干干一笑，转开了头，这人说得分毫差。阿哥惊呆了，这其中怎么有大侄子的参与？

后也惊呆了。她其中猫腻，眼睁睁看着郡王的脸『色』，从忽青忽白转为无言以，一股脑全向着果敦了，顿时有些讪讪的，元宝收那么多羊『毛』做什么？难成『毛』线够了，哎哟，这……

皇上子也是讪讪，父子俩步轻咳了一声。

想都用想，定是元宝忽悠的人家。

子若有所思，皇上凤眼一深，刚要说句胡闹，郡王却是瞬间转变了神『色』，连连摆手，丝毫没有怪罪弘晏的意思：“过几捆值钱的羊『毛』，哪需要长孙殿下付银子？都是果敦懂事儿，回头我便训他！”

字里间，难看出果敦的受宠，那是与抓贼完全的一副态度，与皇上宠爱弘晏有着异曲工妙。桑敦果敦小小年纪没了额吉，郡王看重大儿子，疼爱小儿子，此时此刻竟生起气来，而是觉得惶恐，生怕皇上后怪罪果敦。

虽长孙收购羊『毛』的用意，但是市价的五倍，高了，听着连他都心动。

臭小子，坑钱坑到皇长孙头上了！

子：“……”

皇上赶忙把郡王安抚下来，微微一笑，三言两语给事定了『性』：“弘晏近来『迷』上织『毛』衣，宫中原料有限，收购羊『毛』，怕也为了这。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玩闹，哪需要什么训？”

子也道：“弘晏这小子顽皮，孤给郡王赔是了。”

“敢，敢！”郡王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心间忐忑尽，『露』出一爽朗的笑容，看样子很是感激，此时此刻，离他最近的一座山头，弘晏躲在石块后面，悄悄果敦道：“看，郡王绝会怪罪的。”

只需他待在一起，屁股总能保住，弘晏已经悟出心得来了。

果敦亮晶晶的崇拜眼神看向他，“弘晏哥哥，真好。”单纯孩子又有些愧疚，吞吞吐吐道，“那么多银子花了，哥哥够够吃羊肉呀？”

果敦拍拍小胸脯，大包大揽地就要请客，想包了一日三餐。

弘晏忍住用慈爱的眼神望向他，“够的，哥哥钱多着呢。”

己的爱心银子，管够！

皇上一人回驾后，果敦揣着银子，兴高采烈回了帐篷，献宝似的上交给父亲。

然后差点挨了哥哥的一顿揍。

郡王顿时心疼了，一叠声地阻止大儿子。除了手段粗.暴了些，羊皮光秃秃难看了些，果敦小小年纪大赚特赚，亏的可是大清的皇长孙！

郡王可骄傲了，桑敦却总觉得有哪里劲。他的眼神警惕又疑『惑』，仔仔细细盘问果敦其中细节，得连夜剃『毛』的主意是弟弟想的，与弘晏毫无关系，顿时放下一半的心，想揍弟弟的念头更深刻了；至于另一半，是狼一般的敏锐直觉。

皇长孙殿下细皮嫩肉的，他会织『毛』衣吗？

织『毛』衣……需要羊『毛』大批发吗？要是做成『毛』毡，足够铺满几山头了。

科尔沁是没有中原运来的织机，也是没有心灵手巧的姑娘，却都是制作麻与棉。桑敦实在懂，思来想凭借直觉，给弘晏盖上一戳，有猫腻。

那厢，弘晏被亲爹祖父包围，来了三堂会审。

子眼底明晃晃一句话：孤懂？

他与弘晏的帐篷后头，一摞摞的羊『毛』灰白交错，堆积如山，都用走上几步，明晃晃映入眼帘，存在感实在强。子脸『色』一青，他该庆幸元宝尚有分寸，没把他汗玛法的皇帐堆满么。

要是科尔沁郡王的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要是果敦自小受宠，这回丢脸就要丢大了，少了一顿。

皇上却是目光炯炯，想起乖孙神乎其神的织『毛』衣技术，连呼吸都放轻了些。迎着两道炽热的目光，弘晏眨眨眼，又眨眨眼，已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能再隐瞒什么了。

其实，他也没想到小王子会那么实诚，说来有点好意思。

那超乎常人的动力，如蝗虫过境的剃『毛』术，拖延症与强迫症，看了都说好。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多日前说起，”弘晏坐在小板凳上，沉思片刻，声并茂地道，“那天傍晚，残阳如血，赤霞如练，九叔敲开了四叔的家门。”

子：……

皇上：？？

龙生九子，，它们也有瑞兽凶兽分；只皇上的儿子，没一是庸才。

九阿哥胤禟是兄弟里头长得最好的，幼时受宠，额娘呵护，长大后，却慢慢显人前。

读书比过七哥八哥，骑『射』比过三四，且洋兴趣极大，成日捣鼓什么奇巧玩意儿。宜妃也没寄予什么厚望，只盼他平平安安长成，娶福晋成家。

亲哥胤祺的亲王位跑掉，转嫁给胤禟的压力极小极小，于是成日与老玩在一处，成为皇上心中的混世魔王。有人艳羡有人屑，特是膝下有子的高位妃嫔，暗里嘲笑过多少回，可怜宜妃把他捧得如珠如宝，老九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胤禟今年六，尚且单身，没有了得的大志向，更没有八哥那般为额娘过上好日子而奋斗的拼劲。

做生意是他的一小爱好，藏着掖着敢说出来，好容易寻得天赐良机，九阿哥满足已。哪大侄子骤然拔高了立意，竟要经营一桩蒙古的大生意，震惊下，胤禟呼吸急促，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这要真做成了……

谁没有过经天纬地大丈夫的梦？他也想让额娘乐呵乐呵，让汗阿玛另眼相待，老四眼珠脱眶。想到此处，胤禟飘飘然的，都要飞起来了，什么老，什么玩乐都得往后挪，为他的大生意让步。

胤禟刚刚入学的时候，都没那么认真。熬夜制定计划框架，替大侄子交友把风，把风的时候，一边琢磨科尔沁的局势，一边在心里『迷』『惑』。

五岁的果敦小王子，能拿主意？能卖原料？

第二天瞧见一群果奔羊羊，胤禟：“……”

是我狭隘了。

那堆积如山的羊『毛』，带给九阿哥极大的震撼。阿哥回来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郑重道：“老，听哥哥的话——宁惹老爷子，惹大侄子。”

汗阿玛会扒他的衣服，顶多抽上一顿，这惩罚可轻多了！

被阿哥诡异的眼神瞧着，九阿哥坐直身子，用怜悯的眼神望回，帐外，李德全的声音忽然响起：“九阿哥，皇上宣召，奴才来吧？”

九阿哥提起了心，轻手轻脚走入皇帐。

皇上听得头昏脑胀，子听得恍恍惚惚，满脑子胤禟胤禛的兄弟深，这么说来，元宝即将开展的『毛』衣大业，老四也有贡献。

弘晏的故事也即将来到尾声。他感动地说： “高价收『毛』，以羊代马，全是九叔的主意。九叔聪明绝顶，是我的引路人，也是夜空高挂的启明星，闪烁着，照耀着我前进。”

子嘴角抽搐，皇上沉默以。

胤禟一趔趄，引路人？启明星？都是他的主意？？

从天而降一大锅，这得了。

做生意这回事，哪能大剌剌地提？只能潜移默化、徐徐图，若让汗阿玛与二哥误会，说他带坏侄子与民争利，就算三头六臂也够鞭子抽的！

九阿哥了哆嗦，隐约觉得两道锐利目光刺在身上，冷飕飕，透心凉。

弘晏余光瞥见，眨眨眼，动容地为故事收尾：“……九叔最后说，我五五分成。”

皇上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了。

从“做生意”转到“五五分”，皇上颔首，子亦是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一笑。

九弟如若办成，利在千秋。

落在身上的视线蓦然暖起来，胤禟狂喜，他这是过了明路了？

下一瞬，皇上温声开口，语气容置疑：“四六分，弘晏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