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病重

棠钰是第一次见皇后。

在宫中, 棠钰对前朝皇后熟悉无比，天家也好, 皇后也好，手中捏了不计其数的人命。

尽管棠钰清楚是不同的人，但对这个位置上的人，棠钰心中似是天然戒备。

棠钰行礼，寻得是早前宫中惯有的礼数。

陈倏牵起她，温声道，“阿钰，叫大嫂。”

棠钰心里意外, 还是从善如流，“棠钰见大嫂。”

陈倏口中，新帝永远是新帝, 但皇后却是大嫂, 亲疏远近明显不同。棠钰想起袁柳起, 早前在太『奶』『奶』跟前, 皇后是同陈倏几人一处的。

新帝同陈倏已经到了暗地里手脚的地步，但是陈倏却同大嫂亲厚，是全然当做两人看待。

皇后生得端庄温婉，却不算明艳人。

眼前的皇后，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棠钰心里还在慢慢习惯皇后这个身份。

皇后上前，伸手扶起她, 眸间都是温和笑意，“长允, 你哪来那么好的福气，娶了阿钰这么好看的夫人？”

棠钰害羞低头。

陈倏笑道，“那一定是费尽心机, 无所不用其极，历经不为人知的艰难险阻才修得正。”

棠钰无语。

皇后低头忍俊。

棠钰又看陈倏，陈倏能在跟前这些玩笑话的人，对陈倏来都是亲厚之人。

“我沏茶。”棠钰知晓他们有话要。

陈倏吻了吻她侧颊，“嗯。”

待得棠钰离开，厅中不负早前棠钰在时的温馨热闹。

“长允……”皇后沉声。

陈倏叹道，“我知道……”

皇后噤声。

“大嫂知道吗？大哥想娶我『性』命？”陈倏看她。

皇后微怔。

陈倏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他支开我南顺出使，是想在阿钰生完孩子后，确认是儿是女，若是女儿，让我平安万州，继续看着万州勿『乱』；若是儿子，父留子。”

皇后眼中氤氲，似是难以置信，但这一在京中和宫中的见闻，又似是不得不信……

“大嫂，安城之事，是大哥让人做的。”陈倏最后还是如实出。

皇后僵住。

陈倏垂眸，掩了眸间水汽，“我一直以为时隔，天家忽然想要斩草除根，取我『性』命。在安城的时候，陆叔死了，明伯死了，我身边所有的侍从都死了，是大哥不顾生死带我逃亡，最后自帮我挡了一刀，险些死在安城……”

皇后眸间氤氲，这些，她都知道……

陈倏继续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告诉大哥，他要做什么，我替他做什么，安北侯要做什么，敬平侯府跟着他做什么。他想做天子，我和他一起谋事；他不想告诉太『奶』『奶』，此事我瞒着整个丰州和太『奶』『奶』；旁人他猜忌，我请封了平南离京；但大哥还是想取我『性』命……”

皇后低眸，“对不起，长允。”

陈倏沉声，“大嫂，此事与你无关。”

皇后伸手，『摸』了『摸』眼角。

陈倏低声道，“上次京中，我和二哥都知晓大嫂在宫中并不如意。我知晓大嫂有自的难处，这一趟也不得不来万州。但我若不自保，万州堪忧，平南堪忧，我妻儿『性』命堪忧。”

皇后颔首，“我知晓了。”

陈倏看她。

皇后也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会变得这么快……还是从一开始……如可以，我宁愿带着孩子留在安北。”

“大嫂……”陈倏躬身拱手，“大嫂带孩子安北吧。”

皇后看他，忽然会意。

陈倏不是轻易做决定的人，陈倏让她安北，是不想她和孩子夹在叶澜之和他之间难做。

陈倏已经知晓最后会和叶澜之撕破脸。

陈倏抬眸，“安北原本是安家的，大哥是安家的女婿，走了这批安北驻军。安北还有基业在，都是安伯伯的旧部，大嫂，你是想让儿子女儿跟在大哥身边，看着新朝是如尽的？还是想安北，让侄儿侄女在安北平安无虞？”

皇后噤声，但眸间和鼻尖通红。

……

棠钰特意挑了很长一段时间折。

折的时候，范瞿，皇后同侯爷看小世子了。

棠钰意料中，并也没有问起。

皇后和善，抱起小初六的时候，小初六笑了笑。

小初六生得很可爱，仿佛一个笑意可以暖化人心，更况皇后已经育有一儿一女，看到小初六想到太子和主小的时候。

“是叫勉之？”她来的路上了。

陈倏道，“大名叫勉之，是阿钰取的。小子是忘初，太『奶』『奶』取的，希望他不忘初心。小名是我取的，他是十月初六出生的，出生的时候我没陪在他们母子身边，叫小初六这个名字，时刻提醒我，一个夫君和父亲应尽的责任……”

皇后看他，“勉之有你和棠钰，会很幸福的。”

“大嫂，长允。”棠钰了苑中。

陈倏轻声道，“方才走得急，忘了同你声来苑中。”

棠钰笑道，“没事，我正好走一遭。”

小初六看到娘亲了，明显激，咿咿呀呀要娘亲抱。

皇后将孩子递给棠钰。

棠钰抱着，小初六兴奋得不行，但忽得愣住，脸『色』又忽然涨红。

棠钰忽然明来，“我给小初六换身衣裳。”

拉臭臭了~

皇后和陈倏都跟着笑起来。

看着棠钰将小初六抱走，皇后感叹，“时间得真快，有时候分明还在太『奶』『奶』跟前，但转念，你的孩子都出生了。”

陈倏道，“大嫂，还丰州吗？”

如是叶澜之让大嫂来做客，不会只让大嫂来万州，也一定会让大嫂丰州。

陈倏真了解叶澜之，皇后轻声道，“，但我想看太『奶』『奶』。”

陈倏明了。

皇后温声，“太『奶』『奶』事高了，看一是一，日后，也未必有机会。”

陈倏轻声，“太『奶』『奶』见到大嫂肯定高兴。”

皇后看陈倏，“太『奶』『奶』许是不想见我。”

陈倏并非宽慰，“怎么会？太『奶』『奶』惯来心中有数，也是非分明。”

但皇后知晓，当初太『奶』『奶』是反对她嫁叶澜之的。

只是那时候的叶澜之，有着少的赤忱，也一心将她捧在手心。她在最好纪喜欢了叶澜之，叶澜之也一直只有她一人。

但终究时境迁了。

……

皇后在敬平侯府呆了三两日。

棠钰其实才刚和皇后熟悉，也才渐渐扭转了心中对中宫的印象，皇后便要身离开了。

内侍官，宫女和禁军侍从齐齐侯在城门外，是凤驾要离开淼城了。

若是太平盛世，又需皇后亲临？

『乱』世中，人人身不由。

中宫更是。

“走了，长允，阿钰，珍重。”皇后上前和棠钰相拥。

最后，上前伸手抚了抚陈倏怀中小初六的小脸，“等不到孩子的周岁宴了，将这个给小初六吧。”

皇后从袖间取出一枚扳指。

棠钰接，看了看陈倏，陈倏愣住。

“保平安。”皇后朝棠钰笑了笑。

棠钰道谢。

等皇后上了凤撵，皇后的仪仗缓缓离开了淼城。

棠钰手中握着扳指，目送皇后离开，等到目光中快要看不见，才将扳指递到陈倏跟前，“玉扳指？”

陈倏道，“新帝的。”

棠钰诧异。

陈倏道，“在太『奶』『奶』跟前的时候，叶澜之有段最落魄的时候，是大嫂帮了他，这枚戒指是叶澜之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给大嫂的，收下吧，不一定有用得上的时候……”

棠钰点头。

这几日棠钰明显觉察陈倏心情低沉很，府路上，两人并肩踱步，“大嫂这趟来，同你什么了？”

皇后走后，棠钰才问起。

陈倏道，“新帝让大嫂来做客，让万州和丰州不要生事，避免其他州郡相仿，让新朝可以安心攻打鎏城。”

棠钰是知晓赵文域在鎏城称帝。

赵文域是前朝皇嗣。

威胁远大于万州。

只要小猴子一日还在，会时时提醒众人，新帝的江上是造反而来的，而且小猴子用了燕韩的旗号，针针刺在新帝心口上。

新帝的精力首要放在平定鎏城上。

新帝知晓皇后同陈倏和盛连旭的感情好，所以让皇后来万州和丰州打感情牌，游陈倏和盛连旭。

棠钰问道，“那你怎么？”

陈倏道，“我要护妻儿安好。”

棠钰看他。

陈倏道，“我让大嫂安北……”

棠钰诧异，“新帝会让吗？”

陈倏道，“他会，他要拉拢其他州郡，中宫的位置，太子的位置都是他的筹码，即便大嫂不走，在宫中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难，迟早有一日，后位和太子的位置都是旁人的，与其如此，不如先安北，安北有安伯伯的旧部，大嫂和孩子无虞。”

棠钰忽然会意，“所以大嫂留的这枚扳指……”

陈倏应道，“是，这枚扳指是他们夫妻最初的情谊，也是最后的情谊。”

棠钰噤声。

“阿钰，往后风雨，你我同舟共济。”陈倏伸手牵她。

棠钰温和颔首，“风雨相随。”

***

淼城的第六个月，小初六满了周岁。

陈倏借着机会，在敬平侯搬了生辰宴，淼城城中各处官吏都携了家眷到场。

家眷都到苑中见敬平侯夫人，也都见小世子。

来淼城六个月，其实棠钰同淼城官吏的家眷都熟络了，应对也轻车熟路，拿捏有度。

生辰宴上，小初六抓周抓了弓箭。

陈倏和棠钰都愁坏了。

陈倏也好，棠钰也好，也没一个从武的，好端端的，小初六怎么抓了弓箭，这是日后从军的征兆呀。

但万超明显高兴，日后我来做小世子的师傅。

陈倏和棠钰只得相视笑了笑。

老太太倒是很高兴，从军好啊，军中历练，日后肯定成才。

陈倏最后倒是释怀了，管他喜欢什么，反正，是日后的敬平侯是了，崇尚武力也挺好。

……

生辰宴结束，日子便渐渐从深秋进入到了初冬。

苑中已经可以呵气成雾，秋衣逐步换成冬衣。

但京中附近却已经早入冬了。

卢家在京中的斗争中收了牵连，卢总镖头和卢家镖局都被波及，眼下，已经没有卢家镖局了……

『乱』世中，想安身都很难，更况立业。

卢家镖局还有一干人等等着吃饭。

刘青峰算是卢家镖局里最老的镖头之一了，卢家镖局没了，群龙无首，但是镖师们最信任得还是刘青峰。

刘青峰叹道，“京中不少世家和百姓都逃离了，我们留在冠城也是饿死，大家都有妻儿老小，不如我们搏一把！”

“头，你吧！”众人纷纷响应。

“建功立业，也不用跑镖局了！『乱』世之中，镖局哪有安身立业的根本？周遭『乱』，新帝无辜残害百姓，卢家镖局也未逃，我等不如投劳鎏城，兴许还能建功立业？”

众人心中或嗟叹，或放松，或扎心。

“鎏城！”“头的！”“头的！”“反正这日子也没法了，鎏城！”

十一月，刘青峰带了镖局剩余的两百个镖师和家眷东行往。

途中，正好与一帮流匪遭遇，干脆『荡』平了这帮流匪的匪窝，广受沿途百姓称赞。

此事传到鎏城中，刘青峰来投奔晋帝时，孙旦亲自应接。

鎏城需要这样的英雄和故事，不一定是来自军中，却很能鼓舞鎏城中的军心和民心。

***

转眼腊月，敬平侯府的腊梅开花了。

一岁的小初六从起初的爬，到后来跌跌撞撞走路，还没学习会走想学会跑，一直到眼下近乎可以自独立走路了。

也学会了叫“爹爹”和“娘”，父子和母子时间的互也慢慢了起来。

今关留在淼城，正好来在平南春巡，等春巡后万州。

九月里，小初六夜里不怎么要棠钰照顾了。

黎妈专心带小初六。

最高兴的是陈倏，又开始恢复了早前的翻来覆折腾棠钰，棠钰躲都躲不开。

这样，日头到了腊月中旬左右。

平南各处的官吏都已任命或委派，也在各处慢慢建立驻军。

平南和万州也开始互通有无。

腊月二十的时候，范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关之事，今在平南，又和往不同。

范瞿诸事与棠钰商议，棠钰本是淼城人，淼城的不少春节习俗，范瞿都是从棠钰处来的，棠钰也知晓哪些用做，哪些不用。

棠钰同范瞿话的时候，陈倏了苑中。

这个时候陈倏应当还在议事厅才对，尤其是临近关，马上要休沐了，应当是最忙的时候才对，棠钰见陈倏折，脸『色』有些煞，“太『奶』『奶』病重了。”

“怎么会？”棠钰心惊。

陈倏沉声道，“二哥来信，是太『奶』『奶』摔了一跤……”

老人最怕摔跤，尤其是太『奶』『奶』都这个纪了。

“先别急。”棠钰宽慰着，“信上怎么？”

陈倏道，“佟媪让我们带小初六一趟丰州。”

若是佟媪这么，真的应当是太『奶』『奶』病重了……

从平南往丰州其实只要月半，走快些是一月。

“阿钰，我们尽早出，不等关了，我怕老太太……”陈倏心里很不好，棠钰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我让人准备，我们明日身。”

陈倏拥她，“阿钰，我真怕……”

棠钰宽慰，“太『奶』『奶』会平安得。”

陈倏木讷点头。

……

腊月二十一日，陈倏和棠钰便带了小初六出丰州。

平南有万超和冯云在，不会有太大问题，丰州其实离得近，往返快些是三两月，等侯爷来，春巡改夏巡是一个名字罢了。

棠钰同老太太和杨氏道，“路上要些时候，祖母，舅母，你们在家中照顾自。”

“放心，吧，太『奶』『奶』的事是大事。”老太太惯来明事理。

棠钰和祖母与舅母相拥，“我和陈倏会尽早带小初六来。”

棠钰亦叮嘱茂之，“照顾好祖母和舅母。”

“我知道了，姐姐，姐夫放心。”茂之应声，又是一尾巴上，茂之也大了一岁，似是等快些，身高都要撵上棠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