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琰眼珠子转了转，继而笑道：“木姑娘，如果你能从比试中胜出，到时候可以亲自跟王爷讨论这个问题。我想，王爷应该不会拒绝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负责提供办法，不负责处置罪犯。

直到此刻，桑韫终于从这个笑眯眯的人身上，看到几分军师的“狡猾”。

但也足够了。

她要的是这个机会，也不指望路琰能帮到底。

不用欠人情，也挺好。

她便说道：“跟我说说，所谓的比试？”

路琰道：“兵器比试一般在每年十一月举办，旨在招收在兵器设计上有独特本领的人才。同时，这也是苍城兵器局一年一度的大考核。比试的过程很简单，由王爷当场公布考核的兵器种类，参与者要么对该兵器提出完善建议，要么在现有兵器基础上，重新设计出一款与众不同的新兵器。不过，由于时间紧迫，大部分人都选第一种。”

他看看桑韫，见她面色波澜不惊，又继续道：“木姑娘，虽说大部分都选第一种，但实际上能做到第二种的人才，才是我们最看重的。如果你能得到众人的认可，还可以向兵器局的人提出挑战。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桑韫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但很快她又问：“这比试为何提前？”

要知道，现在才九月份！

岂料，路琰罕见地变了脸色，严肃地提醒道：“木姑娘，这个问题，不是你能问的。你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他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敏锐，能关注到这个“重点”。

就在不久前，王府的人发现北戎有侵犯边境的意图。

这场战事十有八九在所难免。

可若能在开战前多招揽些人才，或是打造出更好的兵器，打胜仗的几率就更大一些。

却没想到，桑韫主动问起这件事，“路军师，我听闻，北境可能要打仗了？”

“你听谁说的？”路琰一愣，笑容僵硬在脸上，像一只被吓傻的狐狸，“木姑娘，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否则引起百姓恐慌，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见他如此慎重，桑韫反而坚信心中的推断。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路琰：“……”

这是你能乱说的吗？

不对，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路琰想要反驳，但在对上那明亮的双眸时，那些话忽然收回了肚子里。

算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

三日后，兵器比试。

地点定在靖王府门前的一片广场上。

桑韫起了个大早，先带小幺去吃了早饭，便把人送到济仁堂。

经过一晚的煎熬过后，刘三娘仍旧徘徊在生死线上。

如今，只能暂时靠聂同的药吊着一口气。

桑韫把小幺托付给聂同，便带上炭笔，去了比试的地方。

远远看去，广场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群人，气氛是说不出的热烈。

桑韫站在人群外，四处看了看，却见秦倦咧着嘴朝她走来，两排牙齿白得发光，衬得那张脸更像黑炭了。

“木姑娘，听军师说，你也要来参加比试，所以我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桑韫扯了扯嘴角，指向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这些人也是来参加比试的？”

“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秦倦边引她去登记边解释道，“在苍城，兵器比试一直都是引人瞩目的大事，哪怕有些人不参加，也会过来看看。王爷也希望能与民同乐。”

桑韫却迟疑道：“兵器图纸向来都是机密……”

“自然不可能让无关人等看到真正的图纸。”秦倦道，“当然，只是来看个热闹的话，也不会关心画了什么图纸。若是有些人别有用心，专程为了图纸而来的，也能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桑韫默然。

看来，是她想多了。

登记完，桑韫婉拒了秦倦的安排，直接坐在等候区，静静地打量着四周。

如秦倦所言，这次比试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光是来参加的人就有上百来个，囊括老年、中年、青年、小孩等四个年龄层，但这么多人里，唯独她是女子身份。

一出现，她就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桑韫仿佛看不到周围那些炙热的视线，审视过后，便把目光放到左前方那块区域上。

不同于等候区的热火朝天，那片地儿由简易棚子搭建而成，里面坐着十来个人，衣冠齐整，气氛沉静，不难看出其中的规矩和礼数。

桑韫知道，那些是兵器局的人，经过靖王府的千挑万选，才终于有这“高人一等”的地位。

可唯独颜霏例外。

此时此刻，颜霏却如芒刺在背。

看到桑韫的那一刻，她只差没当场跳起来。

陈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道：“这就是你口中的木温？”

颜霏咬唇，点头。

“她为何蒙着这么丑的面罩？”陈巡又问。

颜霏：“她的脸被人毁了，那伤疤我看过，太过狰狞恐怖。若不蒙着面罩，出门会吓到别人的。”

陈巡却笑了，“这么说来，她也不是什么都比得过你。”

这话，不知贬低的是谁。

颜霏无心与他争辩，忐忑不安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陈巡却冷笑道：“来这里的人，无不是为了功名利禄。看来，你口中的这位木姑娘，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不慕名利无欲无求。说不定，她就是冲着你来的！”

颜霏被吓了一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陈管事，她要是真的贪慕权势，就不会把图纸给我了。我倒是想问，是不是你派人去刺杀她的事情被察觉了？”

对，一定是这样！

颜霏像是说服了自己，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

陈巡自然猜得出，十有八九与此事有关。

那天晚上丢在他家门口的奄奄一息的陈柏，就是现成的警告。

但他不打算告诉颜霏，而是继续挑拨离间，“我不是跟你说过，她之所以那么痛快地把图纸给你，便是打着抓住你把柄的主意。不是冲着你来的，难道还是我？她若是有那个本事，知道刺杀她的人是谁，还至于跟一堆流民待在一处？”

颜霏无言以对。

甚至，心里也有了几分动摇。

在个人利益面前，那些过往的情分，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

桑韫暗中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由于隔得较远，她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却只看到颜霏骤然煞白的脸色，心里对素未谋面的陈巡多了些警惕。

这一思量，她的目光便停得久了些，再回过神来，却与陈巡四目相对，微微带着好奇的眼神里暗藏着一抹狠，有种被毒蛇盯上的不适感。

她慢慢别过头，心里暗暗思量着，要在沐宸面前彻底扳倒陈巡的几率有多大。

光靠那对陈姓兄弟，又是否够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