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因病辍朝日久的成德帝萧立亥终于回归朝堂。

与此同时，一向鹣鲽情深的皇储萧宝凝与内阁首辅谢辞晏分居传闻四起，众人皆不知其因。

因污蔑谢阁老错杀蒋桓一事，内阁又翻出随州刺史薛兆远贪污税款、奸辱良女等数条罪行，已于数日前被斩。圣人上朝后，任命前大理寺卿卢允诚为随州刺史。卢刺史道薛兆远污蔑内阁首辅有异议，还需继续调查。

圣人只道身体不适，命太女主理此案。

皇太女一番踌躇后，命谢阁老交权于内阁，自行禁足。

元京人人皆知谢氏权重，而谢阁老人前手段凌厉，却有个弱点──惧内。如今皇太女一下令，立即将内阁印玺连同票拟大权一道奉上。

赵庭芳知悉后，在府上小酌数杯。

“皇太女同英王是一类人，他们在面对爱人和政务时，永远只会选择后者。”他已是微醺，手上还把玩着一颗东珠，“况且谢辞晏曾被匪首掳去做禁脔一事她已知晓，纵然念及情分不会舍弃他，却也难以再亲近。”

说她是真厌恶了谢辞晏，可萧家人个个喜欢做戏，萧宝凝连同英王就演过一出父女离心的戏码将人耍得团团转；说她是假，可谢辞晏又实实在在地被禁了足。

“主人的东珠哪里来的？竟这样漂亮。”拂雪又斟满一杯递上。

赵庭芳对着月光望着这颗巨大的珠子，转动之余可见流彩溢出。

“这是她的东西。”他看着这颗东珠，心里想着萧宝凝那双瓷白的手是如何捻弄把玩过它。

今日他又见她，明明是一张年轻娇俏的芙蓉面，却扔要摆出一副端庄的架势来。广袖下露出的肌肤寸寸如雪，散发着令他震撼又饥渴的肉香。

只可惜，腹中怀了别人的种。

他大而幽深的瞳仁一暗，将拂雪揽进怀中。

怀中女子虽不及萧宝凝处处精致，不过毕竟是精心调|教出来的瘦马，花样繁多，风情更甚。

而另一隅的谢府，禁足在家的谢辞晏于夜间披衣起身，写下一道即便交出权柄也依然生效的手令。

交权是他主动提及的，然而他并未想到她会禁他足。如今谢辞晏已然不会怀疑她的心意，却十分担心萧宝凝会背着他做危险的事情。

次日，皇太女高调造访宇文大将军府。

皇太女与宇文将军曾有过一段情，这件事在朝中已有不少人知悉。眼下谢阁老丧权禁足，这个节骨眼上她前去宇文晗府上，引起了不少人想要看戏的心思──毕竟如今的将军夫人乃皇太女堂妹博陵公主。

将军出门迎了太女入府，侍女仆从纷纷上了茶点伺候。

宇文晗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面色，知她重情义，想必谢辞晏一事对她而言是不小的打击。

再看她腹，已然高高隆起，再过两三个月便要生产，不禁为她处境担忧。

他还未说话，萧宝凝便开了口。

“我今日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萧宝凝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放在腹上。

宇文晗听她自称“我”，便也放松了神经。

“你我之间，但言无妨。”他温声道。

萧宝凝的睫毛忽闪一下，又垂了下去。

“宇文老将军一生戎马，保我京畿无忧，最后却不明不白地死在四里山。”她淡淡道，“我虽与老将军无交情，心中却也不忍。”

宇文晗蹙眉：“我早说四里山秘宝根本不存在，他非要去，我也无法。他的死我一直怀疑那几个人，只是毫无证据，我无从下手。”

四里山舆图是萧宝凝着萧白楼绘制而成。为了不让他们看出幕后之人是她，又命阿九夜奔至京外各州散发舆图。最后元京发觉时，已有人提前抵达四里山探宝，除了谢辞晏，没有人怀疑过一切皆是她萧宝凝策划。

萧宝凝一手离开扶手，吹了吹指腹后问：“为何圣上将孔雀屏赐给谢家和宣德侯？”

宇文晗抬眼：“孔雀屏我见过，不过是个贵重的玩意儿罢了…”

说话间，他突然一顿，随即眼神死死锁住萧宝凝。

“他们两家联手了？”

萧宝凝的指腹蹭了蹭袖口，她摇头道：“我不敢说，所以才收了内阁。”

宇文晗抬手示意随侍之人退下。

他踱至她跟前，双手撑在她身侧，高大的身躯缓缓压下来。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个青涩少年，他是食髓知味的成年男子。曹萱容貌平庸，萧锦幼稚却放荡，妾室惶惶然，唯有萧宝凝，纵然哭笑娇嗔，皆是他心尖至好。

他的气息喷薄在她面上，萧宝凝护着自己的肚子，暗中咬紧了嘴唇。

“孤虽与谢辞晏分居，可到底还是夫妻。将军不要为难孤，令大家都失了体面。”说罢，她挥手推开他，站起身向外走。

宇文晗不死心，还要上前拦她。

萧宝凝银牙暗咬，正犹豫要不要甩他一巴掌时，博陵公主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皇太女殿下。”萧锦嘴上恭敬，望着她的眼睛却像淬了毒一样阴狠，“堂姐到访，夫君怎的也不知会我一声？”

萧宝凝松了口气，神色淡淡道：“孤有政事同将军相商，已经谈完了。孤还有事，你们不必相送。”说罢，她抬脚走了出去。

宇文晗正要跟着出去，萧锦却伸手拦住了他。

“好一个痴情种。”她紧紧地拽住宇文晗的手臂嘲讽道，“她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一个眼神就能让将军赴汤蹈火了。等她生下来，将军是不是还想捞个干爹做做？”

宇文晗攥紧了拳头，冷眼望着她：“你豢养面首一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我同别人说三两句话便不使得？”

萧锦的脸白了一瞬，眼睁睁地看着他拂袖而去。

萧宝凝上了车后，身子一歪靠在了榻上。

阿梨见她模样有些有气无力，便上前问道：“殿下精神头不好？”

萧宝凝摇了摇头：“今日不去宣德侯府上了，明日再去。”

明日带上萧白楼，看谁还敢在她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