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臣被她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桀骜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冷笑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道歉！”

高云颓然的吐了口气，垂下肩膀，纵使已经非常失望了，却还是不忍心责备顾怀臣，满含歉意的握住叶北秋的手，“叶老师，真是对不住，我是个医生，这每天都在加班，孩子的爸爸又是个企业高层领导，经常出差，对孩子管教不力，实在是……”她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垂下眼去，“让您费心了。”

叶北秋原本满腔的责备，最后看见高云这样，全都化作了一声叹息，无奈的拉住高云的手，“顾妈妈，我也知道你的不容易，可是孩子的事情，你们也一定要重视，你看现在顾怀臣这么叛逆，你可得重视起来啊。”

高云的眼眶顿时红了，她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怎么办呢？我是个医生，每天都是手术，我一天连见顾怀臣的机会都不多。”

叶北秋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人，完全缺乏沟通，估计父母二人基本上天天不在家，而顾怀臣又是个叛逆的孩子，没有什么自制力。

在高云身后站着的顾怀臣，原本桀骜不驯的脸上，此时完全收敛了，他静静的看着高云，那双眼睛里面里面闪着的是怨恨，也是依赖。

突然一下，叶北秋好像明白过来，顾怀臣打架斗殴，所谓的叛逆，其实都是对父母的怨恨。

“老师，我求求你。”高云已经红了双眼，这般温柔的性子，在叶北秋看来，着实管不了一个如此叛逆的孩子，“只要不让他转学，怎么都行，只要你让他在这个学校里好好待到毕业，真的。”

高云都快要给叶北秋跪下了，“这孩子如果要是再转学的话，就真的没有学校可以要了！”

望着高云那双无助的眼睛，叶北秋也有些不忍，一个站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的医生，一辈子都在为了别人而奋斗，却一直都忘了，她还有家庭和孩子。

“我知道了。”叶北秋垂下眼去，看着高云那双天天用酒精凝胶洗出来的干燥褶皱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今天就是坐下来，和孩子好好聊聊好吗？”

高云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叶北秋翻开桌子上顾怀臣的学生手册。

学生手册里，堪称是劣迹斑斑。

“逃课早退，殴打老师，伤害同学，寻衅滋事。”叶北秋叹了口气，捏捏眉心，感觉头更大了，“已经被勒令退学三四次了。”她转头看看顾怀臣，没好气的说道：“顾怀臣，你要知道，如果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接下来你可能就面临着没有学上了。”

顾怀臣吊儿郎当的双手插着裤兜，抖着腿，丝毫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反而来仰头吹了个口哨，看着叶北秋歪嘴笑了，“没有就没有呗，反正他们俩有的是钱，不怕，他们能养我一辈子。”

“你这个学生怎么能这么想呢！”办公室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刘康盯着一头稀疏的头发，从门外气势汹汹的走进来，用手中的书卷成筒，指着顾怀臣，“你这不就是蛀虫？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啃老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顾怀臣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把刘康放在眼里，弯下腰去，平视着刘康的眼睛，“怎么，我又没啃你的老，你跟我在这里激动什么，我现在就算是在家里瘫着，我妈她难道还能不养我？”

他伸了懒腰将手背在身后，眼角余光瞥向高云，“你看看她平日里给我打钱的时候手脚不是挺利索的，我看她养我八十岁也没什么问题。”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听的叶北秋都来气，高云坐在沙发上，已经被气得全身颤抖，哆嗦着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叶北秋攥着高云的手，觉得自己应该不需要再忍耐了，怒视着顾怀臣喊道：“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妈妈说话？你妈妈难道不伤心吗？”

“她不伤心。”顾怀臣仰起头来，下巴对着高云咧嘴冷笑，“她从来都不会伤心的，他们两人只会对我非打即骂，他们伤心什么？伤心把我打得太狠了？”

高云嘤了一声，这个人俯在沙发扶手上，哭得啜泣。

叶北秋急忙弯腰轻轻拍了拍高云的后背，柔声说道：“顾妈妈，如果要是实在不行，就让顾怀臣的爸爸过来吧，或许……”

“你别喊我爸！”顾怀臣立刻攥紧了拳头，一身的刺仿佛瞬间炸起，就像是一个被人攻击了的小猫，看起来倒是有点可怜，“每次一有点什么事你就叫我爸！然后我爸回来了就打我！你们就这点本事？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让你们管我！你们为什么还要跑来？”

顾怀臣歇斯底里，双眼通红仿佛带着杀意，叶北秋卡看着都带了三分胆怯，不知这孩子的戾气为什么这么重。

“你有本事就和你的那些患者们过日子吧！还回家干什么？那医院的患者不是跟你关系最好吗？他们不是说和你亲如一家吗？”顾怀臣嗓子都哑了，“你管我干什么！我是生是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打架斗殴，也不需要你管！”

高云终于忍不住了，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顾怀臣的脸上，扇的他的头偏向一侧，气喘吁吁，“顾怀臣！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混蛋！”

辛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眉头微蹙，走过去扶住全身颤抖的高云，垂下眼去，被顾怀臣打的青紫的嘴角看起来有些惨烈，他弯腰柔声说道：“阿姨，你不要这么生气，你先坐下吧，有什么话好好说，我没事，我和他都是小打小闹的，平日里孩子之间的玩笑。”

本来高云还没有这么伤心的，但是转眼瞥见辛泽那张稚嫩的脸上成熟的光，她的心就更痛了，抓住辛泽的手就要给他跪下去，“阿姨对不起你！都是阿姨的错，你原谅顾怀臣吧好不好？是阿姨管教的不好，让顾怀臣变成如此飞扬跋扈的样子。”

辛泽吓了一跳，急忙弯腰去扶高云，眼神复杂，摇了摇头，“阿姨，医生和消防员一样，都是最值得尊重额的职业，阿姨您别这样，我会跟顾怀臣好好说，我们会和解的。”

高云微微愣了愣，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辛泽，却见辛泽已经转头看向顾怀臣，冷声喝道：“给阿姨道歉！”

“滚！”顾怀臣愤怒的一挥手，气喘吁吁的转身向外走去，刘康伸手去拦也拦不住。

刘康主任指着顾怀臣的背影，气的跳脚，“我今天不开除你！我就不叫刘……”

“主任，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吧。”旁边，一个声音淡淡的传来，刘康的话语戛然而止，怒瞪回去，却见江南正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他，还不忘非常规矩的喊了一声主任好。

刘康突然开始感慨自己这几十年的教师生涯，怎么到了快要退休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如此刺头的几个人。

这个江南，让他也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儿了，他指着江南点了半天，咬牙切齿，“你，对，你叫江南是吧！你还说别人呢，我倒是要问问你，当初你进学校的时候，你爸爸是怎么说的？年级第一？你这次……哎？人呢？”

“叩叩叩”江南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喊了一声报告。

正在气头上的叶北秋转头看见江南，就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长长的松了口气，安抚了一下高云，坐在办公桌旁看向江南，“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江南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叶北秋，“这是第一天的班会上你发给我们的，我的梦想。”

叶北秋的眉尖微微一抽搐，她总觉得江南在这种时候出来叫什么我的梦想，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别看这个人平日里冷着一张脸仿佛是个事不关己的人，但是其实在叶北秋接触下来之后发现，其实江南这种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从他故意考倒数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人腹黑至极。

叶北秋拿着那张纸咧了咧嘴，无奈的掏出小铁箱来，放在里面，仔细看了看，江南写的是：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篮球运动员，所向无敌。

还挺中二。叶北秋扯了扯嘴角，拍拍江南的后背，“好了，我收到了，你快走吧，我们这里还没有处理完呢。”

江南抬眼看了看，那边顾怀臣和辛泽两人站在那里，高云哭得伤心，显然气氛并不怎么好，目光划过顾怀臣的脸，正对上顾怀臣挑衅的目光。

江南眼神没有退缩，而是迎着他的目光而上，眼神清冷。

“怎么样？”顾怀臣撸起了袖子，“你也想要打架是不是？”说着就要往前走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江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冷笑，“叶老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让辛泽先回去吧，他是化学课代表，一会儿还得发作业呢。”